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清晨曦光穿过窗柩落在眼皮上,温柔的暖意将蔺轻舟唤醒。
因一直做着在木藤的束缚下挣扎的梦,蔺轻舟一晚上没睡好,早上醒来时只觉得头重脚轻,他迷迷糊糊地睁眼,长吁两口气,逐渐清醒。
就在这时,蔺轻舟感到手上缠着一样东西。
那东西寒凉似冰,光滑带着类似肌肤的柔软。
蔺轻舟疑惑地偏头看去,随后一声惊吓的尖叫溢出喉咙,下意识猛地甩手。
黑蛇被甩至地上,不满地吐着蛇信子,抬起上半身,晃着脑袋盯着蔺轻舟看。
蔺轻舟虽不怕蛇,但大早上刚醒就看到这一幕,毫不意外地吓得魂飞魄散,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原地不动屏息不发出声音,想要寻时机拿起被子将蛇蒙住以捕捉,然后将它放回山林。
一人一蛇四目相对剑拔弩张,让原本祥和的清晨凝着焦灼。
正当蔺轻舟不动声色地攥紧被子时,黑蛇吐着蛇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与此同时,含笑的话语至蔺轻舟耳畔:“不过是一日不见,娘子就不认为夫了吗?真是让人悲不自胜。”
蔺轻舟:“牧重山?!”
蔺轻舟吓得转头四处看,却未见人影。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看向黑蛇,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他干咽两口空气,犹犹豫豫地问黑蛇:“牧重山?是你吗?”
黑蛇晃了晃脑袋,爬上床榻,在蔺轻舟近在咫尺的地方停下。
蔺轻舟见它没有攻击自己的意思,迟疑片刻,朝黑蛇伸出手。
黑蛇缠了上去,沿着蔺轻舟的手臂爬至他的脖颈,用蛇头亲昵地蹭着他的脸颊。
“牧重山!真是你啊!”蔺轻舟没意识到黑蛇想与自己亲近,一把将黑蛇从自己身上拽下来,抓在手里举到眼前震惊地问,“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怎么回事,你还好吗?你是被人下咒陷害了吗?”
牧重山:“……”
黑蛇吐着红信子,嘶嘶声变成人声直接传至蔺轻舟脑海:“你去我厢房看看。”
蔺轻舟于是双手捧着黑蛇,迅速起身,小跑至隔壁房间。
用肩膀顶开木门后,蔺轻舟一眼看见牧重山静静地躺在床榻上。
确切来说,是牧重山的身体,他胸膛毫无起伏,没有任何活力。
蔺轻舟内心:睡美人吗!?
黑蛇道:“把我放床榻上。”
蔺轻舟连忙照做。
黑蛇爬至牧重山胸膛处盘起,身子发出淡淡银光,星星点点的光芒悬浮,而后融入牧重山的身体,片刻后,黑蛇入眠,床榻上的牧重山睁开了眼。
牧重山吐了口浊气撑着身子要坐起却看起来摇摇欲坠,蔺轻舟连忙伸手扶他,并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之前不是问我,去北海幽都之山,被人发现我是魔头该怎么办么?”牧重山按按太阳穴,悠哉地说,“如你所见,不以真面目示人就好。”
蔺轻舟听得懵懵懂懂:“所以,你可以变成蛇吗?”
“这是一种灵肉分离的术数,你还记得之前与我身体互换一事么?”两人说话时黑蛇苏醒,不安地吐着蛇信子挺直身子做出攻击的状态,牧重山伸手安抚黑蛇,将它推到一旁远离毫无警觉的蔺轻舟。
“啊,记得。”蔺轻舟恍然大悟,“原来是类似身体互换的法术吗?”
“对,我会把肉体留在木屋劳烦念逢姑娘看守,灵体随你前往北海幽都之山。”牧重山点头,“只是人与兽互换有局限性,我的灵体每隔八个时辰要回到身体里汲取灵力,并且得离开整整四个时辰。”
“我明白了。”蔺轻舟连连点头,歪头看向已经被牧重山揉得服服帖帖的黑蛇,“不过啊,既然如此,不是蛇也可以吧?”
“对,但是我觉得蛇会比较有趣。”牧重山想起昨夜的事,愉悦地勾着嘴角,随后打趣道,“为何这么问?娘子是有什么喜欢的灵兽么?只要娘子高兴,我的灵体依附什么都可以。”
“没有,我只是问问。”蔺轻舟连连摆摆手。
牧重山见他没有反驳称呼,略有诧异地挑挑眉,随后站起身,打开窗,将手上的黑蛇放在木框上,黑蛇吐着蛇信子沿着土墙攀爬,不一会就消失在拐角处。
“嗯?怎么把蛇放了?”蔺轻舟问。
牧重山:“我之前从未与灵兽互换过肉体,所以得尝试一次,如今已成功,说明依附任何灵兽都没问题,既然是想隐藏身份,那还是选择能掩人耳目的灵兽为好,比如不起眼的鸟雀。”
“噢对,有道理。”蔺轻舟点头,他想象了一下自己脖颈缠着一条蛇走在大街上,确实会万众瞩目。
牧重山关好窗户,拿起木桌上一个黛青色回纹锦袋递给蔺轻舟:“这个给你。”
蔺轻舟接过袋子,问:“这是?”
