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曹军阴魂不散,成为了吕威璜和何茂心中的一根尖刺。
倚在城头,明显可以看出城外曹营的规模又大了不少。或是曹军连夜扩营,虚布声势。或许是真的有别部曹军赶至酸枣。
但一切归于终,吕威璜依旧不认为曹操会将自己所部作为主要目标。相比之下,正在回程中的淳于将军所率主力,更加有战略意义。甚至,曹军包围陈留城外的文车骑所部,在整个中原战局上的作用,也比拿下区区酸枣来的强。
然而,吕威璜所想,也基本上正是曹操等人所想。
曹营内。
夏侯渊和蔡阳两人正坐在大帐内,旁边夏侯衡、夏侯尚二人拄剑侧立。
“老将军,徐将军的尸首还在那吕威璜手中?”
一连两天一夜都在奔行的夏侯渊,休息了两个多时辰后,似乎又恢复了先前的精神劲。虎目射出精光,凝视着帐帘。
在帐帘外,辕门正对着的便是酸枣西城,也是徐翕最终战死的地方。
老将蔡阳沉着脸色,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夏侯渊也不再提及此事,遂改口言与夏侯衡道:“衡儿,集合部曲,准备出发!”
“诺!”
夏侯衡闻声应诺,夏侯尚亦是紧随而出。
倒是蔡阳眉头一凑,问道:“妙才,汝部奔袭数百里,这两日又来回攻战,是不是先好生休整一番。大王那边部曲尚有近四万众,出其不意,足以成事。”
闻言,夏侯渊摆了下手,笑而言道:“老将军不必担心,渊正值壮际,不碍事。至于吾帐下将士,渊亦信得过。何况,多了四五千人,此战的胜算就更大一些。”
“嗨~”
蔡阳大叹一声,道:“可惜老夫年纪已长,经不住这般奔波,只能带着老弱之众,牵制赵军一部。”
“老将军莫要小觑于己,少了吕威璜这两三万人,吾等也才有机会与淳于琼一战啊。待解决掉淳于琼,再归酸枣,取吕威璜首级,祭奠徐将军。”
“好!那老夫就在这预祝大王及将军,马到功成,凯旋而至!”
“某先告辞了,老将军保重!”
“妙才途中小心!”
天色虽亮,但夏侯渊却是带部从营后向西行进,待转东向。
绕了不短的路程,可也使得自己所部未被吕威璜派出来的斥候给发现。
……
这边夏侯渊方刚率部行不过半日,于燕县的曹操所部主力,便已汇聚起来,开始向东北四十余里外的瓦亭前进。
此时此刻,虽说西面荥阳那边的战报还没传至大营。但酸枣被破的消息,已经蔡阳处传到跟前。
再者,原本留守在白马渡口的赵俨、许诸二人也已过了燕县。所以,淳于琼不出所料应该知道了自己主力大军并不在白马了。
白马周遭坦荡无余,包括瓦亭也一样如此,与其说设伏,倒不如说是以逸待劳。当然,自己并非没有胜算!
望着源源不断从四周汇聚而来的部曲,曹操凝视着东北方向的瓦亭,神色颇有凝重。
这一仗并不难打,难得是后面怎么打!
袁绍失策,四面分兵,给了自己一个绝佳的翻盘机会。但是,吃了这么一亏之后,赵国上下势必收敛骄纵之心,正视于己。
那时,南面有颜良大军扰乱徐州,西面赵军重整旗鼓,北面袁谭也势必将加大攻势。再算上齐国内里之忧,一场胜仗根本改变不了局势啊!
“大王,各部已经就发,中军当行了!”
荀彧驻足在曹操身侧,目光未曾偏转,一直都在观察着王上的一举一动。也许这一仗无法彻底改变大局,但总能改变齐国上下愈加艰难的局面。
曹操猛然醒神,皱着眉头狠眨了两下眼皮,深吐一气,冲着身旁的典韦压手言道:“中军即行!”
“诺!”
身形雄阔的典韦,拱手闷声应下。
随即,中军大纛先动,曹操等人亦换乘战車,紧跟大纛侧。
如后,各军依次进发,直奔瓦亭。
而瓦亭北二十里处,一座宏阔的大营屹立在白马与其之间,一个适中的位置。
营中大帐内。
淳于琼端坐在上座,左右两侧伫立着几名河北大将,而中间一名小卒,正气喘吁吁的饮着水,滋润着干燥的喉咙。
一碗凉水下肚,信骑这才喘着粗气,拱手言道:“将军,小的奉吕威璜将军之命,传荥阳、敖仓之迅。大王行营被焚,敖仓亦是火势冲天,身在酸枣尤可见之。”
话音一落,帐内几员大将的眉头都瞬间拧了起来,但没有人急着说话。
淳于琼面色只是微动了一下,而后问向于其:“此乃何时之事?”
“三天前,小的后面应该还会有兄弟快马来报。”
“嗯,本将知晓了,汝先下去休息吧!”
“诺!”
信骑一走,帐内的氛围立马就变了。
苏由抬步侧身,拱手向淳于琼,言道:“将军,先前黎阳守将来报,曹军于白马渡的营垒,已是空无一人。那曹军主力,很有可能已是奔向洛阳战场,吾等要不要迅速拔营,驰援大王?”
“不能着急,不若且稍等后续信骑之迅。”
旁边马延当即开口说道。
苏由回身凝视马延,说道:“马将军认为此信骑,可能有诈?”
