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语彤那天终究没等到那两人互给台阶下,一直到她下车,不但带不走车离沉重的氛围,连那几本花花绿绿都带不走。
她不知道后续如何,她只知道自己的生活还算顺遂,同学来找她要书,她只能用钱抵债,女朋友也没跑,只是需要低调,她的学习成绩也没退步,无论是班主任还是家长,都无话可说。
她们因为是高三,放假迟,期末考已经考完,那天家长会后还要补几天的课,等放假时就几乎到了除夕,这时候大学生早就散得没影,学校安保也发生了改变,在假期,车子可以从侧门进去。
但是侧门不比正门,不是自动识别抬杆。喇叭声响起了有一会儿,才有保安从保安亭里出来,江楹川这才看清保安亭里的情况,几人围了一小桌,桌上摆了些便宜的啤酒,还有外卖送来的小菜。
登记完,保安却没有马上按下抬杆,反而跟她们随意聊了几句,“来过年的吗小姑娘?”
江楹川微微一笑应下,季鹤闻却坐在副驾驶不作答,只是目视前方,仿佛在出神,又仿佛只是在等待阻碍她们的杆子升起。
保安也不在意季鹤闻的无视,退到一边按下按钮,嘴里还羡慕着:“哎哟真好,像我们在外地都回不了家,只能哥几个凑几桌除夕夜热闹热闹。”
校园里没什么人,她们很快就到了教师公寓楼下,季鹤闻坐了一会儿,像是才反应过来眼前的景色变为静止,她看着陪她坐着的江楹川,说道:“我提不动,你帮我一下。”
“好。”江楹川轻声应下,打开后车厢,一件一件地将季鹤闻挑的礼物拿出来,分量并不重,但是季鹤闻已经右手摸着左手走在了前面,不给她反悔的机会。
“放到电梯里还不够,电梯到家里还有一段距离。”等江楹川跟上的时候,季鹤闻已经进了电梯,手指则按在延长键上。
等她走进了电梯,那手指快速地移动到了两个角相对的三角,电梯门随之关上,季鹤闻收回手盯着按钮,一瞬不眨,却并不看她。
教职工公寓已经有些年头,隔音不好,电梯才刚停下,门都还没打开,就能隐约听到一墙之隔的房间里有声音传来,电视里闷着人声,原来春晚已经开始,房间里也热闹非凡的样子。
直到听到张莲清对段书竹热情的呼唤,让她来桌边挑个位置坐好,江楹川这才知道原来连年夜饭都开始了,她甚至可以凭借她唯一一次来这里的经历,想象出段书竹应该会挑哪个位置。
如果段书竹喜欢看电视,那一定会选她上次坐的位置,如果不爱看,那就是坐对面,但是那边离厨房近,上菜可能会不方便……那么季鹤闻呢?会坐在哪里?
“季总。”
“嗯?”
“没带钥匙吗?那需要我按门铃吗?她们在等你,如果你再不进去,可能要错过第一道菜了。”
“不用。”季鹤闻这才发现她们两人已经傻站在门口许久,或许并不久,因为电梯门还没有因为无人乘坐而自动关上,“你呢?要进来一起吃吗?你知道的,你是很出色的员工……”
“季鹤闻。”江楹川出声打断了她,突然转换的称呼令她有些恍惚,她这才发现江楹川的手正放在电梯外的按键上,只要再迈进去一步……
“我也要回家了。”她最后看了她一眼,轻轻说了声“新年快乐。”
——
“打?”季语彤看着被硬塞进手里的手机,有些犹豫。
段书竹换了个位置,放开季鹤闻,挪到了季语彤的身边。现在家长们去邻居家了,把一桌的菜留给她们。季鹤闻从进来开始就不对劲,段书竹再不清楚,在看到季鹤闻一杯接一杯的时候也应该明白了,果然,一跟季语彤的眼神一对上,就什么都明了了。
看了眼没有她的阻挠又开始续杯的季鹤闻,她赶紧催促道:“打啊,你不也是僚机吗?”
“我说什么?”电话已经拨了出去,季语彤手足无措地抓着段书竹问。
“喂?”
空气中忽然响起另外一人的声音,季鹤闻愣了愣,朝着声音来源看,其实她什么都清楚,但她什么都不想管,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江楹川好像不愿意再玩这个上司和下属的角色扮演游戏了,疲倦了,或者是觉得该有个了结了。
明明只要答应她就好了,明天就是新的一年,她会在今夜烟花绽放的时候跟江楹川坦白一切,在烟花落幕,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焦味的时候宣告游戏结束,属于她们的新的一天就开始了。
可是江楹川不愿意跟她玩加时赛,真烦啊季鹤闻,你早点说开不行么?偏要争个输赢,好像胜利的喜悦能洗刷尽过去经历过的委屈一样,可是现在,获得全场最低分的不也是自己这条纠结的可怜虫么?
“嫂子,情况并不乐观。”季语彤的声音打断了季鹤闻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
她看出了季语彤的紧张,还看到段书竹给季语彤无声地竖起了大拇指。
季语彤刻意伪装的声音并不低,只是故作神秘,努力在江楹川那边树立双面间谍的形象,“嗯,她们正凑在一起,讲悄悄话呢,我听不见,哦,我姐她脸都红了,好像是聊到晚上睡哪个房间的问题……嗯……嗯嗯……”
段书竹原本还靠在季语彤手边想仔细听,可是没等到她探听到江楹川的回应,她已经被季语彤胡编乱造的能力吓得闪开,在季语彤收掉手机后又凑了上来。
“她怎么说的?”
季语彤看了季鹤闻一眼,“她说她在别墅里,小狗饿得嗷嗷叫,她还说……”
“说什么?”
