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秋和林阅微的婚礼将在b市最大的教堂里举行。
林顾两家豪门联姻,这是近来商界最大的盛事。
结婚当天是个艳阳天,缤纷气球印在碧蓝天空,政商两界来了大半壁江山,如茵绿地上名流云集,从容优雅地穿梭在人流中。
婚礼还没开始,众人便议论纷纷。
“你说这顾二小姐也真是可怜,母亲死了没多久顾总就把小三扶正了,还带回来个便宜哥哥,听说了没有,这私生子比她还大上两岁呢,顾总结婚以前就播了种了,啧,风流啊。”
“听说顾砚秋之前一直在国外念书,毕业回国才听到这个噩耗,愣是一滴眼泪没流,守了前顾太太的灵堂三天三夜,之后欢欢喜喜地叫上了哥。”
“砚秋这孩子我小时候还抱过呢,现在……唉。”
“你以为她是接受了这后妈和便宜哥哥吗?她这是要和私生子争家产呢,顾老狐狸家的女儿,会是省油的灯么?”有人一哂,杯底深红色酒液动荡,“等着瞧吧,顾砚秋现在攀上了林家这朵高枝,顾家怕是要变天咯。”
婚礼后台。
众人谈论的主人公顾砚秋端坐在镜前,膝头摊着一份名为《xxx可行性方案》的报告,她坐姿端正得近乎古板,乌黑的长发如云,松散在修长的天鹅颈后。
缎面的婚纱质地精良,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柔和的珠光,细致的裁剪让布料熨帖地贴合着玲珑有致的身体。镜子里的女人约莫二十五岁的年纪,眉眼锐利又冷清。
顾砚秋垂在身边的那只手上拎了一串佛珠,大拇指有一下没一下、不疾不徐地一颗一颗拨过去。整个人像点燃了的一支沉香,再精致的妆容,再华丽的装束,也显得沉稳而朴素,和外界“普天同庆”的氛围格格不入。
助理敲开门,恭恭敬敬地提醒她:“小顾总,时间快到了。”
“知道了。”顾砚秋合上文件夹,助理帮她接过去放进公文包里。
化妆师最后给她补了一次妆,她底子本就极好,五官出众,略施粉黛便惊为天人。化妆师今天已经看着她愣了好几次神了,但是顾砚秋并没说什么,每次都静静等着对方回神,极有教养。
倒是化妆师,频频脸红道歉。
“无妨。”她声音低沉安静,有一把月光照在水中岩石上的冷润嗓音。
化妆师抬手放下她的头纱,细细端详了一番,对方精心描绘过的眉眼在白纱中若隐若现,更撩人心弦。化妆师给这么多人化过妆,其中不乏明星大腕,私心里觉得能有顾砚秋这样相貌和气质的,一只手数得过来。
“婚礼开始了。”再次来人提醒。
顾砚秋拨弄佛珠的动作一顿,串在了手腕上,露出一个短促的微笑:“来了。”
礼堂门大开,宾朋满座,一对新人相携走过花门,柔软的裙摆层层叠叠,纯白色的婚纱神圣洁净。她们走过的地方紫藤摇摆,花雨翩飞。粉雕玉琢的戒童捧着大红色的托盘,静立在新人身边。
慈祥的神父面对着眼前的璧人,和蔼地进行最虔诚的询问。
“林阅微小姐,无论贫穷、疾病、痛苦、富有、健康、快乐、幸福,你都愿意对顾砚秋小姐不离不弃,一生一世爱护她吗?”
林阅微毫不犹豫,说:“我愿意。”
“顾砚秋小姐,无论贫穷、疾病、痛苦、富有、健康、快乐、幸福,你都愿意对林阅微小姐不离不弃,一生一世爱护她吗?”
顾砚秋亦没有丝毫迟疑,掷地有声地说:“我愿意。”
顾砚秋知道此时场下一定有人咬碎了银牙,多亏了眼前这位林小姐,答应和她成婚。
林阅微察觉到顾砚秋在看她,白纱下的秀眉微微挑了挑。
神父:“我以|神|的名义,宣布你们正式成为夫妻,现在你们可以交换戒指。”
两个戒指都是女式,素净的戒圈上点了一圈碎钻,是林阅微挑的。她答应结婚,顾砚秋对她所提的任何意见都没有异议。
顾砚秋戴着蕾丝手套的手,牵起林阅微的,从托盘里取出一枚戒指,缓缓地推进她的无名指根部,钻石折射碎光,衬着修长的手指,格外地好看。
听说左手无名指连动着心脏,即便只是一场契约,她的心中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涌动着,继而看向了腕上的珠串,那串珠仿佛也在静默而温情地凝视着她。
她略一垂眸,敛去脸上细微的动容和眼底依稀的水光。
对方如法炮制,也给她戴上了戒指,靠过来的时候身上有淡淡的体香,很舒服。林阅微离她有些近,快贴着脸,分开的时候低声夸奖了她一句:“你手很好看嘛。”
顾砚秋礼貌地回了她一句:“你也是。”
林阅微微微一笑。
这波商业互吹可以。
神父:“现在新娘可以亲吻新娘了。”
两人同时撩起面纱,皆是一怔。
说出来在座的所有人都不会相信,她们结婚之前从来没有见过面。
顾砚秋生了一双很典型的丹凤眼,眼型呈流水型自然波动,眼角朝下,眼尾很长,向上微微翘起,瞳仁极黑极深,注视着你的时候似能勾人魂魄,微抿着淡色唇瓣,自带禁欲气质。不须开口说话,仅仅是站在那里,便是一件高雅珍贵的艺术品。
好看得让现场的人挪不开目光。
但那些人不包括林阅微。
神父重复了一遍:“现在新娘可以亲吻新娘了。”
顾砚秋望向林阅微,林阅微心里想着别的事,没再看她。
神父:“二位新娘?”
