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见风使舵
当结果和猜测一样的时候,猜测才能升格为预测,否则,猜测永远就只能是猜测而已。
凌啸带着五千勤王军赶到廊坊,迎头撞上平安无事又披麻戴孝的阿哥们之时,他明白,劫杀皇子的猜测没有能够升格为预测,胡涛胡骏带领的勤王军亲兵和释垒的江宁八旗一共四千人,把九位阿哥护全得铁桶一般,他们除了车马劳顿的萎靡之外,就只有父皇驾崩带来的憔悴。阿哥们发现死者“康熙”蹊跷的猜测也只是妄想,阿哥们之所以不扶柩缓缓上京,无非是人人都存了侥幸,又都人人担心京中生变罢了。万一遗诏传给了自己,自己却逗留在扶柩途中,别人信手夺了帝位,那该找谁哭去?
看到凌啸亲自带兵来接应,阿哥们顿时哭成一片,孝衣堆里泪雨纷飞之下,人人都为之侧目黯然。但凌啸却明白,他们的泪水,并不是为自己来迎接而感动的,因为他们一个个挤上前叫着师傅,显然就是在凌啸面前拼泪水多寡,显示自己有多悲痛。至于他们是不是真的悲痛,凌啸不是胤禛那种刻薄性子,也不想去分清他们是悲痛康熙多些,还是对突变无常命运的恐惧多些,凌啸只明白一点,对十四好些。
因为,凌啸也需要见风使舵。
“胤禵,德妃娘娘出了点事情,来,姐夫和你共乘一车,咱们慢慢谈。”寒暄刚毕,凌啸戚容里带着遗憾,一反常态携了十四阿哥的手,别有一番温馨地将他扯到自己车驾上,气得胤禛心中又惊又妒,德妃难道只是老十四一个人的老娘吗?!
胤禵见凌啸上得车来,好有受宠若惊的惊喜。他并不是笨人,路上早已经想得很清白,无论是有遗诏,还是按照贡献榜排名,自己的机会都不会小,此刻太子太师凌啸的单独接见,或明或暗地给了他一种证实。
想到凌啸对局势的特殊影响性,十四阿哥却没有等凌啸先说德妃,老爷子尸骨他都可以不管,何况是老娘,即便偷人被捉奸又怎样,“姐夫,我也算是勤王军一份子,听说你在苏州留下了抓方苞捞马齐的军令,十四弟思量着,姐夫既然下此严命,这必定关系到大局,我还是给姐夫先回这事情吧。到我们出发北上,马齐的尸首还没有捞到,但抓方苞。。。。。。当时有人挺身反对,释垒将军和胡涛大哥都很为难,后来,我和十三哥一起执行了将军的命令,方苞就在后面的囚车里。”
反对抓方苞的,无非就是八阿哥九阿哥罢了,胤祥胤禵两个少壮阿哥足够对付他们了。凌啸心中暗赞胤禵也是善于暗示的高手,上来就表示了亲近和支持之心,当即欣慰地点头道,“甚好,知我者十四也!内廷之中发生了一些事情,娘娘身边有一个宫女和容笑勾结,意图行刺皇太后和所有重臣,娘娘。。。。。。失踪了。”
“什么?!”胤禵大吃一惊,车帘外的白雪光映照进来,他的脸变得更加苍白,摇晃着头,诺诺喃喃道,“不可能吧。。。额娘她老人家难道被人陷害,然后杀人灭口。。。”不等凌啸说话,瞬间,十四忽地痛苦起来,一把扯掉了帽子抓着脑门揉搡,连凌啸单独接见就是可能怀疑他都浑然不觉。
看他如此反应,凌啸心里对邬思道服得五体投地,老十四现在忍受的,是一向疼爱他的母亲的背叛。
暗叹一声,凌啸安慰道,“娘娘是否真的牵连到这个大案之中,现在还是模棱不明。姐夫的职责,就是秉承皇阿玛的遗志,确保大清的平稳过渡,有诏遵诏,无诏择优,胤禵,你需当打起精。。。。。。”
“爷,八阿哥九阿哥请见!”胡骏快马而来在车外禀报,打断了胤禵的翘首以闻,气得老十四恨不得出去把两个哥哥拳打脚踢一通。见凌啸无奈起身,老十四心中一动,不顾肉麻,抓了凌啸的手落泪道,“姐夫,皇阿玛促然驾崩,多少大事压在姐夫肩头,十四弟好生心疼,望姐夫善加保重,他日首辅朝政,内革弊政外扬国威以致盛世巅峰,诚乃天家至福,要是把你累垮了,将来再无人可担革新大任,那可就是江山社稷的莫大损失!”
