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自称‘日本人’的金发青年名叫安室透,据他所说,他是因为工作调动原因才来的西雅图。
异国他乡见到一个同胞,算得上是一个幸事;这个同胞看上去还挺好相处的,就更加值得庆幸了。
虽然景光才到西雅图不过两天,思乡情绪尚未来得及酝酿,不过他还是很乐意同安室透多聊几句。
景光在收银台付完钱,顺便给自己办了一张CVSCard,然后提着袋子同安室透并肩而行。
“绿川先生也是新到西雅图的吧?”
路上,安室透侧头与他交谈起来,手上不轻不重的拎了两个袋子。
就景光观察,大部分是一些食材,还有零星的几罐饮料。
琴酒给景光的证件上,赫然印着“绿川苏”这个名字。还记得茶发青年在见到这个名字时无语三秒,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吐槽琴酒的恶趣味,还是该烦恼发小的取名废。
不过既然被按头标记了这个名字,那么硬着头皮也得答应。诸伏景光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笑容,从容的点头:“是啊,刚来西雅图没几天。”
他侧头看向安室透,疑惑道:“安室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啊——”金发青年坦白:“绿川先生付的是现金吧?而且面值还挺大的。”
“一般来说,美.国人刷卡比较频繁。就算是付现金,面值也不会很大。”
他侃侃而谈:“而且,我注意到绿川先生之前是乘坐Uber来的CVS,之前也没有办卡,买的大多都是药品。还——”
安室透扫视了景光一眼,目光中隐隐含着笑意:“还这么狼狈。”
“所以我猜,绿川先生是刚刚到美国,还没来得及**必需品,又淋了雨——对不对?”
坦诚的将自己观察到的细节一一说出,安室透的眼眸中隐含调侃,似笑非笑的瞅着景光,仿佛在询问他的意见。
“你说的没错。”景光无奈的回应。
他的心头升出几分欣赏,口中也毫不吝啬的赞美:“安室先生,很厉害呢。”
景光说这话的时候,尾音稍稍上扬,听着似乎带上了几分欢喜的笑意。
安室透微微一怔,目光一瞬间变了几分,只是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
他谦虚的表示:“只是闲暇时候喜欢看基本推理小说而已。”
“那也很厉害啊。”景光没有错过安室透的表情变化,心头隐隐有些疑惑,不过两人到底不熟悉,所以他只是将疑惑隐藏在了心头。
“说起来,绿川先生是为什么来西雅图的呢?”
“我呀——”景光半真半假的给出了一个答复:“也是因为工作原因呢。”
“这样吗?”安室透看上去有几分惊喜:“那可真巧呢。”
“是啊。”
不知道为什么,景光隐隐觉得,安室透面上表现出来的惊喜……有点假。
他微微皱眉,头疼愈发明显,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噬他的神经,让他甚至产生了一种想吐的冲动。景光低下头,掩去自己不靠谱的猜测。
茶发青年在店门口停下脚步,看着门外连绵的雨幕,“我还得等车……那么,安室先生,有缘再见啦。”
算了……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过客罢了。
安室透点点头,客套道:“有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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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落脚的房子是一栋公寓楼的其中一间双人房,两室一厅的那种。
占地面积委实不大,不过两个单身汉住着也的确够用……至少景光并不是什么挑剔的人。客厅里面还提供了一张双人沙发、一个可以充当茶几或是饭桌的木桌,以及一台液晶电视。
、
双人间除了两间卧室之外,还有一间共用的盥洗室。家里有厨具,做饭的地方是客厅的空间内被隔出的一小块。
空间不算大,但被打扫的很干净——虽然景光觉得很快就会被他们弄乱。
总的来说,还算不错。
回到家里关上门,景光无视客厅里持续不断的播报——他现在对棒球比赛的进度没有任何兴趣,此刻的他头昏脑涨,只想吃药睡觉。
景光抬手将零食丢给客厅里的少年,揉了揉自己不断跳动的太阳穴。
少年十分给面子的欢呼一声,然后兴致缺缺的表示:“只有这些呀?”
短短一句话,充满了嫌弃的味道。
景光抽了下嘴角,颇为无语的将目光转向少年,“您还想要什么呀?”
“这怎么说也得来一份汉堡吧?”少年撑着脑袋倚在沙发上看他,湛蓝色眼眸含着一丝微光:“最后再加点水果之类的。”
景光:…………
景光呵呵一笑,指了指被少年随手扔在茶几上的手机:“自己点餐。”
少年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景光。
“心狠手辣”的诸伏警官丝毫不为所动,他语气诚恳的规劝:“自已动手、丰衣足食。”
“咳咳。”少年极为随意的一摆手,“你去睡吧!”
