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算计与闷骚
-—咚!-—咚!-—咚!
“将军升帐!”
亲卫和戈什哈的唱帐声里,勤王军众将领仗剑挺胸,鱼贯而入,望着帅座上一身戎装的凌啸大惑不解,这是凌啸入京以来少有的披甲时刻,可大家仿佛是闻到了血腥味一样,很快一个个目视凌啸,等候将令。凌啸首先取下头盔,施施然地让胡涛为他将红缨装上,笑道,“各位,先把你们的红缨装上,把外面这层麻皮给爷扒了,然后,喜气洋洋地随爷进来,拜见皇上!”
康熙没死的秘密,除了极少一两个将领知道外,很多人都蒙在鼓里,等他们到后帐看到昏睡中的康熙,多数人顿时大吃一惊,见凌啸率先跪了,马上叮当叮当甲胄声响,跪倒一片。
凌啸也不等康熙醒来,出到前帐,也不解释前因后果,也不眷顾众人的心脏,直愣愣道,“明日雍正皇帝将押八位阿哥到菜市口,让他们当众宣誓效忠新皇。阿哥们都不知道皇上还没有驾崩,一旦发誓,将会大错铸成。我勤王军是皇上御赐定名的擎天保驾之军,为拥护皇上复位计,为皇上保全血脉计,本将军将率勤王军劫法场,救阿哥,报皇恩,保社稷!”
众将领又是一惊中,金虎已经振臂高呼起来,“劫法场!救阿哥!报皇恩!保社稷!”
众将领下意识地跟着先进,一时间帅帐内响起轰然的口号声。七八遍之后,凌啸满意地一笑,知道给康熙看的秀已经到位了,乃即移到议事帐,对着京城地形沙盘,和众人细细研究起来。
的确,凌啸要劫法场,救出阿哥们,只有这样,实力不够强的他,才能免除康熙的后顾之忧,也同时消除康熙可能会有的对他的猜忌,为来日的大展宏图踏出坚实的一步。连你老子儿子全尽力去救了,你还猜忌个屁?!可是,皇子们有机会离宫的兴奋之后,凌啸却陷入了沉思。对于雍正要西市口盟誓这一招,凌啸是既有准备,也没有准备。
他猜到了雍正定会要兄弟们在公众场合发誓效忠这一招,但他却没有想到,雍正选西市口这种地方。雍正选择这里,固然是用法场在心理上打击兄弟,可也的确有防备上的考虑,要知道,城里面大票大票的阿哥门人,也不是闹着玩的,只不过未必有人组织和牵头罢了!
宣武门外的西市口,又称菜市口,乃是北京城行刑杀人的地方,不知道是因为喜欢看杀人导致这里繁华成菜市,还是因为是繁华菜市而在这里杀人。
黄浩一指沙盘上的宣武门,倒吸一口凉气,“爷,菜市口这个地方,对我们想要做的事情有很大的干碍啊。这里虽在九门之外,可到时候必定重兵把手,而且一旦事发,崇文门九门提督中军的五千兵马距此仅有十里路程,广宁门外驻扎的火器营,到此也不过五里。勤王军大部绕到西城之外接应都难,进城就更加不可能了。现场环境,敌军布置,潜伏方位,联络方式,撤退路线等等这一些,除非有时间和机会,亲身侦察和策划,否则,盲人摸象的话,投多少人填多少人!虽说我们在城里有些人,但时间如此紧迫,联络都来不及啊!”
此言一出,不仅当日逛过京城的将领们纷纷点头,就是没到过的,也看着沙盘苦思。要不是凌啸也做了准备,他也根本不会下这等决心。
当日他说了算的时候,勤王军进出之数本就是本糊涂账,宫廷斗争步步藏险,凌啸再蠢再没有远见,也知道在明珠府上偷偷地伏下了三百亲卫,作为接应自己一旦遇险的奇兵。
而之后雍正日防夜防,但他毕竟是个没领过兵的阿哥,所用急提之将领又多非良将。和精明的十三十四不同,雍正皇帝也许是习惯了清兵吃空饷的陋习,也许是没有老十三这样的人提醒他注意细务,总之,至登基掌权以来,他根本就没有想起过要来查查勤王军的实额,也没有注意到要各城门领详细数数自己当日到底撤出了多少,以及,后来每一次进和出的人数对比!或者暗中滞留城中,或者进多出少,勤王军实际在明珠府和尹泰、石氏等人府邸中藏匿了不下于千人,虽然马匹少些一半以上,可也好歹是千人左右的力量。
像这样明于政而不知兵的皇帝,凌啸不欺负他欺负谁去?!
凌啸用推把将沙盘上的宣武门轻轻推平,笑道,“大家都是久经军旅,看事果然深刻。不错,菜市口到时候必定戒备森严,危险重重。所以,爷根本就没打算在菜市口动手!也根本就不用勤王军大部攻城。”
何智壮毕竟是文职转的参军,眼内精光一闪,惊喜地指着沙盘上的紫禁城,说道,“爷,难道你想的是用城内精兵半途劫道,勤王军大部在外机动接应?”
