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故态重萌闹京城(三)
外间的鼓声响起,让凌啸的这番凶巴巴的质问显得杀机腾腾。
常宁有问题!
当常宁的“踏破铁鞋无觅处”一出口,凌啸就知道了,欣馨的“过错”,定是在湖北和自己如胶似漆夜夜承欢中,以致珠胎暗结,等到察觉月信没有如期而至的时候,却已经是豪成护送回京的路上了。这厮逼迫欣馨的原因,无非是要找出自己这个“奸夫”。电闪之间,凌啸就推断出了一点,如此对待欣馨,绝对不是康熙的旨意,因为,自己和欣馨的事情,康熙不可能不知道,老八去过湖北,这官场上不是秘密的事情,老八更加不会隐瞒。
恭亲王毕竟才四十出头,连亲侄子大阿哥都不让的人,又怎么会在凌啸面前拉得下面子去,尤其当着这么多的奴才面前,凌啸不但不跪,还咬牙切齿地质问,那不是当着众人在他头上拉尿吗?强烈的自尊心和自负让他猛然间暴怒起来,用气得有些颤抖的手一指凌啸,吼道,“反了!真的是反了,狗奴才敢这般欺主。来呀!把这厮扒光了,抽一千马鞭。”
“铿!铿铿!”一片拔刀之声。
拔刀的是凌啸的亲卫们,寒光闪闪地抓在手中,恭亲王府的侍卫们吓了一大跳,纷纷拔出武器,如临大敌地把自己的王爷保护起来。
恭亲王连退三步,面色顿时似死灰一般。胆子大的人,他不是没有见过,可是像凌啸这样胆大的他还真的没有见过,也想不通。根据自己和太子府上来人的最乐观估计,就算勾引公主的丑事曝光,康熙也不会太过为难凌啸。更加不会杀了凌啸,最多是丢皇上的脸,最后导致康熙对凌啸迁怒,在君臣之间撕开一道裂缝。既然这样,常宁想不通为何凌啸会这般无礼,先是擅闯宗人府,继而对自己动刀子,这以下犯上谋害亲王地罪名。可是要满门抄斩十恶不赦的大逆罪。
僵持。
凌啸死死地盯着恭亲王,半步也不退缩。倒是恭亲王越是想不通,就越是要想,直到想到他开始怕起来为止,凌啸这奴才显然是疯了,疯子的行为是不可理喻的,他会不会疯到真的要对自己……
当看到雅茹拉,欣馨劝。可凌啸仍然眼睛暗暗焱红地盯着自己,常宁越发觉得这地方有些恐怖。赌凌啸是真疯还是假疯没有任何意义,这可是拿自己的命在赌。常宁一遍一遍地提醒自己,划不来,以我堂堂亲王的命来赌这狗奴才疯了没有。真的划不来。可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退却,所幸就这样盯着凌啸地下巴,既不再萎缩退步。也不出言逼迫。
僵持,直到甬道外传来兵马的如雷脚步声,方才结束。
胡涛听到脚步声,握单刀的手紧张得发白,他赶紧和凌啸眼神一对,却发觉凌啸在对自己使眼色。胡涛的心思伶俐至极,猛地说道,“大家收刀。侯爷。对不起了。”他上前去几个脱衣龙爪手,凌啸的甲袍顿时很快地脱落,胡涛一抖手中马鞭,顿时一声清脆无比的“啪!”仅着内衣的凌啸就惨叫一声。
变起仓促,满场呆鸡。
雅茹大惊失色的那声惊叫还没有出口,欣馨就在她地怀抱里晕厥过去了。胡骏和一干亲卫也是莫名惊诧,不知道胡涛为何会如此对待凌啸,也不知道凌啸为何不责骂胡涛。他们除了把刀收起来之外。就只能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听到脚步声的恭亲王正在开始无声地冷笑,突然看到这一幕。像是傻了一般,喃喃道,“真的疯了!”
武丹和德愣泰冲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开始抽到第二鞭,正好凌啸的第一声惨叫未歇,看到眼前地这一幕,两个一等侍卫也愣住了。
常宁这时才把喃喃自语变成一声怒喝,“真的疯了?!奸诈小人!”
恭亲王的第一反应是环首四顾,想看看周围有没有宗人府的人在。可无奈地是,他常宁把宗人府的吏员们的智商小看了,也把他们的胆子高看了,吏员们不是傻瓜,在北京城里混了这么久,轻重和危险还是分辨的出来的。一个世袭当红侯爷对上和硕亲王爷,其中夹杂着一个宫闱隐私的和硕公主,还有一个前来探望的和硕公主,更是敲响了几十年没有动过地警嘩鼓招来御林军,试问谁敢留在这里看热闹?
没有人证,刚才的拔刀相向,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了。
武丹连忙溜出去向宫中的康熙报讯去了,留下德愣泰在那里抓着脑袋,“王爷,警嘩鼓一响,我们都跑过来了,这究竟是怎么啦?”
