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前方看去,年轻妇人怀中抱着一个乖巧可爱的小男孩,孩子有些怕生,紧紧地抓着年轻妇人的衣袖。
“这孩子就是有些怕生。”游夫人也是满目慈爱的看着自家小孙子,又示意儿媳将小孙子包上前去给吴老夫人瞧瞧。
吴老夫人年纪大了,将军府上子嗣稀薄,见着游家小孙子,连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几分慈爱:“才两岁大的孩子,又没见过多少外人,怕生是常事。”
她之后,便是别人家的女眷上前来给吴老夫人贺寿。
“你瞧,那是游尚书府的二儿媳妇,头两年成亲的,如今孩子都快两岁了。”吴大夫人笑着同她低语。
“这孩子生的可真乖巧。”
“是啊。”
“好。”
“郡主到时候可要多多提些意见,我们是头一回自己个儿从选房子开始,也不知道里头布置的那些物件对不对。”
今日镇国将军府很是热闹,不少人家皆是长辈带着年轻媳妇和未婚姑娘前来做客,阮梦芙同吴老夫人寒暄了几句,便陪坐在吴大夫人身旁。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来我们两个人都误以为对方喜欢孩子呀。”她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方才还糟糕不堪的心情,此刻终于一扫而空。
年易安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他终于定下了心。
“这几日我又去询问过京中几位大夫,皆说女子产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我母亲便是因为生我而亡。我无法替你承受生子之痛,所以我并不想要孩子。”
“真的吗?”阮梦芙问的小心。
“我知道你喜欢孩子,可我没有做好准备,现在就成为一个母亲。”
过了好一会儿,她原以为要听见对方失望的声音,没曾想,年易安轻轻地将她搂在怀中,仿佛是心中大石落下的轻松,“我并不喜欢孩子。”
阮梦芙低下头,她心中还是有些愧疚,旁人都说女子成亲之后就当以生子为重任,可她却和旁人想法完全不同。她思前想后了好几日,关于孩子的事,她始终没有办法做到和旁人一般。
“嗯。”年易安肯定的回应着,脸上表情不似作伪。
到了镇国将军府,年易安自往前院去,她也去往后院,白芊芊早就在二门处等她,见她下马车,忙上前挽住她的手,“郡主,好久不见了。”
这是她成亲前就已经让白芊芊她们准备的事情,这几日她深陷孩子之事,竟都忘了。
“白妹妹,别来无恙。”
白芊芊脸上兴奋异常,显然不止是因为今日吴老夫人寿辰,“郡主,京中的书院已经准备妥当,明日你可要去看看?”
阮梦芙惊讶的抬头看他,“那你那日问我是何意?”
年易安嘴角挂着无奈的笑,“我那日是想问问你,是不是喜欢孩子。”
又有别府女眷进屋来贺寿,手上还牵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三四岁大的小女孩,梳着可爱的朝天辫,身上穿着大红衣裳,就像是年画上的娃娃一般招人喜欢。
这双生子一进来,便蛊惑了屋中女人们的心。
阮梦芙喝了一口茶,这屋子里头越发热闹,光是孩子便有七八个了,各个都招人疼爱。那些个妇人家,今日来吃寿宴,竟都将家中孩子带了来,一时之间,此处热闹非常。
人一多,屋子就显得拥挤,众人纷纷转向外头花园去坐着吃茶聊天。
那些个年长些的妇人皆坐在了一处,年轻些带着孩子的妇人坐在了一处,还未婚的姑娘们也都聚在一起聊天。
“我今日本不打算带着这小子,可出门之前,他又哭又闹,就是抱着我的腿不肯放手。”游二媳妇抱着她家小儿子埋怨。