“应该不会有诈,两天一夜,快马足以从酸枣跑到大营。不过,曹军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到大王御营所在,必然兵力无多。而御营兵马不少,又背倚汜水关,敖仓亦有一校之兵,断然无皆损之说。”
“马将军所言不差,况且吾等等上一上午又能如何?都已经过去三天了,待到大军赶过去,又是几日功夫,区区半日改变不了局面。”
马延说完,淳于琼也点头认可言道,突然之间似乎谨慎非常。
“对了,苏将军,斥候可有什么消息?尤其是从白马渡口撤走的曹军主力!”
“回将军,斥候只是发现了大军行进的踪迹,并没有发现曹军主力所在。如今,斥候已经在往燕县那边去了。”
“嗯好~”
淳于琼点着头,神态有些轻松写意,似乎并未把曹操放在眼里。
随而目光一闪,疑惑的问向苏由:“周军那边是不是已经开始攻打洛阳了?”
“回将军,已经有十余日了。不过洛阳城坚,应该没什么问题。”
苏由有些迷糊,摸不清淳于琼在想什么,毕竟距离太远,即便是洛阳那边出了何事,他们也颇有些鞭长莫及啊。
但接着苏由又想到了一事,继续言道:“对了将军,昨日黎阳守将奉审君之命,传来了河东周军的举动,说是周军近十万兵马,已经出兵。其中一部自箕关出,应是一军兵马,直取轵县。两军出永安,直奔界休。余者出离石,直奔平周。另外,北面轲比能和周军第二骑兵军的举动,似乎意欲攻雁门,配合其余周军,对并州形成包围之势。”
淳于琼听完,不禁嚯了一声,笑言道:“嚯,这周国的野心倒是不小啊。面对吾大赵三十万主力,竟然还兵分两路,想要把并州、河洛全吃了。”
“野心虽大,但周王德不配位啊!哈哈哈……”
苏由也不禁嗤笑一声。
帐内几人也是各作神情,但总有人理智尚存,言道:“周国也出动了近二十万大军,还是得小心应对啊!”
“不错,王将军此言甚是。吾大赵虽以雷霆之势,破灭楚国社稷,尽亡其军。但眼下,尚有齐军十余万牵制,周军之战力又久负盛名,不可小觑啊!”
“关凉男儿虽负盛名,吾燕赵男儿也不逊于彼。大王御驾亲征,四海所望,周王何以凭拒。此番南下,吾大赵必将勘定中原。待来日,南望荆吴,一统六合。”
“彩~赵将军此言,大壮吾等心气哉!今时大王亲征,御吾等鹰犬,邀狩鸟兔,猎物未绝,吾等仍需勉力,以成大王帝业。”
“吾等共勉之!”
帐内众人的异口同声,将这一场不足为道的议事落下帷幕。
然而,随后接连而至的十几支信骑奔来,让淳于琼帐下几员大将的脸色都变得有些不善。
所在荥阳的大王御营确实被焚毁,敖仓也的确生了通天大火,不过好在只是附近运输粮秣的船只被焚。但是,方刚拿下酸枣的吕威璜所部,随即便为曹军所困,粮秣紧缺。
夜晚的赵军营垒,灯火通明,中帐内散去的诸将再度聚集在此,凝重着神色,等待着淳于琼的决定。
淳于琼亦是愁眉苦脸,因为吕威璜那边无法确定曹军有多少兵力,自己至今尚不清楚曹军主力身在何处。尤其是在知道曹军主力早已从白马撤走之后……
莫非曹孟德的主要目标,并非是自己所部,乃是吕威璜所部?
淳于琼眯着眼睛,回想着从荥阳出发时,田公和许子远的孜孜叮嘱。
打一开始,曹军攻黎阳,本就有些出乎意料。因为,曹军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渡过大河,所以曹军的目的就不得不引人细思。
自己率部快马加鞭,直奔白马,甚至都未等眭元进那边拿下酸枣。这样一来,自己犯下分兵冒进的大忌,麾下又只有六万之众,可谓是给足了曹孟德机会。
但是,如果他曹操将目光放在吕威璜将军身上,那自己只怕就要提前考虑下一步了。
眯着眼细思了片刻后,淳于琼抬起手来,敲着身前的桌案,慢吞吞的说道:“苏将军,黎阳那边的船只准备多少了?”
“约摸三百余艘,可载万人左右,逆流而上的话,足以驰援大王。”
苏由带着狐疑说道,因为船只的准备并不是从今日开始的。早在黎阳那边传讯白马无曹军后,淳于将军就已经安排此事了。而现在……
看来这一番事,大王和淳于将军并非没有准备啊~
“嗯~这样,苏将军,本将予汝百艘船只,领汝本部兵马朔河而上,协助眭元进所部突围。不论如何,能带回多少兵马回敖仓,就带回多少人,明白吗?”
淳于琼目光一凛,下定主意,与苏由说道。
苏由眉头皱了下,随即拱手应声:“诺。将军放心,末将定助吕威璜将军突围。”
“马延!”
苏由应声后,淳于琼当即又看向马延,言道:“率汝部将士留守大营,多布斥候,虚张声势。若曹军主力来袭,能守则守。不能守,退保白马。”
“末将得令!”
马延同样是一脸迷糊,听将军的意思,莫非曹军主力要主动来犯他们?
“其余诸将,各率部曲,连夜出营,赶往白马津。一切辎重粮秣,皆无需携带,只管披甲执刃。”
“末将等领命!”
几人先是应下军令,而后才有人斗胆相询:“将军,吾等缘何去白马津?舟船不足,难以渡大军直奔荥阳一带啊?”
“王将军不必多问,数日后,尔等自见分晓。此际,只需依本将之命行事即可!”
淳于琼也懒得跟众将解释太多,到时候不需要自己去说,他们自会明白田公和许子远的用意。
这一仗,大赵必胜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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