凌啸呵呵笑了,“不错,说下去!”
受了鼓励的何智壮,越发兴奋,“阿哥们身份特殊,要出宫,走神武门这样的粪车后门,有失朝廷体仪,走午门御用专道,雍正皇帝肯定不干,那就只有要么东华门,要么西华门,而菜市场在西,。。。。。西华门!”
众将领恍然大悟,在这个思路之上,周文渊思索着说道,“咱们有千人上下的勤王军暗兵在城内,加上王爷您明天可以再带几百人进去,在城内就算马少,咱们也一点不惧那些护送侍卫,更不惧怕顺天府衙役和督察员巡捕。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出城。九门提督步军,十几年没打过仗、每个城门又不足一千五人,不足为惧。关键是,每个城门外都驻扎有京畿驻军,他们打过西征,历年来训练不断,这才是咱们的心腹之患。如果到时候,雍正皇帝据守紫禁城,京畿军队闻讯杀入内城夹攻,那可就真是关门打。。。夹击之势了。”
周文渊的这个担忧,才是真正困扰凌啸的问题所在。
不料,一直以来都很内向的彭友,却让大家猛然间刮目相看,“爷,咱们手上不是还有牌吗?勤王军大部全是精甲骑兵,骁骑营西去山西还没抵京,京城二十万军队中,能和我们骑兵机动相较的,不就是那前锋营、护军营和丰台大营的骑兵吗?其余那些扛云梯的锐健营,拖大炮的神机营等等,谁能赶得上我们的速度?这本身就是一种威慑,到时候,这些占据城门外的大军,其实比我们还要为难。情况不明之下,有没有主战掌军的王爷当帅,不进城助战吧,城内受骚扰兵祸的勋贵们会怪死他们!入城吧,嘿嘿,要是勤王军大部从他们的空隙钻进城,他们会有丢土失地之责!”
凌啸大为欣赏,刚刚一个善字出口,竟是臭皮匠接踵而至。
“勤王军大部分兵几路,虚实结合,虚扰东南,实袭西北。专门找步军为主的步军营、锐健营的晦气,城内亲卫得手后向东佯动,主力向阜成门西直门突围,咱们也来个夹击破城!”
“今晚上咱们就把全军号服上书写:康熙犹在雍正谋反!”
“爷,前两天船队不是也送来了秘密武器吗?明日带进城去,保管吓得那群侍卫大人们屁滚尿流!”
“我看事不宜迟,圣驾就得今晚转移,最好是明日清晨开始就派出小队,肃清四周斥候,事起之后,咱们的中军就向天津卫方向佯动,各军最后望北会和,靠近长城沿线。”
凌啸这头繁忙的一夜,雍正也睡不着。
回忆着兄弟们当时傻眼无奈的面孔,想象着明日宣誓典礼将毕其功于一役,雍正就格外有成就感。有成就感的人就想找人展示和炫耀,可惜,雍正最想找的那两个人都不在皇宫在通州,所以,雍正就唯有闷骚。
他这一夜,再次在纽祜禄氏身上爬高山下陡坎逛水帘洞,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脑海中却总是闪着凌啸和黛宁的模样。直到最后,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想着男人是不是病态,方才不好意思地摸一把贵妃睡着了。
凌晨醒来,雍正不由自主地想到日期,一月前的二十九,自己惴惴不安地等着命运的审判,而今天以后,将是敌人和竞争者惴惴不安,其中有些人还要惴惴不安地受折磨一辈子。哼!人心是个什么东西,朕就驾驭不住它?它不就是无形的吗,还要有中枢核心才能凝聚成有形!嘿嘿,兄弟们当着百姓臣民的面,在公祭皇阿玛的仪式上发了誓,还中枢核心个屁啊!到时候要图谋造反,背弃的可是人的信誉,谋的可不是我胤禛一个,反的可是皇阿玛!
但很快就有人打破了雍正清晨的爽快,终结了他的闷骚。
善捕营统领隆科多快步进来,马蹄袖翻飞打下,“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事情可有些不妙啊!奴才接到上驷司御马监的禀报,京城内居然缺少马料,他们还请奴才出城向京畿驻军调拨呢!”
雍正还没有反应过来,管过户部的他,愣愣道,“咿?朕当日管户部的时候,不是指定过几个商家专供大内马料吗?”
隆科多厮混良久,当然知道其中的一些勾当。内务府那些家伙,把专用上等马料偷出去卖掉,再低价甚至勒索价找其他商家的一些取暖草料拿来喂马,倒手间十几倍的利润呢!但隆科多知道事情紧急,已经顾不上会得罪人和向雍正解释,急忙说出重点,“万岁爷,这说明城中比上月多了不少嚼草的!牲口倒不怕,怕就怕是战马啊,万岁。”
这点雍正明白了,内城都是旗人豪富之家,哪里去找什么骡子驴子,多半是马匹!
雍正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他明白了,自己闷骚的时候,有人正在暗中算计,但现在自己既然知道了,那些算计者将注定不过闷骚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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