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见到了画师本人,陆秧秧有些激。
她曾经偷偷地又翻过那本书几次,那本书不仅作为房中秘笈很新奇,里面的人更是勾勒得极为精细貌美,连步摇下的小银穗都画得惹人喜爱,最妙的是,图旁还配有小故事,妙趣横生,看完一遍还想看。
这次竟然被她见到了画师,她一定要多收集几本带回家!
她装成赏画,在店里踱步了几圈,到处都没看到她想要的东西,最终还是没忍住,直接来到了酒槽鼻老头的面前。
胖老头边画边喝酒,酒葫芦已经空了。
如今他正仰着脖子倒举着酒葫芦,使劲抖着它,试图再喝上两滴沉底的酒。
可抖了半天,还是一滴都没能抖出来。
“请问。”
陆秧秧悄悄地搓搓手。
“您这里,有没有……那种小册子?”
胖老头隔着酒葫芦瞥向她:“小册子?”
“对。您画的,小册子。”
胖老头放下酒葫芦:“新鲜出炉的?”
“对。”
“外面不让出售的?”
“对!”
两个人神神秘秘地越靠越近,看着彼此,脸上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
忽然,胖老头收起脸上的笑,伸出手:“那就拿来。”
“什么?哦。”
陆秧秧马上从包袱里掏出几颗金珠子,想要放到胖老头的手心里。
但胖老头却不肯要:“不是这个。”
他晃了晃他的酒葫芦,一脸止不住的期待。
“小丫头,你身上带着好酒吧?”
陆秧秧想了想,从包袱里拿出了很小的一个药瓶。
她稍微地将药瓶拧开一小点,一股浓郁辛辣的酒味登时就冲了出来。
胖老头使劲吸了吸鼻子,眼睛顿时放光,简直兴奋地手舞足蹈:“就是它!就是它!就是这个味!”
瓶子里装着的是驱寒用的药酒,非常浓烈,喝的时候光是一滴就要兑上一大碗清水才行。因为亲眼见过薛盈往里面泡过什么,所以陆秧秧一直只是把它带在身上,从没想过要喝它。
“您想要这个?”
陆秧秧有些犹豫。
“这不是平日里能直接喝的酒。”
“我知道!一滴要兑一碗清水!”
胖老头吸着酒味,已经
咂吧起口水了。
他从脚边的带锁的小箱子里拿出一本册子,啪地拍到陆秧秧面前,接着就急切地伸出双手:“快,让老头我喝上一口!”
这药酒山谷里常年都有几大缸,薛盈没事还会舀两勺去浇她种植的那些古怪的药材,实在算不上珍贵。既然他知道这酒该怎么喝,而且还这么喜欢,那给他倒是也无妨。
于是,她抬手就把小药瓶递给了老头。
老头却极为重视,使劲把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才双手将它接了过去。
一拿到手里,他马上小心翼翼地倒出了一滴,兑上一碗水,然后把它灌进酒壶,再倾到小酒盅里,小口小口慢慢地抿了起来,边喝边哈着酒气,很快就美得摇头晃脑。
见他喝的方式没错,陆秧放下心,迫不及待地翻开小册子!
但刚一翻开,她就愣住了。
“这什么呀?”
她问胖老头。
这里面根本没有美人和秘笈,一张一张的全是单幅的独个男人画像,连张两人同幅的都没有。而且每个人都穿得整整齐齐的,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弹琴,也没有场景和小故事,只是在每幅男人画像的旁边写上了数字和姓名。
这跟她想要的小册子完全不是一回事!
“长乐宫的义子们啊。”
胖老头喝着酒熏熏然,止不住地乐呵。
“长乐宫的宫主想要独享他们,不准他们抛头露面,老头我就非得把他们画出来整理成册,让外面的人也瞧一瞧,看他们到底有多稀罕!”
“您这样做……“
陆秧秧悄悄做了刀割脖子的作。
”会被杀掉吧?”
虽然这么说着,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还是继续翻开画册,仔细地看着他们的脸。
“嘿嘿。”
胖老头打了个酒嗝,又咂了一口小盅里的酒。
“我要是怕死,早就不再作画了。”
陆秧秧连着翻了好几张,又觉得不对了。
她问胖老头:“不是说长乐宫宫主的义子都长得跟一个琴师很像吗?”
