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娟在检查,苏杭就在外面等着。
“你来医院做什么?”耳际响起清冽的男声,抬眼一看是何家耀。
真是冤家路窄,多久才来一次医院谁成想就碰上了他。普通不过的蓝色手术服穿在身上竟显得他更斯文清俊,但苏杭却突然想到一个词——斯文败类。
“陪朋友来看病。”她不咸不淡地说。
“为什么把我移到黑名单?”他的语气很平常,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却还是有一种逼近感,这让苏杭觉得不舒服。
正打算回击,手机却响了,是姜习沐打来的。不知道为什么,苏杭觉得紧张,下意识地看向何家耀,他深如潭的眼睛让她莫名害怕。
…………
“我陪小娟来医院了。”
听到姜习沐说要来接她,她连声说不要。
手机另一头传来他的轻笑:“你是怎么了?不是说好待会去吃海底捞,又不让我去接,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坏事?”
苏杭听了不觉有些好笑:“我能干什么坏事?我待会还有点事,办完去找你。”
她还是不想他来接,不想让他和何家耀碰面,可能是幸福太多她怕抓不住,所以患得患失。而对她而言,何家耀是一个危险的人。
挂了电话后想,自己也是太神经质了,就算何家耀知道他们在一起,他又能做什么?
“刚才和你通电话的人是谁?”何家耀的语气逐渐冰冷。
他凭什么这样咄咄逼人?她又不是他的犯人。
“不关你的事。”苏杭没好气。
何家耀“嚯”了一声,笑道:“这怎么不关我的事?好歹也是旧爱,买卖不成情义还在,你说是不是?”
这人真是修炼得登峰造极了,脸皮比城墙还厚,苏杭气得不知道说什么。
“怎么不说话了?我说你怎么每次见了我都像看到敌人一样,就这么在意我的存在吗?”他笑得无耻。
苏杭白了他一眼:“有病去看医生。”
脱口而出的话却成了他的把柄,他笑出声来,还恶劣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以为这么多年你会长进,怎么还是这么傻呀,我就是医生,你让我去看谁?不如你帮我看看怎么样?”
苏杭厌恶地打掉他的手:“不要脸。”
这一幕落到路过的杨玉莹眼里就成了打情骂俏,她笑得僵硬:“苏杭,你们在干什么?”
何家耀笑得没所谓:“没什么,我只是看到一只兔子好玩逗逗她罢了。”
杨玉莹身旁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医生,英俊高大,他似是调侃,笑容却让人有一种寒意:“何副,玩心太重可不太好,见了什么都想去逗小心有一天被咬一口。”
“古医生这话说的,现在谁家没养条小猫小狗啊,我和玉莹最近还正打算养只猫呢。”何家耀轻笑着走向他们,搂着杨玉莹潇洒离开。
听了这话,杨玉莹在他怀里微不可闻地笑了笑。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她和动物……没什么区别吗?苏杭气结,她什么都没做就被人莫名其妙地内涵了。
心里正忿忿,却发现那个医生正臭着一张脸打量自己,目光不善。
那是给季小娟看病的医生,她向他打了声招呼:“古医生,你好。”
他只是沉沉地“嗯”了一声就走了。
检查结果出来了,季小娟的身体有多处外伤,还是有些严重的,所幸没有内伤。古医生给她开了药,正要走时他却叫住了苏杭。
“古医生,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你和何家耀是什么关系?”他很直白。
苏杭之前就看出来他爱慕杨玉莹,也没有因他无理的问话而恼,反而笑道:“让古医生失望了,我和何医生什么关系也没有,古医生在杨医生那里恐怕没有机会了。”
他听了脸上现出一抹笑:“没有关系那样最好。”
苏杭轻笑:“看来古医生的爱情还真是无私伟大。”
古世俊的笑容逐渐冷却。
入睡时夜色还是暗蓝的温柔,下半夜却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雨声嘈杂,惊扰了睡梦里的苏杭。
姜习沐发觉怀里的人动了动:“醒了?”磁性的声音带着不饱和的糯气,苏杭便知道他也是刚醒过来。
“这雨什么时候下的?”苏杭还有点迷糊。
“都下了几个小时了,你还睡得这么沉,苏杭你是猪吗?”他说到后面自己心虚地笑了,他明明也是才醒过来的。
“你还不是一样?”
