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公司的事多了起来。苏杭连续加了三个星期的班,这两天终于可以缓缓了。
浴室里水气氤氲,她把淋浴开到最大,闭上眼睛按摩眼部,任由热熏熏的水不断刺激着肌肤。
全身心都放松了下来,在大冬天洗澡真是件舒服的事。这段时间的工作堆积如山,她都快忙得不成人样了,三天没洗头就往公司跑的情况她也算经历过了。
当然,工资也是double的,这是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生活里唯一的慰藉了。
裹着块浴巾就从浴室出来,还冒着热气的皮肤接触到冷空气后不住哆嗦,她连忙跑着去房间穿衣服,把手机落在浴室了。
卧室的门突然被打开,她下意识地“啊”了一声,迅速把衣服穿好。
宗月是来送手机的:“瞎叫唤什么?吓了我一跳。喏,刚才有电话响。”
苏杭有点没面子:“我是怕有坏人突然闯进来,毕竟我这么一个花季少女。”
宗月报以一声干呕。
“不会是老板又叫我去加班了吧?人血馒头也不能这么吃啊。”
“是你妈。”
苏杭更忧愁了:“那就更不妙了。”
不出所料,曾汐果然又给苏杭安排了相亲。苏杭读书的时候,曾汐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她的工作上,无暇顾及苏杭,年纪大了反而把重心转移到苏杭身上,老爱盯着她不放。
她宁愿在外合租也不愿在家住的原因:一是想离公司近一点,二就是远离母亲大人的魔爪了。
爸爸出狱后和妈妈一起看着文具店,也换了大一些的房子,不幸过后,生活在慢慢地变好。所以她也越来越心大了。
苏杭在脑海里飞速搜寻着各种趋于合理的借口,最后蹦出一句:“我明晚要加班。”
“那就请假。”曾汐拒绝任何商量。
苏杭垂头丧气地挂掉电话:“她也太着急了,我不过才二十冒出点头。”
宗月善意提醒:“你可以清醒一点吗?你今年已经二十七了姐姐。”
苏杭回敬:“你也是哦妹妹。”
宗月走心了:“我是还没遇到合适的人,但你都相了多少次亲了?我看你就是压根不想找,你看看你床头放的是什么?”她指了指床头柜边放着的相框,里面的照片是姜习沐被墨汁花了脸时她抓拍的。
苏杭看着照片陷入了沉默。
“苏杭,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些话,但你不觉得这太虚无缥缈了吗?万一人家已经有女朋友了,或者已经结婚了你怎么办?女人是耽误不起的。”作为苏杭以前的大学同学兼现在的室友,宗月还是很了解她的。
苏杭佯装轻松:“干嘛把气氛搞得那么沉重,说得好像你脱单了一样。”
“我一直在努力好不好?就是我们公司那些男的,有点好感的已经有主了,剩下的……呵呵,不说了。”
“不是说要去逛街吗?”苏杭问。
“你好了?Let’sgo.”
俩人在商场买了衣服后,苏杭想起她去年的包该换了,就让宗月陪她去看包。
走到店门口时宗月拉住她:“爹,你是打算吃土吗?”
苏杭莞尔一笑:“反正我又不急着攒嫁妆。”
苏杭挑手包有些磨蹭,柜姐在帮她拿了第三个包后开始不耐烦了,苏杭指了指第四个刺绣图案的包时柜姐抱着手怪里怪气地来了这么一句:“这款18000。”
苏杭保持微笑:“好的,我知道了,麻烦给我看一看。”苏杭摸了几下,觉得挺满意的:“帮我包起来吧。”
在等待结账的间隙苏杭就和宗月聊天,柜姐包装好后将包递给她,她却像没听见一样只顾着和宗月讲话。
柜姐将声音扬起来:“小姐,你的包。”
苏杭看都没看她,用余光接住了包,依旧和宗月说说笑笑。
离开时柜姐毫无诚意地进行她的收尾服务:“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苏杭就在这时侧头对宗月说:“下次还是换一家店好了,我看大西门那家就挺好的。”
柜姐那张涂了粉的脸此时白得像个鬼。
走出店门后,苏杭向宗月扬了扬手里的包:“怎么样?优不优雅?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不过两个月的工资换一个包,我真搞不懂你们这些月光族。”