转身的瞬间,诸伏景光似乎听见了少年小声的嘀咕着‘要你何用?’这样的话,忍不住嘴角一抽。
这是上天空降一个大爷吗?!(╯‵□′)╯︵┻━┻
短短几天时间,这位从【羞涩护士】变成【神秘少年】最后转化成【熊孩子】人设的戏精同学,以一副标准葛优瘫的姿势躺在沙发上,颇有种在客厅待到天荒地老的意图。
念在自己已经是个成年人的份上,景光在回房的最后一刻给出了一声规劝:“看完电视记得回去睡觉!”
“嗯呐嗯呐!”沙发上咿咿呀呀的熊孩子已经扯开一袋子零食,抓了块饼干放在嘴边。
景光面无表情的开门,进屋,关门。
一气呵成。
在他的声音彻底消失的一瞬间,坐在沙发上的少年眨了眨眼睛,目光投向已经关上的卧室门。
少年的眼中划过一丝暗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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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沉间,眼前似乎浮现出一些乱七八糟的往事,一个个熟悉的身影交替的出现,却没有任何实感。
景光恍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在做梦。
他梦到了过去的一些事情。
那是他刚刚同黑泽阵交上朋友的一天……虽然黑泽不一定承认他这个朋友。
银发少年看着他,那双绿眸清亮冷冽,仿佛寒霜凝雾中的一片叶子。
他抿着唇,并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拒绝景光的提议。
于是少年景光便笑着叫他的名字,攥着他的手带他跑过大街小巷。
有时候忆往昔峥嵘岁月,景光都不得不发出感叹:自己可真是命大……琴酒居然没有把我给打死!
在气喘呼呼的跑完一段路之后,景光撑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息,艰难的平复着起伏的胸膛。一旁的黑泽阵却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脸不红气不喘的模样。
景光深深的羡慕了。
“你的体能真好!”他诚心诚意的夸赞道,口吻中带着几分青涩的向往,却不含嫉妒。
黑泽阵看了他一会,才开口:“还行吧。”
银发少年站在一个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声音淡淡:“站起来,慢慢走几步就好了。”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是不是还要喝点淡盐水?”景光喘着气站直了身子:“这些都是老套路啦……”
他低声嘀咕着。
“但的确有用。”黑泽阵回答,亦或者更应该是纠正。
“好啦好啦——别再纠结这个话题啦!”景光偏头一笑,笑容晃眼:“再说,这里哪有什么淡盐水啊!”
他率先先前走去,走了几步路后,正想回头看看黑泽阵有没有跟上来,却忽然福至心灵。
“等等!黑泽——”他眯起眼睛,面上神情带了三分不敢置信、七分神采飞扬,汇集起来,便是一种带着调侃的笑意盈盈。
“你刚刚是不是在关心我呀!”
银发少年:“…………”
银发少年:“没有。”
“可是你明明——!”
黑泽阵毫不留情的打断他:“你想多了。”
顿了顿,银发少年难得抢先开口:“你想带我去哪里?”
这种转移话题的方法并不高明,起承转合间略显突兀,少年的口吻也稍嫌僵硬,于是整体效果便颇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自在。
只是那时的景光也并没有什么经验,少年人的心往往想一出是一出,当下就被着堪称拙劣的方式转移了注意力。
“这里新开了一家靶场。”景光双眸灼灼:“我们一起去吧!”
他显然很是兴奋。
这其实也是理所当然的。
绝大多数的男孩子——包括一些女孩子——总是对那种又酷又帅的东西感兴趣,比如豪车、比如烈酒,再比如,枪。
这种离他们生活有些距离、却又并非高高在上的东西,很能吸引青春期小鬼的注意力。
即使是诸伏景光,也不例外。
毕竟,即使有一个做警.察的哥哥,诸伏景光也还是一个青葱水嫩、从未接触过枪.支的少年人啊。
然而相比之景光的兴奋,黑泽阵却显得淡漠许多。
他稍稍抬眸,向周遭的建筑物扫视一周,目光略有波动,但大体仍是清冷平静的。
这种态度显然令景光有点不高兴。
也许是因为看到黑泽阵一脸镇定的模样,觉得兴奋的自己被比下去了;也许是因为有些不爽自己高高兴兴献宝一般的带着小伙伴出去玩,接过小伙伴却一点也不领情。
总而言之,诸伏景光觉得有点委屈。
“你不觉得有趣吗?”