姜习沐否认般的反问:“你又知道了?”
“我就知道。”苏杭呛道。
姜习沐的手钻进她的睡衣在她身上游走,还贴着她的耳朵低笑:“那你知道我现在要做什么吗?”他只是想逗她一下。
现在已经是下半夜,想着明天还要上班,苏杭连忙抓住他的手:“我有点渴了,去帮我接杯水。”
姜习沐一时滞住了,手从她身上离开,平躺着把头枕在他交扣的手上:“我为什么要帮你接?”
“那我为什么被冤枉成猪?”
姜习沐噗嗤一声笑了,起身去接水。
饮水机的水壶还没烧开,姜习沐站在窗边看这冷落的雨夜,眉眼沉静如水。穿过缝隙的风带来凉意,但他却不像以前一样感到孤独了。
正往杯子里倒水,天空突然发出一声巨响的惊雷,姜习沐没设防被吓了一跳,水壶一偏滚烫的水就浇到了手上,是火辣辣的疼痛。
他痛得蹙起了眉,跑到厨房用冷水往伤处淋。
苏杭见姜习沐去得有点久便起来看,去客厅没见人,又寻着动静走到了厨房:“来厨房干嘛?”
“手被热水烫了,来用凉水冲冲。”姜习沐不在意地说。
“我看看。”
姜习沐却把手背到了后面,笑道:“又没什么大碍,看它干嘛?”
苏杭还是不放心,执拗地拉过他的手一看,这哪里是没什么大碍,手背一片红肿,都起泡破皮了,一时心疼得不行。
姜习沐见她像是要哭了,忙哄道:“这只是看着吓人,就是小伤而已。”
“什么小伤嘛?”她轻声驳他。
她拉着他的手去客厅,他也很顺从地跟她走。
帮他消毒上药缠纱布,苏杭的动作细致,但嘴上却忍不住嗔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下受罪了吧。”
姜习沐没把真相说出来,要是说自己被雷声吓到好像会有点没面子。
可谁知下一秒就听到苏杭幽幽地说:“是不是被雷吓到了?”
姜习沐略微惊讶的神情证实了她的猜想,她忍不住笑:“你怎么傻乎乎的?”
姜习沐用不满的眼神看向她,故意凶巴巴地说:“你能不能有一点同理心,我都这样了你还笑。”
窗外无迹的黑夜和室内温馨的明亮是分明的泾渭,刷刷的雨声和他们的谈话却夹杂到一起,快乐的抱怨的……
姜习沐手受伤了不能沾水,做菜洗碗洗衣服这些琐事就都落到了苏杭这里,往常他也会帮着做一些。
吹完头发后,见姜习沐坐在沙发上玩游戏,苏杭凑近去看。赢了一局后,他把手机扔到一旁。
“不打了吗?”她问。
姜习沐很欠地说:“不打了,老赢没意思。”说完自己还不好意思地笑了。
苏杭“切”了一声,然后就被他拽着坐到腿上,他笑道:“怎么?是不服吗?”
“没有啊。”她细声说。
她刚洗完头,身上是好闻的洗发水味道,他的手拂过她的发丝,声音带着放松的黏意:“我也该洗头了。”他在暗示她。
她装作没听出来,还“好心”地提醒:“手套在第二个抽屉里。”
“我不想用手套。”姜习沐幽怨地看着她。
“那就别洗了。”
姜习沐把她从腿上拉下去:“你就是这么对待病中的我?你这女人也太没良心了。”
不就是手烫伤了吗?怎么被他说得像……但当时看到伤处时她可不是这么想的。
苏杭没再逗他,拍了下他的肩:“走吧,去洗头。”
姜习沐抱着手仰躺在浴缸里,苏杭怕水灌到他的耳朵眼睛,打湿头发时很小心。
他的头发很茂盛,像他的人一样,让人感到一种蓬勃的生命力,那种少年的朝气让苏杭着迷。
看着他圆圆的脑袋,有一瞬间苏杭觉得他是某种毛茸茸的动物。
她用指腹帮他洗,力道和速度都刚好,姜习沐觉得很舒服:“想不到你还有这技术?”