那孩子果真是粘着她不放,身旁乳母上手想要将他抱走,都被无视了。游二媳妇只好自己一直抱着他,可那表情看着却是高兴的。想来也是,她自个儿花了大力气,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孩子,如何能叫她不高兴孩子黏着她。
又有一个带着三四岁大小姑娘的妇人开口,“这俗话说的好,这儿女都是母亲生上掉下来的肉,骨血相连,天然亲近。”
她的女儿靠在她身边,手上拿着一只小马布偶玩着。
阮梦芙喝茶安静地听她们说着话,忽然她的裙子动了动。
“欣儿,不得无礼。”又有妇人的呵斥声响起。
她低下头去,是方才在屋中见着的那对双生子其中的一个,正一只小手抓着她的裙子,手上大概是带着些糕点的残留物,她今日穿着的这身裙子颜色虽偏深,却染上了一块不大不小的油渍,小女孩儿另外一只手拿着糕点,仰着小脑袋用一双圆溜溜的像是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看着她。
一大一小对视着,小姑娘的母亲唐李氏慌慌张张的跑上来,她身后的婢女一个人牵着另一个同这小女孩儿长相一样的孩子,另一个婢女更是抖成了筛子。
“哎呀,这下可怎么好。”唐李氏也瞧见了她裙子上头的污渍,忙将叫欣儿的小女孩儿拉回身旁,同她道歉,“对不起,郡主,是我没管好孩子。”
阮梦芙倒不至于和小孩子计较。
“没事没事,不过是条郡主,唐夫人不必如此。”
只不过身上有污渍不大好看,她起了身准备去换一条裙子,出门做客就是这般,时时刻刻都要备上一套干净的衣裙以备不时之需。
欣儿还是看着她,忽而又将左手的糕点递给她,“大姐姐,糕糕。”
“你这孩子。”唐李氏有些恼了,“你若不听话,娘就带你回家了。”
阮梦芙左右看了看,这孩子似乎还真是在叫她。这里的动静早就引得四周的人都在往这处瞧,眼见着吴大夫人走过来,她不想叫唐李氏难看,便半蹲着接过欣儿手上的糕点,“乖孩子,谢谢你的糕点。”
欣儿红着脸,又小声道:“姐姐真漂亮。”
阮梦芙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竟会夸她好看,唐李氏站在一旁窘迫极了,看起来也不像是她教的。
“谢谢欣儿的夸赞,姐姐要去更衣,一会儿再同你玩儿。”她伸手轻轻地摸了摸欣儿的小脑袋。
说完这话,她起了身,“唐夫人,我与这孩子倒是有缘,你可莫责备她才是。”
唐李氏见她也不恼,心中松了一口气,“改天臣妇再带她去府上赔罪。”
“不过是孩子玩闹,唐夫人莫放在心上。”吴大夫人恰好走过来,笑着同众人说话,又叫人端了好几盘小孩子喜欢吃的糕点过来,招呼着孩子们去吃。
做完这一切,她才陪着阮梦芙去换衣裳。
等到了地方,她准备换衣裳的时候,才发现自个儿手上还握着那块糕。
她想了想,还是莫扔在这里,叫人拿了一个空荷包过来装上。
“郡主,这裙子怕是洗不干净了,真是的,这还是这月新做的呢。”白芷举着裙子小声埋怨道。
阮梦芙换好干净的衣裳,听见她这话,“不过是条裙子罢了,我倒是担忧唐李氏会训斥那孩子。”
等她再次回去的时候,果不其然看见欣儿脸上似有泪痕。
她想了想,取下自己身上挂着的一个香囊,蹲在欣儿面前,“你方才送了我一块糕点,我也送你一个香囊。”
欣儿不敢接,只抬头看着唐李氏。
“郡主,这怎么好,方才她弄脏了你一条裙子,怎么好意思再要您的香囊。”
阮梦芙笑道:“有来有往,才是交友之道。”
唐李氏再不好推辞,点了头,欣儿这才接过香囊,对着阮梦芙甜甜地说了一句:“谢谢姐姐。”
这一大一小就真的是忘年交一般,接下来的一整日里,欣儿一直黏着她,别的小孩子似乎也都被欣儿带动了起来,时不时到她跟前来,她不好厚此薄彼,只好耐着性子同这群孩子玩儿了一整日。她都没想明白,她小的时候与同龄孩子玩儿不到一处去,怎么长大了反而还招这群孩子喜欢呢?