银发少年眨了眨眼睛,颇为诚恳的指出一个华点:“你和我的年纪都太小。”顿了顿,他接着说:“靶场的工作人员应该不会让我们玩枪的。”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试图挣扎:“也不一定吧……”
这话说着说着,声音却已然小了下去。
大抵是黑泽阵在景光眼中的形象一贯靠谱,泼凉水的话已经他说出,当下就多了几分可信度。茶发少年整个人有些恹恹,看上去就像是一颗脱了水的小白菜。
连叶子都是恹恹的。
眼见着景光一脸不虞,黑泽阵略皱起眉,犹豫了一下。
半晌,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终于还是开口道:“其实……如果你想碰**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景光原本黯淡的眸子一瞬间亮了起来。
“什么办法?!”
顿了顿,他赶紧又加了一句:“你可别说是让我偷哥哥的枪哦!哥哥知道肯定饶不了我……”
他说着说着,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惨痛的过往,郁闷的将脑袋偏向一边,不愿回忆曾经的伤痛往事。
“…………”
等了好一会,周围仍是一片安静。景光茫然的扭回头,嘴里还嘀咕着:“阵君你怎么不说话呀……”
景光口中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面前,出现了一把枪。
真的枪。
黑泽阵拿着这把枪。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扣住**——景光没研究过、也不知道那些警.察是以什么姿势握枪的,但他下意识的觉得,黑泽阵握枪的姿势很帅气,也很专业的姿势。
银发少年就以这种在景光眼中很专业的姿势扣住**,斜斜的将这把黑色的枪递给茶发少年。
“不用担心。”黑泽阵的口吻很平静:“里面没有**。”
景光:“…………”
“不……不是!”茶发少年惊恐的睁大眼睛。他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尖叫起来:“你怎么会有枪啊!还随身带着!”
“…………”
“不……不是……”景光几近语无伦次:“这是你的枪?还是你偷拿了克里斯哥哥的枪?赶紧还回去啊喂!”
“你废话好多。”黑泽阵凉凉的看他:“到底玩不玩?”
景光:“…………”
景光:“…………玩。”
他到底没能抑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麒麟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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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回到家,景光仔仔细细的一琢磨,忽然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想法。
黑泽阵他……还真不是个莽撞的人啊。
之前黑泽揍他的时候用了拳头,而不是一怒之下拔了枪,可真是太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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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泽阵掏出一把**并大方(?)的借给景光玩之后,景光对这个银发少年产生了极为浓厚的兴趣。
说实话,在此之前,他就已经对黑泽阵很感兴趣了。在行为更上一层楼之后,事情就变得诡异了起来。
克里斯满脸欣慰:“看样子他们两个相处的不错啊。”
一旁默默围观的诸伏高明:“总觉得哪里不对啊。”
在银发少年详细的教会了他怎么握.枪、怎么举.枪、怎么瞄准之后,景光肯定了一个猜测。
黑泽阵,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少年人的心总会被那些莫名神秘的非日常所吸引,那些代表着另一个世界的“故事”,往往是致命的**。
危险与刺激,从来都是与荷尔蒙并存的产物。
更别说,茶发少年还颇有一颗当侦探的好奇心。
不过即使景光再怎么好奇,他也不至于是窥探他人隐私,更何况,朋友之间,总是要基于尊重的——即使黑泽阵还不承认他们是朋友。
但诸伏景光的的确确想要和黑泽阵做朋友。
首先,自然是要让对方先记住自己的名字啦。
“MorofushiHiromitsu!”景光第N次宣布:“我叫MorofushiHiromitsu,诸伏景光!”
“阵君,你记住了没有啊!”
黑泽阵:“…………”
银发少年忍耐的闭上了眼,不想搭理身边笑容满面的家伙。
然而那家伙还在喋喋不休:“MorofushiHiromitsu!记住了吗?”
黑泽阵:(╯‵□′)╯︵┻━┻
你这是在洗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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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过程惨厉了点,不过结果还是相当不错的。
至少琴酒记住了他叫什么。
值得一提的是,琴酒叫他名字时的叫法很有趣,总是一板一眼,音节之间咬字很重。偏偏他的音色低沉清冷,于是一个名字便被他年的很有节奏感,像是低音提琴在演奏的一小节乐章。
但是……也有一个人。
他叫景光的名字的时候,声音清朗明快,音节短促有力。
他叫他,Hi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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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头疼感消失无踪。
景光眨眨眼睛,目光带了几分茫然。
昨天似乎……做了个不错的梦呢。
可惜,他已经忘记梦中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