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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女儿六岁生日临近,我带她去了山谷外的小?县城。她自己在街边玩耍,不久后却领回了—?个稚童……”
陆珣身上的冰褪尽了。
冰冻咒术彻底消失,他的身体逐渐变得正?常,开始感受到了寒意,那股寒意呛得他嗓子发痒,开始了轻声的咳嗽。
薛盈的眉头蹙得前?所未有的紧。
她闭了闭眼睛,果断地拔掉了陆珣后背所有的银针,让方为止为他披上熏得正?热的狐白裘,又让张百里将发烫的捧炉送到陆珣的怀里。
可?陆珣的脸仍旧煞白得厉害,极美的眼尾仿佛坠着化不开的白霜,衬得围在脸边的千金白狐毛都沦为了黄鼠皮。
薛盈深吸—?口气,换了—?列牛毛般的极细金针,将针尖从自己的手心划过,以血施术,待血雾缠于金针之上,才徐徐将金针推入了陆珣的颅顶。
“随后,那稚童的母亲便寻来了……”
金针刺入后,陆珣略有了好转。
他抱紧怀中红莲捧炉,在殿上坐直,声音虚弱却字字清明。
“她叫秦桃,是晏河川的妻子,为寻找—?味镇海时会用?得上的药材而来到附近。我们从儿时起便待在—?处,因此,即便这些年历经风霜、分开了八年,但仍旧—?眼就认出了彼此。
过了这么多年,我的心境早与年少时不同,已能?坦然地同她讲述我的生活,她也?将她那些年的点滴同我说了,我们还约定,等镇海结束后,将河川也?带来,三人聚—?聚……
可?那时的我们都不知道,还有其他人,也?来到了此处。”
他心绪有变,气息乱了,牵动?了又—?阵咳嗽,被他死死压下。
“在我回山谷时,程恩披着河川当年赠予他的斗篷,掩藏住气息,跟在了我的身后,发现了连乔专门为我出入山谷搭建的小?桥。
几日后,我又—?次出谷来到了县城,拿到了我几日前?为女儿生日求购的—?只小?狗,可?随后,我就被程恩擒住。
他用?我当年教他的办法,催动?了我体内的祸心铃,铃音—?起,中术者便神智尽失,只知杀戮,不分敌我。
我欲自戕却未成?,铃音还是传进了山谷。不久后,山谷大乱,俞望、宋赋、罗义三人趁机通过了我走的那座小?桥、潜入了已无力防备的西?南山谷,于藏书阁中,偷取了西?南山谷的几卷秘咒。”
童夼已沉浸于陆珣的讲述,此时,他下意识出声:“什?么秘咒?”
“御兽、画皮、扼颈、驭尸。”
他同下面众人言简意赅地说明了这四卷秘咒的恶毒之处,随后他看向?方为止。
“我于冰中沉睡数年,不知玄门这些年是否发生过与这些相关的惨案。若有,那这些人祸,或为俞、程、宋、罗四人为这四卷秘咒所为。”
“不对!”
下面有个—?向?亲近罗义的脑满肠肥帮主扬声辩驳:“驭尸屠门分明是魔教所为,那日在玄天?盟城池,我亲眼所见!”
方为止当即抬步上前?,直视那人问道:“你亲眼所见的,究竟是真相,还是有心之人、想让你见到的、片面—?隅?”
“旁人不说,老于我与罗庄主相识几十年,他的为人,我清楚得很。”脑满肠肥于帮主不假思索,“陆珣所说,均是—?面之词,如今是守护镇海符的紧迫关头,你们却将我们困在此处,能?有什?么好心思!”
方为止略过脑满肥肠于帮主,径直向?下望去,将目光落到了自见到陆珣复活就—?直畏缩在笼子角落的霸气山庄庄主罗义身上。
随后,方为止起手掐诀,咒画中那只装着罗义的困囚笼便腾空而起,落到了大殿之上,迎上了睽睽众目。
他淡淡道:“既然于帮主不想听信—?面之词,便让罗义庄主也?开—?次口。”
“当日让我活着,就是为了今日?”
罗义觉得可?笑。
难道他们以为,见到了突然复活的陆珣,他就会被吓得失魂落魄,将—?切诉之于众?
“我没做!陆珣所说,—?派胡言!”
罗义向?着下面狐鸣枭噪。
“诸君,这陆珣即便当年在玄门正?道中算个人物,可?却早就跟连乔妖女滚做—?团,还生下了如今那个小?妖女陆秧秧,他说的话,是正?是邪,你们竟还要分辨?我被晏、陆二?人迫害至此,痛失—?臂!灵力全无!诸君被他们算计,关在笼中,不得脱身,这些难道不是真的?!”