凌啸听完他的保证言语,忍住鸡皮疙瘩的酸楚,后退小半步,在车门口躬身一礼,方下车而去,弄得胤禵心花怒放,半晌都记不起老娘背叛的痛苦,等到想起来,却已经感觉不到那是痛苦了,“皇额娘啊皇额娘,四哥早封贝勒又怎么样,皇阿玛提前驾崩又如何?他连权奴都容不下的人,又怎么能容得下权臣,又哪里知道利用权臣?!你这次可算是算错了一大半,哼!到时候可不要告诉我,你是为了让我当一个平安王爷才帮四哥的!”
“他方苞犯贱!”
静静听完八阿哥九阿哥啰唆了半天,根本就不畏惧八阿哥的凌啸,用冠冕堂皇的言语解释了为什么抓方苞,“圣驾初现异相,他凭什么不赶紧知会上书房和监国辅臣?凭什么扣留九位阿哥在邵武这穷乡僻壤?致使阿哥们失去了和我一起提前解救圣驾的时机,还以不可告人的心思揣度于本太师,破坏了非常时刻最需要的安定团结!”
此言一出,八阿哥再也不能说什么了,再纠缠下去,火就要烧到他自己的身上了,方苞想要做的,哪一件不是为他胤禩所做的?摆出一脸“明白了”的神色,八阿哥恭恭敬敬地礼送凌啸出去,和老九苦苦思索着遗诏的内容,别有一番煎熬的滋味。
始终踏不出自立门户那一步的胤禟,看到八哥关己则乱的踌躇苦闷,却反而清明些,笑道,“八哥,凌啸单独和十四谈话,说明了什么?说明老十四大有希望,所以你也不要太过忧心,要承认我们这次是输了,以后方苞是杀是剐,八哥,你都千万不要说话。再说,真是十四当位的话,日后那刀也砍不到我们身上咧!”
老八既然是首脑,总有他当首脑的实力。
方苞一看出圣驾异相的,胤禩就大呼不妥,心中哀叹父皇死得太早,凭他不得康熙喜欢,遗诏就不能作指望了,按照目前的贡献榜名次,现在他也优势不显,所以他才在底下做小动作啊!看着反过来安慰自己的九弟,把嘴角一撇,恨铁不成钢地斥责道,“就这一点,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要是你八哥看不出,我会让方苞扣留所有阿哥?唉,只可惜那胡涛来得太快,不然我们早就先跑到了京城,此刻说不定已经黄袍加身了!事不可为,天命未到啊。”
老九一愣,却见八阿哥眼中精光暴闪,咬牙切齿又道,“哼,帝位是要用屁股做的,椅子翻不翻,还要看来日方长!把凌啸拉来询问抓方苞的理由,你以为八哥是吃饱了撑的?告诉你,九弟,八哥是在为你避祸啊,这不,色厉内荏地纠缠半天之后,他还有心思追究,是谁提议抛下皇阿玛灵柩先行的吗?”
胤禟顿时明白了八哥的苦心,他并不是不承认失败,却是在掩护自己这抛下灵柩的首倡议者!兄弟情深与否他说不上,但八哥照顾党羽这一点,他老九忍不住那心下的一阵感动,泪水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但抛下康熙灵柩的事情,却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囫囵过去的,这帮阿哥们既然敢放弃灵柩,凌啸就敢逼得他们在冰天雪地的城外苦候灵柩抵京。
这么做的原因,一是为了康熙皇帝出气,至少在天下人的眼中,死的就是康熙皇帝,不在灵柩前宣示遗诏,不合太平盛世的礼仪。二是凌啸需要时间整肃布置!五城都察院、顺天府、九门提督衙门接到监国十五阿哥的批示条子,一面在内城实行宵禁和戒严,一面大索各家私藏兵器。而城外的京畿各驻军,也理清了全部的统属关系,勤王军更是做好了时刻准备入城的准备。
等这一切都安排妥当,康熙的灵柩也在释垒和御林军的护送下抵达京师,全城白幔幔一片的哀悼祭奠之中,裕亲王福全、太子太师凌啸、监国辅臣佟国维,率领了十五阿哥等十位皇子,在通国勋贵和满朝文武的簇拥下,奉康熙皇帝宝柩进紫禁城,入封闭了大半月之久的乾清宫盛放。
这一天,是康熙三十六年十二月三十,正是除夕。明日就将是新的一年,无论改元成什么年号,都预示着一种天时和势力富贵的更替!
人都是好奇的,满殿的二品以上重臣们如此,王爷们如此,凌啸也更是如此,就连端坐受哀礼的皇太后,也好奇地望着容若和德楞泰亲手取下的遗诏金匣子,那就更别提十个皇阿哥了,他们之中,今日有一个将会为君,可以操持其余人的生和死,这就又不得他们不翘首呆望那个金匣子,心中是紧张、期望、怨恨还是苦闷,他们自己都难的说清楚。
凌啸也说不清楚,只晓得自己该紧紧盯着那金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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