苏杭只是笑笑,其实她也不算月光族,她平时不乱花,还是能攒钱的,只不过有时候心血来潮就会把好不容易攒下的钱花掉,女生无非就是把钱花在衣服包包上。
反正钱挣来就是为了花掉的,至于怎么花最重要的是要取悦自己,而且她亲爱的爸爸妈妈也不会同意让她养。
不过和宗月比起来她也太堕落了,宗月是一个有梦想的女青年,她一直努力攒钱买车买房,还有……努力找对象。
苏杭进行积极的自我暗示:其实我也在努力生活,我们都是一样的。
空气又冷又湿,苏杭套了件加厚羽绒服出门也忍不住哆嗦,看这样子是要下雨。
离上班时间还有30分钟,住的地方离公司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她可以插着手兜悠闲地走。不过真冷,寒风让她没心情闲庭信步,只想立刻冲到有空调的办公室。
云朵聚集,光线越来越暗,零星的雨飘到苏杭的额前。她停下步子,打算等出租车。
没过一会洋洋洒洒的细雨洒落,覆在了苏杭精致的妆容上,红唇上那滴水珠尤为明显。
“没带伞吗?”是磁性低沉的男声,苏杭抬头,黑色料子的伞把她护住了。
她仰头:“谢……”看清那张脸后那句完整的谢谢再说不出口,全世界只剩下他的声音。
她怔怔地看着身旁的男人,泪意涌了上来。
他……长大了。被珍藏在记忆匣子里的姜习沐还是一个初中生,帅气可爱,她想着他要多吃饭健康快乐地长大。
当时的她没有理解自己的内心,只觉得他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可当他消失后,她发现在自己的感知里他没有一处不好,她开始后知后觉地沉溺在他留下的余温里。
他已经不是印象中的那个小男孩,她的记忆库该更新了。那张褪去了婴儿肥后的脸更无懈可击,脸部线条柔和流畅,下颌线棱角分明,鼻子高挺,薄唇,含情的眼睛烟雨朦胧,蛊惑人心。
苏杭的心不由收紧,她的眼睛里泛着水雾,惊喜地喊他的名字。
另一声“姜习沐”和她的重叠,她朝那个方向看去,女孩在车里摇下半截车窗,刚好露出她的那张脸来,她笑眼莹莹地看着姜习沐。
女孩很漂亮,扎着高高的马尾,青春明媚。苏杭觉得胸口闷闷的,有疼痛的感觉。
“你认识我吗?”他问。
在心里筑起的城墙“轰”地一声坍塌了。
“打扰了。”苏杭努力挤出一抹笑转身离开。
姜习沐拉住她:“现在下着雨,先上车吧,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很好听的声音,她曾怀念过无数次的声音。
“不麻烦你了。”苏杭挣开他,向雨中跑去。
迷迷糊糊地就淋着雨走回了公寓,在路人眼里她扮演着失意人的角色。
她在镜子前看了看落汤鸡似的自己,现在的粉底质量真是好,她居然没怎么晕妆。
铃声响起,老板含而不露地表达出对她旷工的不满,老板不愧是老板,说话都如此艺术。
在那么惨重的心情下,她还要花精力来表演,“阿嚏”一声后才开始讲话,声音虚弱:“方总,不好意思,我感冒了。”
一语成谶,经过一场绵绵细雨的洗礼后,她真的发烧了,歇了两天,真是年纪大就经不起折腾了。
本以为四天的工资就要泡汤了,可老板只扣了两天工资,其实老板待她还是不错的,就是嘴硬心软而已。
按宗月的话来说,她就是自找苦吃,活在了自己营造的美梦中。
孟琪雪听说她病了也来探望,她毕业后就回到了S城,现在在一所中学里当生物老师,而周颐园则在一家房产中介公司做销售,俩人最近在打算结婚的事了。
孟琪雪朝床头柜方向努了努嘴:“要不要我帮你把照片收了?”
“别。”苏杭从床上弹起来把相框抱在怀里。
看着从中学就建立起深厚友谊的好朋友在感情方面还是一筹莫展,孟琪雪也为她犯愁,她开导道:“苏杭,先不说女朋友的事,他爸的事就是一道过不去的坎。”
苏杭摸着冰凉的相框,脸上浮现出平静的笑意:“一开始我是很难受,但后来我也想明白了,那女孩看着挺好的,只要……他开心就好。”
孟琪雪心疼地看着她:“那你自己呢?”
“放心,我也会努力生活的,留心身旁每一位优秀的男士。”她说着将照片放回原处。
可是……他竟然不记得她了,她很介意,她以前难道对他不好吗?
不记得了还又给撑伞又要送她,姜习沐还真的是很可以,是该怨他还是该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