“乾坤袋,把你要带走的东西放进去。”牧重山道。
“好。”蔺轻舟点点头,他细细想来,觉得自己除了铜镜和玉简,还真没什么东西要带,既然心念到铜镜,他便向牧重山提起,“对了,白姑娘给了我一面铜镜。”
“哦?”牧重山并不惊讶,“飞鸿镜么?”
“飞鸿镜,它叫这个名啊。”蔺轻舟将铜镜拿出来举起,“白姑娘让我偶尔和她谈谈天,解解闷。”
牧重山点点头:“收好,飞鸿镜除了能千里传音讯,还能告诉持镜人另一面镜子在何处,并且可以将持镜人传送至另一面镜子所在的地方,不过传完铜镜既毁。”
蔺轻舟:“我记得上次你带我离开灭魂谷所使用的法器也是飞鸿镜,这是很常见的法器吗?”
“不。”牧重山笑道,“此镜由金灵缘大乘期的璞玉尊所制作,世间仅有五对,啊不,我已擅自毁了一对,仅有四对。”
“啊,这么珍贵啊。”蔺轻舟慌张,似捧易碎瓷器般捧着那面铜镜,小心翼翼地放进乾坤袋里,“那我可得好好保存。”
牧重山噗嗤一声笑出来。
蔺轻舟不解,心虚问:“为什么发笑啊?难道飞鸿镜不能放乾坤袋里么?”
牧重山摇摇头:“我也不知我在笑什么,但是……”他神情自若地说,“与你在一起,总是不自觉地想笑。”
蔺轻舟:“……”
春意融融,日长飞絮轻,清光晃悠地落在两人的眉梢和眼底,蔺脸颊听见这句话,脸竟一点点烧了起来,他结结巴巴地说:“我去,去,看看还有什么要收拾的,我走了。”
说罢,他慌里慌张地跑出了厢房。
牧重山望着他踉跄离去的背影,勾起的嘴角许久未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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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湘御宗,本宗修炼之地的赤乌山,山峰高耸入云,山腰环着缥缈白雾,犹如云端仙境。
炽焰尊聂焱御剑而来,稳稳落在峰顶金瓦红墙的东羲大殿前。
有湘御宗本宗弟子前来,双手抱拳行礼后说:“宗主,璞玉尊在内殿等你。”
“知道了。”聂焱颔首,“我立刻过去。”
他不敢怠慢,大步往殿内走去。
东羲大殿有三层高,从外看去雄伟壮观,内部也是金碧辉煌。
聂焱穿过大殿正中央五根丹赤色盘龙柱,沿着雕朱雀火纹的楼梯前往至第二层的内殿。
内殿,一位身着淡金色道袍满头银丝仙风道骨的老者正覆手而立,仰视着殿内悬挂着的羲和浴日图。
“见过璞玉尊,让您久等了。”聂焱恭恭敬敬行礼。
璞玉尊转过身来,几步上前,和蔼笑着扶起他:“如今你我皆为五圣,不必如此多礼。”
“虽都为五圣,但我依旧是晚辈,礼数不能丢。”聂焱道。
璞玉尊摸摸花白的胡子,笑道:“你师尊若还活着,见你今日模样,定会倍感欣慰。方才是又去昆仑山看望伏心了?”
聂焱点点头:“是。”
“他何时出关啊?”璞玉尊问。
聂焱摇摇头:“还不知。”
璞玉尊:“化神至大乘,确实艰难重重,不过他一定可以的。”
“替他谢过您吉言。”聂焱再次拱手,“璞玉尊大驾湘御宗,可是因为我拜托您制造的罗盘成功了?”
璞玉尊点点头:“没错。”
说着,璞玉尊从宽大的道袍袖口里拿出一个泛着淡淡金光刻着五行八卦阵的罗盘递给聂焱。
聂焱道谢,接过罗盘后注入灵力,只见罗盘上的金光乍起,似火花炸开般洒落空中,星星点点组成了一副山川异域的地图。
璞玉尊道:“陨渊背上的蚀骨钉虽已拔出,但灵力已依附在了他的脊骨上,这个罗盘会指引你找到他。”
聂焱看着空中点点金光组成的地图,问:“为何此时罗盘没有给我任何指引?”
璞玉尊道:“恐怕是因为他如今在某处屏障结界内,所以罗盘暂时无法寻到他,我们只能静静等待他露出破绽。”
“我知晓了,有劳璞玉尊了。”聂焱再次道谢。
璞玉尊摆摆手,他说:“容我多问一句,你是一心要陨渊死么?再怎么说……他也算是你同门师弟啊……”
聂焱说:“璞玉尊,满门的血海深仇,他难道不该死么?”
“哎……”璞玉尊摸胡子叹气,“孩子,虽然此话不中听,但是别被仇恨蒙蔽双眼啊,会看不清眼前的路的。”
聂焱抱拳弯腰,语气淡淡:“谨遵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