“她真的好冷。”一字不漏全部汇报完毕,季语彤知道自己今日份的工作已经完成,摆弄着手机,突然回想起什么,“姐,那天嫂子不是说把狗带回她自己家么?”
应该回答她问题的人却早已跑到了门边,又突然回头,喊的还不是她的名字。
——
“这场好戏真的要落幕了。”目的地就在前方,段书竹减缓了车速,正要发表影后获奖感言,颁奖嘉宾却根本不搭理她,只是盯着不远处的别墅,不停张望里面是否有灯光亮起。
季鹤闻下了车,她早已清醒,轻轻推开家门,除了自动亮起的玄关灯,里面的大灯全是关着的,阿土也没有出来迎接她。
这和江楹川描述的不一样,季鹤闻不知道自己在慌张什么,拖鞋都没换就往里走,或许江楹川在楼上的房间里呢?以前不就是这样的吗?或者,她真的不在这里.
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
她不想去往深处探究,现在就想见到江楹川的想法推着她往楼上走,至少也要把这个别墅的每个角落都搜一遍她才能好好静下心思考所有困扰着她的问题。
“季鹤闻,你在找什么?”
突然有声音从沙发那边传来,季鹤闻刚迈上楼梯的脚落了空,她站了两秒才转过身,这两秒的缓冲却还是不能使她说出的话流畅,“我,我找……”
“你想说你找阿土是吗?”她听到江楹川低低一笑,随后灯被打开,“阿土被我送去了我妈那,这里只有我。”
灯光亮起,季鹤闻才看清茶几上摆了不少酒,而江楹川的两颊染上了红晕,这唤醒了她不好的回忆,她拧着眉在沙发上坐下,“你不是说要陪家里人?”
江楹川凑了过来,却不回答,反而问道:“你要喝吗?暖一暖。”
刚刚的焦急在她的背上留下汗水的痕迹,现在冷静下来,季鹤闻这才发现暖气没开,她接过酒杯,却是放回了桌上,甚至还把所有的都往江楹川的反方向推远了些。
“季鹤闻。”她又叫了她的名字,“你没有失忆。”
“第一次让我进家门,却没有让我设置密码,仿佛这里本身就存着指纹;衣柜里我的衣服也没有扔,难道你理所应当的把那当成你的衣服?从来不觉得怪异?阿土对我的熟悉你也只是三言两语带过就不再质疑……这里处处是我生活过的痕迹,爸妈是你指使的,季语彤是你派来的,就连段书竹玩的也是换汤不换药的把戏。
只不过,时间一久,愚笨的我慢慢分不清哪些是你故意,哪些又是你一时不查留下的漏洞。但是这些从很早开始就不再有意义,我早就知道你没有失忆,只是下意识的习惯让我去记忆,警告自己把发现你的漏洞当成乐趣,我才能提醒自己要沉醉于这场游戏。”
她一口气说完,好像已经在心里练过了上百遍,又仿佛今晚在沙发上枯坐的时光都用来思考如何才不会给季鹤闻一丝溜走的余地,“季鹤闻,不知道这场游戏你玩得开心与否,如果你想要更开心,我告诉你,我喜欢你。”
季鹤闻喝了一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被她重新握回手中的酒,她感受着液体划过她的喉咙,却没有压下心底的五味杂陈,她的心里涨涨的,有些开心又有些难过,她终于听到这句“喜欢”了,可是在真的听到时又有些怪异地抗拒了,有人的人当晚答应她的求婚,第二天就可以毫不留情地抽身离开。
季鹤闻吸了吸鼻子,吐出一口浊气,“你说你喜欢我,是从前的江楹川喜欢我还是现在的江楹川?既然喜欢我,为什么会离开?离开了为什么又回来?”她放下酒杯,将手轻握成拳放在身侧,这样才能不显示出她的紧张。
江楹川却避而不答,穿书的事情太过不可思议,季鹤闻只会以为她连编理由都不走心。
“那季鹤闻呢?”她停顿了一下,丢失了所有的勇气,最终怯怯地开口,“焕然一新的季鹤闻现在还会喜欢我吗?”
“什么叫做焕然一新?”季鹤闻拧着眉,并不满意她的说法,“从来都只有一个季鹤闻,一个喜欢江楹川也以为自己被喜欢着,结果莫名其妙被抛弃,又被主动接近,被接近了便雀跃地打乱计划,才刚和你待在一起,便想着下一次要如何才能让你靠近,连假装失忆都漏洞百出,连气人都这么失败的季鹤闻。”
“谁说我不气的?”江楹川站起身,一点点逼近季鹤闻,“你不记得我我会伤心,你和别人在一起我会吃醋,你不挽留我我会难过。”
“我刚刚留你了。”
“因为我想抓住你。”
“那你抓住我了。”季鹤闻拿下江楹川手中的杯子,换成了自己的手,抬头望着她,“所以,你可以开始追我了吗?”
这一晚,季鹤闻将所有隐瞒的事都坦白了,江楹川这才知道很多她以为的故意只是季鹤闻拙劣演技造成的不小心,正当她嘲笑季鹤闻时,话题被抛到了她这边。
她因为不肯说原因而被赶到了楼下,她躺在早就熟悉了的床上,思考着如何追人才能让季鹤闻满意,房门却突然被推开,那个明明白白告诉她这事没完的人摸来了。
“我叫你走你就走,你做的出来,追人的第一步你就做错了,但是我给你一次悔棋的机会,从明天开始,好好地,认真地追我。”
作者有话要说:情趣情趣,不是折磨人,表面争锋相对,实则打情骂俏罢了
后面都是甜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