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的东西就在里面。”
脸色苍白,容貌精致的莎伦浮现在半空中,戴着黑色小巧软帽,黑色的宫廷长裙拖曳在空中,语气飘忽不定。
罗尔斯看着远处的那家熟悉的草药店,在绯红的轻纱下大门紧闭,仿佛沉默的巨兽,等待着上钩的猎物。
这是他今天早上遇见胖药师的那家草药店,按照老板自己的说法,这里汇集了来自各地的草药,是贝克兰德许多草药店来进货的地方。而相比于北大陆,南大陆显然更适宜草药生长,加上南大陆开发不过一百五十年,其自带的神秘巫医文化对许多北大陆人来说充满着吸引力。
北大陆的药师中不乏有打着南大陆巫医的幌子招摇撞骗的,他们收集许多南大陆特有的草药和巫医的独有工具,装作继承了巫医医术来给一些缺乏足够常识的人来治病。
罗尔斯在找到那家糖果店后,发现了许多奇特的东西,以为那位酷爱吃糖的橘光赫尔莫修因是因为自身的喜好,所以给希利尔夫妇提供一些思路和工具,但在这些东西中夹杂了第三代差分机的手稿。
之所以是说手稿而不是设计图纸,是因为差分机作为蒸汽时代的独有产物,就相当于这个时代的计算机。其本身的的大小和重量都不是一个小数字,罗尔斯大概在五六年前在王国博物馆看过第一代差分机的模型。
那是一个高度四米以上,长度超过五米的机械巨兽,如果不是展览的只是一件模型的话,都没有办法将其搬进博物馆内。因为真正差分机的零部件多达5000件,总重量接近6000磅。
即使是因为模型机的原因,使得零件数量和重量有了减少,在博物馆内重新组装也花费了几天的时间,才能对外展览,而且在展览了几天之后就因为机械故障而损毁了。
所以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设计图纸的数量和重量本身就不会太小,所以出现的那份第三代差分机手稿更多的应该是设计思路。
可手稿为什么会在一家草药店内?
在资深“罪犯”莎伦小姐的高超的开锁技术下,罗尔斯站在了草药店的地下储藏室内,这里不仅有着需要阴凉环境的草药,还有两三箱步枪,七八箱的子弹,还有一桶火药。
罗尔斯看着木箱内装着的步枪,随手拿出了一支,上面的磨损痕迹和使用痕迹都很重,而且是一款已经脱离时代的前膛装填的滑膛枪,其余的还要好一些,有线膛枪,也有和鲁恩军队列装的制式步枪。
看来这家草药店不仅做草药示意,也做一些军火生意,只是从箱内的枪支种类来看,军火生意应该是刚刚起步,甚至没有固定的进货渠道,只能一支支搜集。
这家草药店应该是在南大陆雇佣那些土著来采集草药,这些枪支应该也是卖给他们的,这种生意在一百多年前倒是很常见。不过那时候北大陆需要的不是草药,也不可能卖枪给南大陆的土著。
将这只滑膛枪扔进木盒中,罗尔斯看向了莎伦,她正在看着一个原始粗糙的木盒,上面刻着一个双手被捆缚吊在空中的人,还用不知名的血液给涂成了鲜红色。
那个印记最开始是信仰被缚之神的标志,只有那些南大陆的原住民会将这印记刻在他们的物品上,他们坚信着只要节制自身的欲望,就会获得被缚之神的救赎。
可随着纵欲派势力的扩大,印记中被捆缚之人身上的枷锁越来越少,如今只剩下被捆缚的双手了。这个印记也逐渐从代表信仰被缚之神变成了玫瑰学派势力的标志了。
“东西在木盒里。”
罗尔斯看了一眼莎伦,她的声音有着明显的波动,仿佛从“怨魂”状态脱离出来。
打开木盒,里面果然有十几张手稿,最上面的一张描绘了一个巨大的机器,齿轮,杠杆,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零件组装成了这只机械巨兽。
剩下的手稿就是一些许多赫尔莫修因关于第三大差分机的想法,不过最后一张是关于温度计的设计,上面提出了可以利用水银特性可以使得温度测量的范围扩大。
只有简单的设计图纸和猜想吗?可那只铜勺上确实是温度计啊?那不是赫尔莫修因自己做的吗?
