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至傍晚,不过正午之际,亭间余下的董卓、高诚、姜叙三人,正欲进膳。
膳食未至,董卓便突然昏倒,连唤不醒。
哪怕心中猜到了先前董卓可能只是回光返照,但高诚的心还是不自禁的揪了一下。
匆忙呼唤宿卫,将董卓抬回寿安殿榻内,又遣人将宫内医者尽数传来。
紧闭的寿安殿正殿门外,高诚和姜叙皆是焦虑的在殿外来回走动。魏国留在长安的卫觊,以及先前至长安传讯带来叛贼首级的伍习,也都相继入宫,来到寿安殿外。
“周王,大王怎么了?”
卫觊一到,当即躬身见礼,又询问高诚董卓情况。
高诚神色落寞,叹了一声,与卫觊说道:“伯觎,嗨~”
见周王如此作态,卫觊身形一颤,迷茫的摇着头,口中喃呢连道:“不可能,不会的,不会的……”
如今,河东局势一片大好。若大王骤薨,消息传至军前,真不敢想象魏军是否还有一战之力。而且,大王无嗣啊,魏国难道就要绝了吗?
很快,在殿内滞留良久的医者们便出来。他们是真不想出来,是真不希望魏王有事。一旦魏王薨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被震怒的大王给一口气全砍了。
毕竟,这死的终究不是常人,而是一个当今天下,地位尊崇的王啊!
一名老医者,步履瞒珊的来到高诚面前,长叹一声,躬身行礼道:“大王,魏王已是弥留之际,老朽等人实在无能为力啊!”
闻言。
高诚缓缓闭上双眼,一手扶着晕眩的额头,心中如同刀绞。
自己与董卓,相识仅数年,相见不过几十次而已。但是,这份情谊却始终扎在心底。
没错,历史之上董卓确实暴虐,权倾朝野,夜宿宫廷,屠夫、国贼等等骂名皆集于一身。可现在的自己就好到哪里去了吗?
天底下骂自己屠夫,骂自己国贼,骂自己粗鄙武夫,骂自己竖子小儿的人还少吗?
身处乱世,本就没有几个好人!
无非是胜者王败者寇罢了!
但是,董卓于己有救妻救子之恩,有助己报家仇之恩。
想当初,相约举事,会师采桑,共兵南下,齐渡平津,同入洛阳。而后,携手抗衡关东,或大胜,或惨败,皆并之。
离石相王,不过三岁,竟成今日这般!
王允狗贼,当真可恨!
可恨!
“王允小儿,孤誓杀汝!”
高诚昂天长啸,须目贲张。咬牙切齿,十指紧握,转身冲着身后阎行说道:“去传令,命张任、严颜立即整兵东进。命宋斌,备齐羽林、虎贲,随孤出征!再使阎相,立即筹备白衣白甲,孤要披麻征讨王允小儿!”
说完,拂袖而去。
旁边的卫觊,在经过半天的发愣后,也被周王长啸惊醒。随即,立即与伍习说道:“伍将军,将大王之事,报于徐荣、郭汜、李傕三位将军!”
“长史放心,末将这就回去。”
伍习拱手应下,屈身退走。
姜叙也是神情痴愣,长叹几声后,便来到卫觊身旁:“伯觎兄,请随某来!”
“伯奕?”
卫觊不明所以,可见姜叙理都不理,只顾往他殿而去。当下,望了一眼殿内,也抬步相随。
很快,两人便来到与寿安殿相邻的寿成殿内。此时寿成殿姜纾与董白二人在此,她们已经知晓魏王昏过去的事了。只是,介于女儿身,不宜至寿安殿。
姜叙与卫觊一到,面上表情都很难看。两女也一观即知,恐怕魏王凶多吉少了。
董白骤然起身,来到姜叙身前,昂着头可怜楚楚的看着姜叙,刚干涸不久的眼眸,再度流出泪水。
“唉~”
姜叙注视着细君的憔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长叹一声。
“呜呜~”
董白再也忍不住了,低泣声逐渐变成伤心欲绝的哭泣。姜叙怜惜的将董白揽入怀内,轻轻拍着其背,安慰说道:“无事无事,还有夫君在呢!”
姜纾摇着头,亦是叹了一声,提身离去。
只留下卫觊一人,看着这对夫妇,也自觉的退出十余步,背身伫立。
良久,在姜叙的安慰下,董白的哭泣声才渐渐停止。喉头仍旧不时的抽涕,擦拭了下面庞上的泪迹。
“伯觎兄,这是魏王遗诏!”
姜叙说完,从董白手中接过遗诏,呼唤一声。
卫觊当即转身,诧异的看着姜叙手中帛布,快步前来。
“魏王……”
“祖父今晨苏醒时,便留下此诏。只是,魏王印非在身侧,所以以手印印之。”
不等卫觊发问,姜叙便言道。
卫觊不由看向董白,董白点头应之,同时拿起郎君手中的遗诏,交到卫觊手上。又用手指心,示意无假。
卫觊这才打开一观,顿时大惊失色!
若非是下面血指印,又有董白为证,卫觊真不敢相信这是魏王所言。
“伯觎兄,今日魏王请周王作准,以吾子姜秉,承嗣魏国社稷、宗庙,董氏族祀!”
姜叙又是一言,让卫觊抬目相望,心中也荡起涟漪,问道:“当真?”
卫觊的起疑,姜叙并不在意,是个人都会生疑。但,这一切周国确实没有做什么。
“叙旦有半句虚言,必使宗族绝之!”
姜叙一个毒誓,吓了卫觊一大跳,匆忙言道:“伯奕万万不可如此,觊浅薄,竟疑之周王,罪过。稍后,觊再向周王请罪。只是,不知承嗣之事何时立之,周王又如何待吾家世子?”
“叙已报之家母,明日便可承嗣,骤时还需伯觎兄为魏王证!”
“觊万死不辞!”
对于姜秉承嗣之事,卫觊非常在意,果断言道。
“另外,周王欲续尊魏王秉,许于安邑立下魏国社稷、宗庙,供奉血食。使魏王秉,居长安,于家室之中,立董氏宗祀,食邑安邑,与国同休!”
姜叙一言一语,将先前高诚许诺与董卓之事,尽皆告之卫觊。
卫觊摇了摇头,自责说道:“可怜卫觊有眼无珠,竟疑之周王。望眼天下,何人有周王之大义哉!”
放眼古今之史,但凡立国制,建宗庙者,国亡后,几人复得本贵?
皆为之削爵!
而周国,亦只是王国。周王,亦只是王!
纵然嗣王尚幼,可一王国之内,却两王共存,非胸襟纳海者不可为之。
“不妥,一国岂能二王之,于周国不利!伯奕贤弟,速带觊面见周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