常宁却不理这个蒙古汉子,对凌啸骂道,“狗奴才,你,你有种让我的侍卫打!”这话出口,就连德愣泰都觉得常宁太过严酷了,胡涛的鞭子又不是假的在抽。那些御林军更都对这恭亲王腹诽不已,凌啸可是他们御林军的第一高手咧。
“叔王!求求你,不要再抽了,雅茹求求叔王了。”雅茹见凌啸连挨了十鞭子,受不了那种鞭在肉体的脆响,一下子抱着欣馨跪倒在常宁地脚下。
这一跪,让凌啸嘿嘿一笑。
这一跪,让满场地御林军都把眼睛投向了欣馨。
这一跪,让德愣泰是大吃一惊,欣馨公主憔悴的形象不说,那不省人事地昏厥,更是让他不知道欣馨的生死,“叫御医,快!快叫御医!”
这一跪,让常宁骇得面如死灰。他现在才明白凌啸的狡猾,怪不得这狗奴才要胆大包天地胡搅蛮缠,就是要让自己暴怒之下,忽略了去掩饰擅自逼迫审讯欣馨的事情。本来他在这样做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自己身为空房宗正,审问出谁是欺负欣馨的奸徒,职分上是说的过去的,就算康熙问起来,他也可以用为皇家分忧的借口遮掩过去。可是现在呢?现在欣馨的样子,无论谁看了都会以为她受了莫大的折磨,都会觉得他常宁在情理上说不过去。
法理还不外乎人情,情理这东西,有时候比法理还有分量。
常宁忽地有些后悔了,未来皇帝的信宠还没有得到,现任皇帝本来就没有信宠,如今说不定会把自己看成是毫无骨肉之情的人。
德愣泰的身份绝对不高,可是他是敢于任事的一个人,“别打了。王爷,凌啸侯爷有罪的话,他又跑不了,到时候再抽鞭子也不迟,当务之急,是咱们赶紧把这事情撕掳清楚。警嘩鼓一响,弄不好皇上都惊动了,要是皇上问起来,我也要知道怎么禀报啊!还有,欣馨主子只是来小戒的,怎么会这样的?”
常宁生怕凌啸恶人先告状,马上抢先对德愣泰说原委起来。不过他也明白凌啸定会不承认对自己无礼,也就轻描淡写一番,把事情的重点全放到凌啸擅闯宗人府上去了。对于欣馨为何会这样憔悴,为何会晕倒,他也只是轻描淡写,一句小房败火就带过了。
凌啸挨了十几鞭子,正巴不得有个休息的机会,不时地出言打断常宁,或者神态恭敬地询问,把个常宁弄得思路老被打断。
等到他慢条斯理地讲完,凌啸当即不焦不躁地自己把所见所闻讲述了一遍,方才对德愣泰道,“德愣泰军门,你也知道,欣馨公主在我湖北是逗留了一段时间的,招商会可是出了大力的,我凌啸承公主的大力襄助,才保证了招商会成功,撇开这份谢意不谈,她还是小主子呢!听到雅茹公主说她在受难,那心还不是刀绞一般?你也知道,我当侍卫才半个月,规矩都还不太清楚,心急火撩之下,就闯进来要见小主子。这一见之下,唉,你也亲眼看到了,小主子成什么样子了……”
这番话,凌啸不是说给别人听的,是说给他看到的甬道回廊墙角处随风飘出的一小片明黄袍角听的。
明黄袍角一闪即逝,武丹却闪出来道,“奉圣上口谕,佳节在即,恭亲王回府过节。前方军务繁忙,忠毅侯乾清宫进见。”
御林军军士们纷纷退了出去,两大侍卫也离开了这院落,常宁不知道为何心中害怕,不咸不淡的口谕,没有评论任何是非对错,回府过节?那等节过完了呢?他正在惴惴往院外走去,忽听身后一声口哨声,一回头,却看见那边的凌啸仰头看天,正把右手直成掌状,在凌啸他自己的脸上虚抽一下。
常宁感觉到肺中的气体猛地一炸,他愤愤地对着地上吐一口浓痰,“我操你大爷!”
气走了常宁,凌啸虽然身上疼痛,可是在御街上走着的时候,他心中也是惴惴不安的。顾贞观依据邬思道的方向,给自己出的三个进京战术是,大肆贿赂、阿谀事君、惹事生非、阴沟翻船,总之是无所不用其极,也要让康熙认定自己是贪官、是谀臣、是骄奴,会江郎才尽,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把自己放到地方官或者是部院朝臣的位置上去。
顾贞观本来要他搞些什么纵奴打架强抢民女之类的小是非的,可是凌啸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才回来,连豪成的面都没有见到,就捅了这么大的一个篓子,康熙会不会龙颜大怒,往闲散上面去发落自己呢?这点玩大了之后的担心,一直伴随他进到乾清宫中,直到康熙铁青着脸过来踢了他一脚,凌啸方才放下心来。
“蠢才,得到欣馨关了黑房子的消息,不晓得先来向朕汇报啊?朕还没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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