“这些图纸和糖果店的那些都是来自同一个人,他将这些图纸混杂在了草药里,然后被运到了北大陆。这家草药店的老板将其中一些给了他的朋友,他的朋友开了那家糖果店。”
罗尔斯诧异地看向莎伦,在书中的描述里,莎伦小姐可是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的,是那个木盒上的图案让她情绪有所起伏了吗?
将羊皮纸收进口袋,罗尔斯拿起木盒递给了莎伦道:
“我想你需要这件东西。”
莎伦蔚蓝色的眸子上下打量了一眼他,接过了木盒。
……
北区,某栋公寓内。
休·迪尔查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看着坐在一旁一身中性大半的佛尔思,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道:
“你现在来找我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佛尔思摘掉头上的半高礼帽,放到旁边的桌子上,一脸严肃地将今天那位高级警司上门询问的经过说了出来。
“等一等,慢点,我要冷静一下,要不然我总觉得要么是我在做梦,要么是你在梦游。”
休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在床前踱步,她真的觉得自己在做梦,毕竟佛尔思讲的事情实在是有些难以让人接受。过了好一会儿,确认自己已经彻底清醒的休梳理了一下佛尔思刚刚讲的内容:
“你说杰弗里突然出现在我们公寓附近,然后被警察发现,结果是来的是表面是高级警司实际是‘代罚者’的非凡者。”
佛尔思点了点头,她试着分析前后的关系,可出于作家善于联想的原因,她总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所以才来趁着将那500镑拿给休的机会,来借助休的野兽般的直觉来分析一下。
“你认为那个雅莉希亚是杰弗里暗中安排来监视我们的?这怎么可能,桥区铁门街的事情发生时我虽然没在现场,可根据我搜集的消息,至少是好几位强大非凡者在那里战斗。如果雅莉希亚真的是七大教会所说的中序列非凡者,那杰弗里根本没有必要派她来监视我们。
而且杰弗里掌握着我的资料,只要他愿意,我们的身份随时都有可能被教会,军情九处知道,到时候我们就如同罗塞尔大帝说的那样,是砧板上的鱼和肉,随时都会被剁碎。”
佛尔思呡了呡嘴巴,她也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问题,可这种事情还是太过巧合了,作为一位作家,她实在是不能不考虑这一点。
“所以,我认为杰弗里只是有急事要找我们,他知道我的资料,找到我们租住的公寓很简单。”
休长长吐了一口气,让她思考这么多确实是有些难为她了,但杰弗里确实没有必要这么做,写小说的人脑子是不是都不太好啊?
“对了,今天奥黛丽邀请我去她家,因为齐林格斯刺杀尼根公爵的事情,霍尔伯爵请了非凡者保护她,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她把委托任务的酬金给了我。”
谷赝/span佛尔思回忆起奥黛丽的九个衣帽间,里面全是私人订制的衣裙,比雅莉希亚的衣帽间还要奢侈,那些衣服有些甚至只穿了一次,就再也没有穿过。
“可我们没有什么成果啊?”休皱了皱眉毛,她虽然很缺钱,可不代表她会白拿报酬。
佛尔思从口袋中取出一叠纸币放到了桌子上,那厚厚一匝果然让休长大了嘴巴,满意地笑着答道:
“我一开始也是这样说的,不过奥黛丽说这里面一部分是补偿我们在齐林格斯上白白浪费的时间和精力,剩下的是下一个任务的酬劳和经费。她恐怕短时间内没有办法出去,也不能像之前一样频繁和我见面。”
休点了点头,只能感叹道:
“奥黛丽小姐真的贴心啊!她下一个任务是什么?不会又是调查某位海盗将军吧?”
