“我不想勉强你,你也不必应付我,我们解除婚约,如何?”
徐安澜客气又平和,眼睛里却是藏不住的傲气。时屿看着她明显一怔,心头些许困惑。
她这么干脆,好像之前粘着自己说喜欢的人不是她一样。
果真是小骗子。
时屿笑了,轮到徐安澜怔愣。
他在她面前鲜少会笑,还是……这么轻松的、真切的笑容。
因为她主动提出解除婚约?
“好。”时屿看着徐安澜说。
连他声音里都染上了笑意,明显的愉悦。
徐安澜觉得自己又不痛快了,她皱了皱眉,“怎么去跟爷爷们说?感情不和?或者……”
她一本正经找理由,也没提他跟叶锦的事情。
时屿打量她,探究的目光,对她有了那么点点的好奇。
之前她明明打包了会所的餐点却假装是她自己做的,连摆盘都不变一下,他还觉得她虚伪愚蠢,现在想来,也可以用敷衍来解释。
短暂的出神,时屿拉回思绪,“爷爷那儿我已经说过了。”他推开面前的文件夹,“爷爷并没有反对。”
徐安澜:“……”
就这么迫不及待?
果然是叶锦一回来,什么都不一样了。
时屿一直看着她,察觉到她神色的变化。小姑娘眼神里有淡淡的嘲讽,笑容也更淡了,明晃晃的假笑。
时屿解释:“我跟爷爷解释过,爷爷说如果我们真的觉得彼此不合适,他会去找徐爷爷说。”
他难得多说了几句,徐安澜的脸却越来越冷。
时屿有点说不下去了,他想说的都堵在喉咙口,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觉。
他挪开视线,望向窗外。
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明媚,靠近落地窗的地面被光洒得暖洋洋的。
徐安澜暗自深呼吸,她压下心中的怒火,调节情绪。等她再抬头,她愣了愣,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她看到了窗外的暖阳,也看到了远处沐浴在阳光下的大厦。
然后,视线定格在时屿脸上。
明明办公室已经足够亮堂,他还开了灯。被明亮光线衬托得毫无亮点的灯光,在她看来一无是处。光影交织,只有那么零星几点光映在他的眉眼,倒是显出了几分温柔。
真是十足的侧颜杀。
原来,时屿的侧脸要比正脸更有味道。
徐安澜醒了醒神:“行,理由你找。”
时屿回头:“责任在我,我去解释。”他提议,“我的错与你无关,都推我身上。”
徐安澜诧异,看了他几眼。
算他有良心。
她下巴微抬透着倨傲,又是刚进门时骄傲的小公主。
“至于其他人。”时屿爽快,也直白,“随你怎么说,不必顾忌我。”
两家的婚约引人注目,一下说解除,看笑话的大有人在,这种事总是女孩子更吃亏些。关于叶锦,他原本想着妥善解决了再说,既然徐安澜不想要这个婚约了,他也没了解释的必要。
说完,他还是看她。
徐安澜觉得今天时屿正眼看她的次数比以往加起来还要多。
谁稀罕呢!
她拎起包:“行。”她重新戴上大墨镜,“再见。”
最好再也不见了。
徐安澜看也没看他,她潇洒离开,毫无留恋,跟以往的恋恋不舍,黏黏糊糊判若两人。
时屿还……真挺不习惯的。
徐安澜离开办公室,反手关上门,她扫了眼近一个月来天天来的地方。外头是时屿助理和秘书办公的地方,听到关门声,几人秉持着多说多错,谁都没有看她。
除了刚进门不久的汪助理。
“徐小姐。”他一落地上海就赶来公司。
徐安澜点点头,她走近,汪助理脸上的伤清晰暴露。
“受伤了?”她将墨镜挪下来露出眼睛,她盯着瞅了两眼,关心道,“打架了?”
他下巴有两道紫痕,明显就是跟人打架留下的。
汪助理面容一僵:“没有。”他嘿嘿笑,“不小心撞到的。”
徐安澜:“……”
跟他老板一个样,真当她是傻子呢!
