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王(1 / 1)

裴昂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少年,与此同时,几乎场上所有人都朝那厢围了过去。

“王奉御,快!”钟盈急急唤了一声。

“是,殿下。”王直长对着钟盈匆匆一拜,抬手领上太医署诸多人,急急朝那处行去。

“五郎,我先……”钟盈不敢有片刻耽误,站起身方对钟谦叉手一礼,视线瞥见场中时,见已然有一人狂奔而去。

她眯了眯眼睛,诸多奔向马球队伍的人中,夹着郁金色绫裙,似一团热烈的花束于灯火朦胧间绽放。

钟蕙?

随后钟盈意识到,钟蕙去的,是荀安的方向。

也是裴昂的方向。

钟盈缓缓站起了身,虚蜷了蜷手指,方才神色里的焦急淡了些。

见太医署一行人已然抵至少年身侧,她才敛眉侧目。

女子的眉眼在烛火间又恢复了冷淡,复抬头看向人群,已然看不清荀安身影。

“阿姐?”钟谦与吐蕃使者交谈了几句场面话,转过头注意到钟谦反应。

视线顺着钟盈朝着远处众人望了眼,然后侧过头悄声问:“阿姐是累了吗?若是累了,今日便歇在宫里吧?”

“好。”钟盈对上钟谦担忧的目光,点了头。

一时人逐渐散去,钟盈并未再看向远处,起身随钟谦一同离开。

茗礼随在身后,她跟得紧,几乎贴着钟盈的影子走路。

她虽知钟盈素来喜怒不外露,只是今日,她似乎也看出钟盈情绪有些不高。

与方才在球场上截然不同。

“茗礼。”

前头钟盈唤了一声。

“殿下有何吩咐。”茗礼叉手走近一步问。

“劳烦你去徐安那处看着,若有什么情况,马上回来和我汇报。”钟盈的声音仍旧冷静。

茗礼却觉得有些忧虑。

殿下好像,情绪很不好。

她虽猜不分明,但大抵又与那徐六郎有关。

殿下究竟看上了他什么?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但在想明白前,她身子已顺着钟盈的指令折身朝马球场奔去。

钟盈见茗礼消失于后,回过头继续跟着钟谦顺着宫道往前走。

近夏的天气,又入了夜,虫鸣阵阵,很是喧闹。

前头宫人手里的一豆灯火,吸引了不少向光的飞蛾左右扑飞,一旁的内侍掸着袖子赶开。

钟盈跟着钟谦才走了几步,迎面来的人便堵住了二人的去路。

“臣褚南嗣拜见圣人。”前头是中年男子的声音,声线宽厚,听着倒算舒朗。

那男子又朝后望了望,注意到钟盈,叉手一礼:“见过长公主殿下。”

“表伯父多礼了。”钟谦走近,扶起褚南嗣。

这位临王是宣昭女皇亲侄,当年由女皇亲封爵位,擅理政事,朝中颇有威名。

只是女皇退位后,他便自行去了官职,去封地做了多年的闲散王爷。

这位原书中被荀安所杀的前期反派,一直借用自己清风明月般的行事隐藏野心,这看似朗润清隽皮囊里,裹着难以言道的不堪。

原文描述,这位临王有一怪癖,性好俊朗少年,床笫之间所用手段,非常人能言。

作者用几笔描述了荀安除速度做他门客,还留白几句,表述他二人还有些难以言道的关系。

也许这关系,让让少年愈发心性磨损,坠入深渊再不可得救。

想到这里,钟盈下意识往后挪了几步,眉宇冷了几分,她很是戒备。

“表伯父多年未曾进京,五郎倒是越发想您了。”钟谦语气乖巧,似有拳拳思念之意,“朝中之事,五郎多有不懂,总不得机会询问表伯父,如今表伯父好不容易来了邑京,您千万多住些日子,好教导教导五郎。”

相似的话,这言语间所用音调,多了些浮于表面虚假。

“圣人见谅,实在是臣这身体愈发不中用了,来去一趟便要折腾许久,老了,老了……”临王咳嗽了一声,声线低糜,“何况臣久离朝政,朝中股肱许多,臣那套已经不中用了。”

夜风而至,钟盈手拢在衣袖里,她发髻上松了些,碎发落于脸上有些发痒。

她听得不是很分明,这些表面的卖弄,是皇家常有的技能罢了。

“表伯父莫要这般言语,既然来了邑京,便好好修养,府中若缺什么,只管与五郎来说。”钟谦拍了拍临王的手,宽慰道。

“臣多谢圣人厚爱。”临王似要再拜,钟谦慌忙扶住,“这球赛打了这么久,表伯父辛苦了,快早些回去歇着吧。”

“多谢圣人体恤。”临王点了头,身子往前行了一步,似乎又想起什么,转过头看向钟盈。

就着昏暗宫灯,临王的五官被虚虚勾了个轮廓,大半都被黑暗谗食。

便略显狰狞。

“今日那场中的少年可是殿下的人?”

他的询问就着冷风传入钟盈的耳朵,她本思绪游离,听此询问,跟着起了个冷颤。

原书中,荀安借用自己在伎乐班中一舞,引得这位好少年美色的野心家上心,从而收入府中。

可今日的马球会,荀安已然出尽了风头,大抵这位临王已经入眼。

“是我的人。”钟盈走近一步,她说话也铿锵了一些。

既然套着帝国长公主的壳子,有她在,定不会让荀安重蹈覆辙。

“殿下实在好眼光,天下才俊皆出殿下府中,真是我大齐之幸。”临王跟着轻飘飘道了一句。

钟盈没有表露神情,心却高悬起来。

这言语,她琢磨出挑拨离间的意思。

且这话当然钟谦的面,她的弟弟会如何想?

“临王说笑了。溥天之下,何处非王土,何人非王臣。大齐的臣子无论师出何处,只要是为圣人做事,为大齐做事,便都是可用良臣。”钟盈面上挂了温温笑意,不紧不慢回道。

“殿下说的有理。”临王叉手一礼,又对钟谦一礼,才缓步朝前离去。

待他消失于远处宫墙下,钟盈迅速将那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换去,借着幽暗灯光翻了个白眼。

“阿姐。”身旁钟谦的声音响了起来,不知怎的,少年的眉宇在在明明灭灭的灯火勾勒下,泛着些许森森凉意。

“五郎?”钟盈心中一紧。

方才那临王的话,钟谦听了不悦了么?

“说起来,我大齐朝中确有颇多臣子是出于阿姐推荐。”钟谦的声音没有温度。

钟盈握拳,她张了张嘴想解释。

钟谦倒是朝着钟盈走近几步,凑近身贴着钟盈的耳朵小声道:“那糟老头子坏得很,阿姐莫要往心里去。”

语气狡黠,与方才全然不同。

钟盈听毕愣了片刻,待钟谦又退回去,她还未反应过来。

“阿姐早些休息,我还要去应付那些吐蕃使臣们。”钟谦对着她眨眨眼睛,然后示意了一下杨继。

这般神情,与她那弟弟如出一辙。

钟谦的存在,让她有一瞬觉得,自己的弟弟从未离开。

她心下暖了几分,然后点了头,由着宫人们带着她朝另一侧走去。

一路清净,只有衣袂摩擦之音,宫人们并无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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