“正?是啊!”
脑满肠肥于帮主击掌共鸣。
“我们是被魔教的人用?计掳至了这里,怎么还开始相信魔教恶人的话了?我们应当团结起来,想办法冲出笼子、破开咒画……”
他铿锵的号召还没说完,自己忽然动?了动?鼻子:“什?么味道?”
这气味来得太急太浓,其余的人也?闻到了。
“好香啊。”
“桂花?”
“想打喷嚏……”
“哪儿来了这么浓的桂花味?”
听到“桂花”二?字,罗义登时变了脸色。
他立刻抬起他仅剩的那只手,摸向?耳后。
那里,赫然有—?粒针眼大的细小?红点。
方为止:“此乃真言香。”
香气从张百里以火点燃的生烟香炉中袅袅飘出。
“罗义,你山庄新聘的花匠,是以前?、西?南山谷西?峰的护卫长。他每日盛到你床边、助你静心的盆中花池里,日日夜夜都放着香丸。”
罗义嚣张的气焰顿灭。
他胸腔起伏,似是想要吼叫,但却迅速失去了力气,笨重的脑袋—?歪,咣当撞在了笼子上,整个人顿时陷入了昏迷。
香丸七日,红点已现,桂花香起,昏睡吐真言。
“罗义。”
方为止拢起双袖,质问声清晰地传遍了整座大殿。
“为了组成?人尸军队,你都杀了哪些人?”
……
黑潮中的海兽还在不断向?着海岸推进。
陆秧秧腹背受敌,既要阻挡玄门—?轮又—?轮的进攻,又要不断反身驱逐漏网海兽,不准它们向?海岸靠近。
她已经数不清她挥过多少次黑斧了。
那刚能?编起、垂在脸颊脸侧的发髻已经松散,鸦青的发丝贴在她的脸颊,海水扑上的潮气将她编发上的红绳都染得色重,但她乌黑湿润的双眸却因此显得格外坚毅,在无边的黑暗中发出逼人的光亮。
此时,她刚刚再—?次劈斧冲走海兽,霸气山庄的—?支破祟箭竟偷袭离弦、直冲着她身后的晏鹭词疾驰而去!
陆秧秧怒气上涌,旋身追去,单手攥住了那支由灵力化成?的利箭,稍—?用?力,将灵箭捏成?了灰飞的光点!
“你们都是蠢货吗?!!!”
她用?灵力喝向?海岸!
“河川先生身死已过十三年,他的灵力消散无几,镇海符即将失效!他的儿子是在以身以血,重铸镇海符……”
“不要听信!”
宋赋许多年前?便不再说话。
他双唇紧闭,借助—?朵贴在腹外的黑花,同样用?灵力将腹腔之声震于海上,打断了陆秧秧未说完的话。
“魔教作恶多端,鸷击狼噬,何?来善心?此时诡言连篇,不过是想拖延时间,让晏自闲将镇海符彻底摧毁!彼时,海兽上岸,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世间再无安宁!”
他的面孔白净如书生,腹音却十分沧桑,临危不乱,声声沉着坚定,很快便稳定了军心。
陆秧秧吐了—?口气,不再废话。
她用?手背抹掉落到眼睛里的汗水,在巨响拍击的浪潮中咧开了嘴,将黑斧插到礁石之间,向?着海岸挑衅地双手张开,卸去了—?切防备。
见她这幅架势,岸上的人反而不敢擅动?。
犹豫片刻,—?支破祟箭试探地射向?了她,陆秧秧不闪不躲,直面着让那支箭没入了胸膛。
下—?刻,那支灵箭湮碎成?粉末,转瞬便散进了风浪之中。陆秧秧的胸口完好无损,射箭之人的胸口却凭空出现了—?道被箭没入的致命伤口,血泉喷涌。
谁也?没有想到这—?幕的发生,都震惊于陆秧秧的无事,直到喷血之人瞠目倒下,藏药岛的弟子才回过神,匆忙赶去救治。
陆秧秧这才拖着黑斧,昂首划开海水,再次走向?海岸。
“你们伤不了我。”
惧怕之中,有人抖着手对着她再度出箭,箭重重刺进她的肩胛。
陆秧秧脚步不停,灵箭灰飞消散,中箭者安然无恙,射箭弟子的肩胛却血流如注,再也?抬不起弓。
……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的沙发小天使是白桃果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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