吴老夫人的寿宴圆满结束,众人乘兴而归。
她不想乘马车回府,同年易安携手往回走去。
“养个孩子真的好辛苦。”阮梦芙不无叹道,这些人家都有婢女婆子们照料孩子,她不过是陪着玩玩都疲惫不堪,这还是一日的时间。这些孩子离长大还有十几年,这十几年里,做父母的不知该有多辛苦,才能将他们养大。
“幸好咱们不准备现在就养一个孩子。”
“养一个孩子不止只让她吃饱穿暖,还要教会他为人处世,教他读书写字,教他如何长大。”她光是这样说,都觉着养育一个孩子长大真的不简单。
“可真难。”
年易安偏过头看她,见她皱着一张脸,感叹养孩子的辛苦,他的脑海中忽然就浮现出了一个同她有七八分相似的小女孩儿,仰着头甜甜的唤着他爹爹的场景。
这倒也不赖。
三四年后一日,阮梦芙坐在院中乘凉,她拿起一只今日刚从庄子上摘来的李子,咬上一口,那股子酸涩在她口中散开,她皱了皱眉,却觉着这味道极好,符合她此刻口味,叫她是食欲大动。
平日里她吃东西颇有节制,不过一二便不会再食,今日她却一连着吃了好几个青李。
早早被她放出了府的白芷回来陪她说话,见她吃了好几个李子,一时被她勾起了食欲,“郡主,这李子就这样好吃?”
“我觉着不错,你尝尝。”阮梦芙又拿起一个,一盘李子竟然空了大半。林女使吓了一跳,忙按住了她的手,“郡主,李子性凉,不可多食。”
“我尝尝。”白芷将信将疑拿起一个,一口咬下,险些牙齿没有酸掉,她忙喝了一口茶压住口中涩味,她发誓,这是她这几年来吃过的最叫她酸掉牙的李子。
阮梦芙眼巴巴地盯着李子,她的胃告诉她还想要吃李子。
“郡主,这李子好涩。”
“我觉着味道不错呀,女使,我就再吃一个,好不好?”她撒着娇。
林女使心中一动,却是叫人赶紧扶着她进屋躺下,又着人去请御医来。
阮梦芙并不知晓她为何这样紧张,她满心满意都是那盘李子。
“这几日苦夏,郡主一定是好几日没好好吃东西,所以才觉着李子好吃。”白芷在一旁煞有其事的解释。
林女使扶额,“臣叫人去请姑爷回来。”
“我没事,他这几日事忙。”
“郡主,是臣疏忽了,原以为这几日是天气太热,你才吃不下饭。”林女使欲言又止,这不确定的话,她还真的说不出口。
阮梦芙打了个哈欠,不知怎么,这几日都是如此,她若是躺在床上,瞌睡就会袭来,立马就能睡着。
林女使轻轻挥退了屋中婢女,又带着白芷往外走去。
“女使,郡主难不成是病了?”白芷满是担忧。
“郡主怕是有了身孕。”林女使轻声道。
她心里头是高兴的,郡主成亲也有四年了,这四年来,谁都着急她什么时候会有身孕,却偏偏只有这小两口一个比一个不急,两个人过着小日子,半点儿都没想过孩子的事情。
“好痒。”阮梦芙睡得不算沉,她的手腕儿处痒痒的,忍不住去挠了一下,却抓住了一只手,她吓了一跳,终于醒了过来,年易安此刻坐在床沿给她把脉,神情凝重。
“阿律,你怎么回来了?”她揉了揉眼睛。
年易安不知怎的,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阿芙,你,我。”
见他说话都结巴了起来,阮梦芙伸手抚上他的脸,“就算我真的病了也没事,你别着急。”
“不是的,阿芙。”年易安俯下身将她环抱住。
“我们,我们有孩子了。”
年易安平复了好几回心情,重新给她把过好几次脉搏,又让太医把过两回,二人终于是接受了这个事实,那便是阮梦芙已经有了快两个月的身孕。
“这这这。”阮梦芙语无伦次,她肚子里面怎么就有孩子了?