“唷……”
胖老头笑着晃了晃手指,酒劲儿起来得飘乎乎朝陆秧秧点了点,“小丫头,胆子也不小呀……”
他哈哈笑完,挠了挠自己的胸口,嘴巴含糊回答她:“是像。都像,都没什么
好看的。”
陆秧秧:“你说那个琴师不好看?”
“好看不好看?”
胖老头晃悠着回忆。
“要说脸吗,也就还可以。美虽美,但也只是美而已。空壳一个,无趣得很!”
陆秧秧:“你胡说!”
“不不不。老头我可从不胡说。”
胖老头较真地瞪起眼。
“真正的美人,还得论当年的连乔。漂亮!英气!举世无双!哎……那么好的丫头,怎么就能看上……怎么就能……奇怪啊,奇怪啊……”
陆秧秧这下看出来了,他醉得不轻,都醉到喃喃自语、开始说不清话,现在正在发酒疯呢。
跟喝醉的人可没道理讲。
陆秧秧收起小册子,转身打算离开。
“小丫头。”
就在她迈出门槛时,胖老头忽然叫住了她。
陆秧秧转过身。
胖老头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她。
“你给我带了这瓶酒,我谢谢你。我已经二十年没喝过这个味儿的酒了,每天每天都想再喝一次。下次,你再给我带一瓶来,我给你看更好看的东西。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哈哈哈哈然后突然醉倒的胖老头,陆秧秧犹豫了一下,收起了手中的袖刀。
听他提到二十年前时,她已经意识到他恐怕猜出了她的来历。
但是,既然当年阿娘能把阿盈亲手酿的药酒给他喝,应该就说明这不是个坏人。
而且,他竟然还有更好的东西!
等她跟阿盈再要一瓶药酒,她一定要再来一趟,看看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
从画铺出来,路秧秧便马不停蹄去了河边。
那里果然已经热闹了起来,得到了消息的小商小贩都互相挤着占好了地方,将自己的铺子支了起来。
陆秧秧买了一包蜜饯,边吃边在河边溜达了一阵,在见到几个乞讨者后,她马上想到了一个能让她成为晏鹭词侍女的办法。
虽然老套,但是屡试不爽。
那就是卖身葬父!
正巧她之前从方为止写给她的文书中了解到,长乐宫的城外有一座义庄,放着许多无人认领安葬的尸体,待尸体腐烂就会丢去山上。
她打算去借一具年龄稍大的男人尸体来用一用,然后为他好好安葬。
这样想着,陆秧秧转身就出了
城,前往义庄所在的地方。
那里真的很偏远,算是荒郊野岭了,越走越荒凉,阴森森的,根本就没有人烟。
她点了一根香,认认真真地在义庄前行了礼,然后才推开门、费劲地抬高脚踏了进去。
但她的腿还是短了那么一点儿,收腿时还是在义庄的门槛上绊了一下,踉踉跄跄地好容易站稳,却又差点碰到了一具尸体。
陆秧秧赶紧张开手臂稳住!总算是没有踩到那具尸体上。
接着,她左右看了看,这里的确只是义庄的门口,还没到义庄用来放置尸体的房间,怎么会有一具裹着草席的尸体被随意丢弃般地放在这儿?
更何况……
她看向尸体裸露在外的部分。
这是一具新鲜的男人尸体,似乎刚死没多久,头发乌黑如云,像是富贵人家精养出来的。这样的尸体,就算一时间无人认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被送来义庄。
陆秧秧感觉自己恐怕是又碰到了麻烦的事情。
她想了想,小心地挑开了一点草席。
男人压在草席中的手因此滑了出来,每一根手指都被生生刺穿,指甲掀翻,血淋淋的一片,看起来触目惊心,明显是遭到了酷刑。
但陆秧秧的注意力却并没有留在他的手指上。
她的目光落到了男人的右耳下面。
她盯着那里看了一会儿,开始翻包袱,拿出了画铺胖老头给她的小册子。一页一页很快翻过,迅速找到了她要找的那张画像。
那张画像中,男人坐在凉庭下,微微侧着脸,耳下一朵红梅般的胎记十分显眼,跟尸体上的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这是程娇娘的第十九个义子。
名为程崔梅,善钟鼓。
眉眼弯弯,五官精巧,的确是个俊俏青年。
陆秧秧看了看画像上的人,最终还是弯下了腰,彻底掀开了这张盖在尸体上的草席。
男人的全身就此露了出来。
可是,他的脸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的沙发小天使是派大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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