没意思。
她作势要走,汪助理心里可着急了。他也看到微博的视频了,但他还不知道她是来谈解除婚约的,他有心想替他们时总解释几句,“徐小姐。”
徐安澜停住,回头看他。
汪助理一咬牙:“徐小姐,时总跟叶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以为徐小姐温温柔柔,善解人意,又这么喜欢时总,只要知道时总跟叶小姐压根没有外人传的那乱七八糟的关系,她就不会难过,更不会误会时总。
没想到徐安澜听他说完,她一推墨镜,完完全全挡住了那双漂亮的眼睛,一副拒绝跟他交流的模样。
姿势还挺酷的。
汪助理心里突突打着鼓。
“那是哪样?”他不提这事还好,非要这么一说,徐安澜又不高兴了,很不高兴。
汪助理说不出来了,后脑勺一凉,他紧张的。
徐安澜瞟了瞟瞧着状似在认真工作,实则连文件都没翻过一页的几个人,真没劲咯。她招呼都没跟汪助理打,直接走人。
汪助理彻底无语,他摸了摸下巴,觉得下巴的伤又疼了。
“老孙。”他摸不透,“你有没有觉得徐小姐跟从前不一样了?”
孙助理点点头,又指指办公室的方向。
汪助理一惊:“我先找时总。”
他敲开时屿的办公室:“时总,都处理好了。”
带叶锦去医院复查那天,程峰守株待兔,将无赖进行到底,他竟是狮子大开口,无所顾忌。叶锦跟他吵起来,还动上了手,汪助理护着叶锦挨了两拳,闹到了派出所。
摊上这么个无赖,真难想象叶锦这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但程峰那边坚持要两百万和济宁的房子才肯离婚。”汪助理很是气愤,他觉得程峰这个渣男简直丢了他们男人的脸。
时屿“嗯”了一声。
汪助理想起门口遇到的徐安澜,他纠结了一会儿,话正要出口,只见他们时总望着窗外,似在走神。
挺稀罕的一幕。
汪助理离谱的猜,是因为徐小姐?
他也跟着看向窗外,今儿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吧。
时屿冷不丁回头,撞上汪助理好奇的目光。他冷冷看去,汪助理低头,不敢再多说一句。
“继续跟进。”他说。
汪助理说“好”。
时家跟徐家两家婚约来的快,去的更快,徐安澜本以为按照两位爷爷固执的态度,怎么都要持续一阵。万万没想到,两位老爷子关起门来不知道说了什么,出来时,时爷爷看着她眼神复杂。
有歉疚,也有惋惜。
两家婚约就此取消。
也不晓得时屿是怎么跟时爷爷说的,任凭徐安澜怎么追问爷爷,他都不肯说。
“时屿总算还算个爷们。”杨以恒第一时间给徐安澜打电话。
她正在去老张会所的路上,她要给弟弟打包芒果糯米饭,“消息这么快?”
上午才说完,中午大家都知道了?
“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们两家又不是没名没姓的小家族。你放心,大家都不是傻子,谁的问题明眼人都知道。”杨以恒算是气平了,“他要是敢把责任推给你,我保证给他套麻袋。”
徐安澜笑了:“行了,我都没你气。”
“我那是替你气的。”
“行行行,知道你是我好哥们。”徐安澜跳过这个话题,问,“洛娅说今晚要给我补办个生日,你来不来?”
顺便庆祝她顺利解除婚约。
这么顺利的摆脱这娃娃亲,她还挺后悔的,总觉得前一个月的戏精都干了白工,早知道就不演了。
杨以恒二话没说:“那当然,能缺了我吗?”
“行,时间地点我等会儿发你,挂了。”
到老张的田园山庄,他闻风亲自接待。客客气气将打包盒送到徐安澜手上,他笑得特别谄媚,明显是有话说。
“有话就说。”她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时屿的帮凶么。
老张搓搓手:“你俩真掰了?”
徐安澜瞥他一眼:“掰?我跟他好过?”