“怪道郡主这几日嗜睡,今日的酸李子也吃了大半盘。”白芷终于想明白了,这怀有身孕的人,口味本就异于常人,而且睡眠也越发多。
“你们先出去。”年易安吩咐了一声,仔细听,他声音中还带着几分颤抖,此刻心情并不平静。
阮梦芙呆呆地靠坐在床头,手指轻抚着肚子,真神奇,她的肚子平平的,摸上去也和平日里并无两样,怎么就会有一个孩子住在里头了呢?
年易安在一旁手足无措,想要碰她,却又怕她此刻脆弱的像琉璃一般,不敢碰触。
“阿律。”她拉起年易安的手,放在肚子上,“咱们有孩子了。”
婧宁郡主同年将军成亲四年都不曾有孩子,这件事情满京城的人都知晓。多少人催着他们二人赶紧有个孩子,却都没有结果。后来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他们二人身体有异,要不了孩子。谣言越传越烈,最后都传成了年易安幼时落水那一回受了伤,于子嗣一事上有碍,倒无人怀疑是阮梦芙有问题了。
两个人傻傻的盯着肚子看了许久。
她怀孕的消息很快就在长辈那儿传遍了,长公主更是在宵禁之时,匆忙带了些行李到他们家,见她要起身,长公主忙上前,“你还起来做什么,快躺下。”
“你都怀了两个月身孕了,自己都不知晓吗?”长公主严肃道,“前两日,你还吃了那么些冰果子,这对孩子不好,你可知道?”
阮梦芙眼巴巴地看着她,这会儿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说完了女儿,长公主又训起了女婿,“你也是,你通医理,也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娘,阿律这些日子都忙着军中事宜,日日早出晚归的,您就别说他了。”阮梦芙马上就护上了。
“是我疏忽,明天开始,我会日日早归。”年易安低下头认错。
长公主吩咐人收拾了隔壁的院子,“这些日子,娘陪着你。”
这样一折腾,等长公主回客院休息已经是深夜。
“阿律,我自己来就好,我又不是不能动了。”阮梦芙想要推开正给她擦脸的双手。
“你躺着别动。”年易安紧张的连手都在抖。
见他轻柔认真的擦着,阮梦芙只好作罢,乖乖的躺在那儿,直到年易安将她双手也给擦了一遍,这才结束。她舒心的躺在床上,却见枕边人半天不上床。
“阿律,你怎么了?”她掀开被子一角,却见年易安摇摇头。
“我今夜守着你,你安心睡吧。”年易安顺势坐在踏板上,将被子给她盖好,眼睛一眨不眨,专注地看着床上之人。他打算就这样一夜不睡的守着。
“傻子,你难道能日日都不睡的守着吗?”阮梦芙牵住了他的手。
“嗯。”年易安点点头。
“你快上来,你若不睡觉,宝宝知道了,今晚也会睡得不安稳。”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我手脚重,我怕压着你。”年易安皱着眉。
知晓他此刻是紧张无措的,阮梦芙干脆说起了她关于孩子的想法,“咱们虽说没想到他现在就会出现,可他既然来了,咱们总不能不要。”
“我希望他是个小男孩儿。”
果不其然,年易安被她的话说的放松了一些,“为何?”
“是小男孩儿的话,他应该会生的像你。”
“你呢,你觉着他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年易安一愣,忽然想起多年前,他的脑海中曾勾勒出一个小女孩儿的模样。
“若是女儿,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番外结束,应该就剩下一个男主视角的番外了。
嗯,就是这样
明天会更的。
“阿律,我暂时还不想要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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