“免得你又该说我没良心敷衍了事了。”苏杭是有意让他放松。
姜习沐算是见识到了女人“锱铢必较”时强大的记忆力。
姜习沐得寸进尺:“再帮我按按头。”
“姜总,你的要求太多了。”
“因为我相信苏小姐的能力。”姜习沐理不直气也壮。
苏杭推了推他的头:“姜习沐,你怎么一点都不厚道?”
但最后姜习沐还是如愿以偿地做了个头部按摩。
洗好头后时间已经不早了,时针指向10的位置,苏杭去拿吹风机给他吹头发,他坐在床上,她站着。
吹风机的响声聒噪,他们都没说话。她的手划过他的发间时,姜习沐突然觉得很安定,这种感觉就像在大冷天被暖和的厚毛毯包裹着。
当吹风机的响声停止时,苏杭听到他说:“苏杭,我们一直这样好不好?”声音是没有杂质的认真。
他很少会说类似这样的话,停留在他发间的手顿了一会儿。
“好。”她的脸上漾着清浅的笑意,声音温和而坚定。
苏杭最近在追宋仲基演的《善良的男人》,刚好看到男主顶替女主入狱的情节,正入神地盯着电视屏幕,身旁的人突然枕着她的腿躺了下来,她被吓了一跳。
“马陆去顶什么罪?韩在熙就不爱他。”姜习沐觉得有点没劲。
苏杭之前没想过自己会和他一起追韩剧,印象还停留在小男孩追漫威的画面,而且男生好像一般对韩剧都不是太感兴趣。
这种反差让她觉得有趣,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他的头发:“你为什么说在熙不爱他?我不觉得。”
“我觉得她只爱自己。”姜习沐的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
苏杭突然觉得他陌生了起来。
其实姜习沐的话一语中的,但追到后面时苏杭才理解他说的。韩在熙可能是之前太苦了,没有了爱人的能力。
可是她看的韩剧明明比他要多得多,对人物的把握却没有他敏锐。
之前是靠在沙发上看剧,两人身上还盖着毛毯。姜习沐躺下来后就坏心眼地将毛毯都扯过去覆在他身上,脸上是心虚又淘气的笑,嘴上还喊着:“好冷好冷。”
不知不觉又到了冬天,这是她和他的第三个冬天,他们在一起两年了。
和他在一起时苏杭总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
她的声音夹杂着一丝委屈:“可是我也很冷。”
“那怎么办?”是让人困扰的问题,从他口中说出来就有了捉弄的意味。
他蓦地起身将她牢牢圈在怀里,将毯子严严实实地将他们裹住,环着她的手还故意挤了挤她,声音因为满足而带着一些黏糊糊的可爱:“这样还冷吗?”
“不冷了。”苏杭觉得心跳变快了,声音因局促显得有些怯懦。
他们已经很亲密了,但面对着他,她还是时常会有这样悄无声息的悸动。
也不知道是他的原因多一点,还是自己……太不争气了。
她盯着电视屏幕,思绪偶有飘忽,姜习沐好像比她看得要认真。
她突然想起他刚才说的话——我觉得她只爱自己。随口问他:“如果你是马陆,你还会继续喜欢女主吗?”
他说:“我不会爱永远不会爱我的人。”
苏杭有些出神。姜习沐一直保留着孩子气,但她发觉他同时也是一个冷静通透的人。
她和他很不同,对待喜欢的人事,他执着却不会偏执。
而苏杭对他是近乎偏执的。
或许也是因为这样,他总是比她要快乐一些。
如果苏杭足够自私,她可能会期翼他对她有那么一点点的偏执。
但她庆幸他的不偏执,她希望他一直都是快乐的人。
她开玩笑地说:“那是不是我不爱你你就不爱我了?”
他好笑地拍了拍她的头:“女生看剧内心戏都这么多吗?”
她看剧确实经常会有内心戏。她想,如果我不爱你你就不爱我,那我就一直爱你好了。
但是她漏了一个设想,如果你不知道我在爱着你,你可能就不会爱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