林阅微抬眸,撞进对方漂亮又冷漠的黑眼珠里:“啊?”
唇瓣一热,顾砚秋已经主动凑过去吻住了她。
……
婚礼结束下场,到了没人地方,顾砚秋特意对林阅微说:“抱歉。”
“什么抱歉?”林阅微不明就里。
“刚刚未经你的同意吻了你。”顾砚秋望着她,眸底是墨染就一样的黑亮,十分真诚。
“哦,没关系,是我自己走神了。”林阅微耸肩,不以为意,反正都是走程序。
“……”
“……”
两人陷入微妙的尴尬中。
顾砚秋轻咳一声,提议说:“婚宴要开始了,我们去换身衣服?”
林阅微终于从快窒息的尴尬中解脱出来,笑着说:“好啊。”
顾砚秋动作稍快,在更衣室出口等她,眉目一派沉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
“这里。”林阅微后出来,她循着声音朝顾砚秋望去,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惊艳。
婚纱隆重,礼服端庄,淡妆浓抹总相宜,就是手腕上的那串佛珠,碍眼了些,她不知道今日是什么场合么?
顾砚秋略弯下腰,向她伸出一只手,林阅微将手递进她手里,两人相携向前,耳鬓厮磨,真如一对恩爱情侣般。顾砚秋比林阅微年长四岁,又是高攀林家,自认该多照顾她,便道:“我听阿姨说你不善交际,待会儿别人问话的时候,你可以不用说,我来回答。”
“酒我替你挡,我酒量还可以。”
“敬完酒以后你可以先去你妈妈那儿玩儿,我会去找你的。”
她又望了望对方露在外面的一双雪白香肩,问道:“冷不冷?要不要我回去给你拿条披肩?”
这人音质偏冷,说话的时候如同以长剑击水底石,泠泠透着清寒。
不说还好,一说林阅微肩膀顿时瑟缩了一下:“……”
顾砚秋会意地停下,温言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回去拿。”
林阅微:“……”
女人窈窕纤瘦的背影渐行渐远,林阅微舔了舔上唇,不知道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细长手指敲着旁边的栏杆,玩味地勾起唇角。
顾砚秋回来得很快,羊毛披肩披在身上,确实比一开始暖和很多,林阅微下巴懒散一低,礼貌而疏远地道了谢:“劳烦顾小姐。”
“林小姐客气。”
婚宴上,顾砚秋带着林阅微挨桌敬人酒,对方一口一个贤侄女叫得热情,不时有人把手搭在她裸|露的肩膀上,林阅微用余光观察着顾砚秋的表情,发现她全程都不为所动。
林阅微一口酒都没喝,她杯子里倒的其实是水,连顾砚秋也不知道。
倒是有很多人敬她酒,毕竟她是林氏的掌上明珠。顾砚秋说话算话,说挡下就全都替她挡下,否则照这个喝法,就算是喝水,林阅微也够呛。
最后落座在父母和岳父母这桌,顾砚秋喊了一声“爸”,顾槐嗯了一声,给她和林阅微封了两个大红包,威严却不失慈爱地说:“婚姻幸福,和和美美。”
后妈和便宜哥哥也一人封了一个,说了句吉利话。
林阅微的妈妈就热情多了,拉着顾砚秋的手东拉西扯,又是问在国外怎么样又是问刚回来适不适应,顾砚秋一一回答,乖巧懂事。
永远知分寸、懂进退、识礼节,也永远透着清高孤傲的疏离感。林阅微冷眼旁观这么久,给她的新婚妻子评价却并不好:像个被设置好了精密程序、按部就班运行的机器人。
纤长手指从白瓷碟里漫不经心捏起一块乳白色方糕,林阅微借着用食,素手掩唇瓣,谁也没看到她唇边浮起一抹似笑非笑。
不知道这样的人失起态来会是什么样子?
婚宴结束,两人在双方家长的目送下坐进了同一辆车,一路行驶进夜色深处。
开了大约半小时,纯黑色的迈巴赫停在一座崭新的独栋三层别墅前,司机回头道:“小姐,太太,婚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