老张浑身一凛。
在济南,时屿手机没电,又不记得徐安澜的电话,他借了手机给自己打电话,叮嘱他赶紧给徐安澜说一声去不了她的生日。
老张觉得,时屿人都在派出所了还知道要找人帮他给徐安澜解释一声,怎么着都是有那么点意思的吧。谁知道眨眼间,两个人就这么散伙了。
“不是,你真是为了叶锦?”他着急啊。
他押了辆车和别墅,就赌徐公主胜,结果,这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分开,群里的人都不认啊。外人以为时屿是为了叶锦,可他们这群老朋友都知道时屿跟叶锦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群里就有人说了,是时屿提出来的解除婚约,怎么都算是时屿甩了徐公主。
他可不这么认为。
老张赤果果的八卦脸,徐安澜轻嗤,“你这么关心时屿,你俩百年好合得了。”
老张:“……”憋得面红耳赤。
徐安澜看他这样,神清气爽。
眼睁睁看她上车,老张盯着时间,时屿中午要来吃饭,算算也差不多了。会所地库规划车位时,他特意给朋友预留了专门的停车区,都在这一片,他张望着找了几下,眼睛一亮。
“时屿。”他踮脚挥手。
刚下车的时屿以为老张找他,他边走边扣上外套扣子,“有事?”他没意识到自己挡在徐安澜车前,只问老张,“等我?”
老张朝他挤眉弄眼。
徐安澜点火,抬头发现车前挡了人,还是她前未婚夫。
狭路相逢,挺巧。
她按了两下喇叭,时屿回过头,拧了拧眉。待看清驾驶座里头坐的是徐安澜,他压下心中的惊异,目光绕着黑色的大吉普转了几圈,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跟她粉粉嫩嫩的甲壳虫差别还真大。
又是两声喇叭声,徐安澜恼了,那人杵在她车前是要当车神吗?
她索性开了窗,伸出手对着时屿勾了两下。
“徐安澜叫你。”老张压住心底的八卦,兴奋的使眼色。
时屿犹豫一瞬,朝徐安澜走去。
眼见着人越来越近,她默默翻了个白眼。
他是真看不懂她是嫌他挡路?从前怎么没见他这么听话。
时屿站在徐安澜的驾驶座旁,真以为她是找他,他甚至弯下了腰,礼貌的看着她。
老张屁颠屁颠跟在后头,他保持着两步的距离,想靠近又不敢,他只能竖起耳朵听八卦。
“时总。”徐安澜伸出手的手转而拍了拍车门。
随着她的动作,时屿垂眸看着车门上白皙的手。她手指修长,也白净,还挺漂亮的。他脑子里突然蹦出来那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徐安澜面无表情看他:“麻烦让个道。”
时屿:“……”
老张“噗嗤”一声,一点不知道收敛,两个人同时扔过去眼刀子,他摆摆手,“对不起,你们继续。”
时屿直起身,他不笑的时候脸上冷冷的,看不清情绪。他又看了眼车里的徐安澜,往后退了退。
“谢谢。”徐安澜戴上墨镜,她油门踩到底,“哄”的一下,留给两人一个车屁股。
老张吹了个口哨:“酷!”被瞪了眼,他摸摸鼻子,“看我干嘛?不觉得酷吗?”
时屿转身就走,老张追过去,“今晚我请你喝酒。”
“不喝。”
“别啊,庆祝你单身。”
时屿脚步微不可见的顿了顿,老张别有深意的一眼,“哎呀,许沐他们都来,你不来多扫兴啊。”
他得拿回他的赌资呀。
“去吧,放松放松,你都单身了,也没有女朋友未婚妻管着你了。”
时屿:“……”
晚上,时屿被老张跟许沐一左一右守着带去了酒吧。还是上回的酒吧,挑了个据说是视野最好的位置。
老张去拿酒,其他人吵吵闹闹说个不停,吵得他头疼。
许沐撞了撞时屿的肩膀:“嘿,不是心想事成了?沉着脸干什么?”
时屿摁了摁眉心,不说话。
老张拿着酒,风风火火,“今晚不醉不归啊!”
许沐给自己选了一瓶,一瓶推到时屿面前,又被他推开。
“自律到变态,说的就是你。”许沐开玩笑。
时屿不去管胡闹的几个人,他打开手机,微信红色数字挺多,这回都不是徐安澜。
“你说是徐安澜主动的?”许沐难得八卦。
时屿收了手机:“嗯。”
他目光看向别处,灯红酒绿,让人烦躁。
“她不是喜欢你么?”许沐若有所思,“那她前一阵缠着你是几个意思?”
半晌,没有得到回应。
他转头,愣住。
只见时屿半眯着眼,视线定格在一侧,神色晦暗不明。
许沐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慢慢笑开了。
缘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