“怎么可能?是帮她找心理炼金会和‘观众’的配方。她说她也在齐林格斯刺杀尼根公爵的那场宴会上,见到了强大非凡者的力量,所以想成为非凡者,但又不想被家人知道。”
佛尔思将500镑现金递给了休,努了努嘴道:
“这些是你的,一共500镑,我这里留了200镑。”
“这么多吗?”休有些诧异,她原本以为是两个人平分的,“那你应该拿350镑才对啊。”
佛尔思其实一分都没留下,但她怕休看出来什么,只好这么做,而且她也找好了理由:
“我最近被警察监视着,恐怕出不去了,奥黛丽的任务还需要你去做。”
“那好吧。”休接过那匝钱,放到了枕头下面。
佛尔思还是没有放弃之前的怀疑,她拿起了半高礼帽戴到头上起身道:
“对了,既然你说杰弗里找你有急事,那你明天去看看吧。”
“好。”
……
铁门街,勇敢者酒吧。
最里面的棋牌室内,十几只活尸或躺或趴,姿势各异,没有了主人的控制,他们和普通的尸体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马里奇坐在靠近门口的那张牌桌上,他的对面是长着酒糟鼻子,脸上有一道长长伤疤的卡斯帕斯·坎立宁,另两边个趴着一具活尸,桌子上是散落的扑克牌。他们刚刚在打牌,但马里奇显然没有足够的耐心继续下去。
“既然莎伦小姐选择自己过去,肯定是不担心会有危险,我记得她不是会占卜吗?她应该能占卜出来有没有危险才对。”
卡斯帕斯一直在劝慰马里奇,自从上次他做了一次“危险”的委托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因此恶化,反而因为伊恩的事情更加紧密。
虽然是马里奇问了许多关于伊恩的问题,可年老成精的卡斯帕斯自然可以从他问话的方式和问题中看出,这些问题都是来自仿佛鬼魂一样的莎伦小姐。
如果在委托之前,卡斯帕斯自然不想让伊恩接触非凡者,可现在既然已经卷进来了,那就只能多认识几个非凡者了。
面色苍白的马里奇眼中的恶意仿佛要溢出来一样,他冷冷地打量了卡斯帕斯一眼,一个普通人是不会了解占卜的意义的,占卜并不是万能的,否则他们就不会逃到北大陆了。
可卡斯帕斯毕竟是和活尸打过牌的,加上年轻时的经历,对马里奇的眼神早就不放在心上了,他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但在那道伤疤的映衬下,显得极为狰狞。
“你之前问过关于伊恩的很多问题,能告诉我原因吗?”
马里奇没有说话,趴在桌子上的那两具活尸缓慢支撑起身子,宛若野兽的瞳孔盯着卡斯帕斯,同时抬起了手臂压在了他身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发寒。
卡斯帕斯打了个冷颤,朝着马里奇摇了摇头,不再追问这件事情的原因。
一番良久沉默后,或许是因为迟迟不归的莎伦,愈发不耐烦的马里奇只能找个诉说的对象,显然身为活人的卡斯帕斯比那些活尸要好一点。
“我们之前有许多朋友和伊恩一样,有着红色的眼睛。”
就这样?卡斯帕斯有些迷惑,这有些太简单了吧?还是说一旦成为非凡者就会变成这样?可还没有等他开口再次询问时,穿着哥特式宫廷长裙的莎伦小姐浮现在空中,她蔚蓝色的眼睛看着卡斯帕斯,让他知趣地离开了房间。
而吐露原因的马里奇站在那里,低着头仿佛在认错。
莎伦看着低着头的马里奇,手略微指了指牌桌道:
“那家草药店有他们的踪影。”一个原始粗糙的木盒轻轻落到了牌桌,上面刻着血色被捆缚双手的男人。
早已习惯莎伦说话风格的马里奇看到了那个木盒,苍白的脸上显露出一丝讥讽:
“贝克兰德有他们不少成员,只是三大教会没有注意到他们罢了。”
玫瑰学派追捕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发现了玫瑰学派在贝克兰德的不少成员,只是碍于实力不足,害怕陷阱,也不想引起几大教会的注意,没针对那些人采取行动。
“那个人说了谎,但是可以信任。”
马里奇看了一眼莎伦,低头道:
“还是你来做决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