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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策出了宫门,突然转向望着正阳门,宏伟壮观的宫门城墙,这是皇宫的第一道防线,坚不可摧,气势恢宏,在柳策眼里折射成一道夺人的光芒,让之迷了眼。
一将功成万骨枯。当年圣祖皇帝沈万三建城之时,用他历来积累的财富修建了这一座坚不可摧的城堡,城墙上每一块石砖上印刻着一位阵亡将士的名字,他要让每一个人都永远铭记这座用无数将士的鲜血所筑成的堡垒,让每一位将士的英魂不灭。
数百年来,这座正阳门无疑成了京都最闪亮的地方,无数人来到京城的人均会来此瞻仰宏伟的建筑,缅怀逝去的英魂。
如果说每一块石砖上的名字是令人敬佩的存在,那么城楼上那些飘扬的锦旗则是让无数人心神向往之。
城楼上那些飘扬的锦旗,每一面上都有一个名字,上面则清楚的记录那些追随着圣祖皇帝脚步并为之立下不世之功的名臣将士的事迹。
这些人身后的家族一直延续到今日。
有徐国公府徐家,有常国公府常家,定国候府石家,永安候朱家……,流芳千古,世代荣华。
可惜没有柳家……
柳家在数百年前不过是一普通的耕夫,在柳策这一代才算真正挤身入名流权贵。
正阳门就像是一道分界线,宫墙之外外喧闹繁华富足,宫墙之内尊贵权势优荣,一门之隔的天空是不一样的颜色。
柳策只感觉正阳门离自己越来越远,自从三年前十万粮草被焚,年初洛亲王世子遇袭,常清池接任管了刑部,先是户部,再是刑部,如今是吏部……
身为当朝辅臣,柳策又怎么看不清如今的局势。
石亭玉啊石亭玉,这就是你的反击么?
只可惜你还嫩了些。
“老爷,咱们回吧。”柳福悄然站在柳策身旁,小心的问道。
柳策抬步,步代沉稳的上了一旁等候多时的马车。
回城马车上,柳策闭目养神,任由马车轮子的辘轳声在耳朵回荡,柳福小心的跪坐在一旁,全神备注,小心而谨慎。
他细细的观察着柳策的脸色,等待着示下,崔大人之事他们事先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他也是在下朝之后从路过官员口中得知崔大人即将被提审收押,如今这会儿提审的旨意怕是已经到了崔家了吧。
也是巧了,崔大人五日前在回家途中被惊了马,摔断了腿,如今告病养伤中,恐怕还不曾知道自己即将被提审的事件吧。
而了惊了马的疯马也是奇怪,也不知是从何处跑出来的,到如今都未曾查到马主人。
细心的柳福猜测到这其中的不寻常,莫不是来寻仇的?崔家这几年倚仗着老夫人,做事越发的毫无顾忌。
崔大人被三法司提审的消息肯定是瞒不住的,家里怕是要闹起来了,老夫人只这么一个嫡亲弟弟。
半响,柳策睁开了眼,眼神没有任何的道:“让人知会三法司,让他们如实审理,不得包庇袒护。”
柳福一怔,老爷这是要……
柳福不敢多言,低声应是。
“平城有消息吗?”于崔长安一事上,柳策不欲多言,反而问起了平城。
“没有,已经失去了踪迹。”柳福摇头,小声地回禀着,悉获了自家主子心思的柳福止住心里的颤抖,打起精神来回禀。
“根据线报,派去的人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平城,平城……
想到平城,柳福心里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张栋和岑茵,也想到了他那个变得不人不鬼的儿子柳忠,正是因为被派去平城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而月前派去的三人,只不过是一件小小的事情,三个人全部折在里面了,尸骨都未能寻到。
屡次的失败让柳福明白平城真的藏着大秘密,只是他们未能堪破。
柳策听罢,半眯的眸子里精光闪烁,西北军的药物供应多是来自平城,闵方齐去岁进京,而广济堂的供应从未断绝,是谁在平城主持大局?
难道真是那个萧茗,她有这么大的力量?
萧茗?
今年年初进京为皇上治病的那个小姑娘?
一个小小少女,二八年岁,她的医术能及得过慈恩大师与闵方齐?
马车缓缓前行,带着轻微的摇摆,柳策的思绪却冷静无比,继又问起了西北:“西北战事如何了。”
“西北的战事并无异样,阿歇那已带兵返回京部族,其余各族皆是散兵游勇,各自溃散,西北将军石亭玉带着精兵追出了草原,已经两月未归。”
柳策心里冷笑连连,追敌,他从不相信一向稳战的石亭玉会在草原上追敌两月不归,草原并不是他们的主场。
莽撞行事,可不像是他的作战风格。
再者,草原辽阔,谁有知道他在哪里。
回京部族乱起萧墙,这一场持续了三年的战事即将要走到尽头。这一场战争本不该持续这么长时间,以石亭玉的能力,一年之内定能击退来犯之敌,只是不知为何他会将战事拖延至今,只可惜西北相聚甚远,继刘喜敏死后,他先后派去的人均无故犯事,不是被处死就是被逐出西北。
柳策深知石亭玉在这其中另有所谋,只可惜西北之地被他打造成了一个无孔不入的铁桶,他有心探知,只可惜数次未能如愿。
柳策微微扼腕,可惜了阿歇那精明一世,居然会毁在自己儿子手里。
“起风了……”柳策看着窗外过往的人群,语气不带任何温度:“郑浩林是留不得了。还有,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去平城。”
柳福听罢,深深的低下了头:“是。”
不出两日,崔长安的案子还未审理清楚,九门提督的郑浩林突发宿疾,暴毙于家中。
又过了几日,在一次朝会中,数名御史上书弹劾西北守将石亭玉在禁锢京城期间无如返边,并强夺帅印,领战不力导致战事拖延至今,造成国力与人力上的巨大伤亡。
即抗旨不遵又领兵不力,实乃大罪也,恳请天子将其缉拿回京。
这当然遭到朝中上下多数人的反对,以次辅陈源为首的辅政大臣激烈反对,人家石亭玉临危受命,拯救国之危难,挽救了无数人的性命,又怎么会是罪人,更没有造成巨大的伤亡,这一场战事并没有增兵事件,甚至他们在边关自己种粮补给,自给自足,以战养战,这如何算得上造成国力与人力上的伤亡。
总言之,石亭玉是大月朝的功成,是英雄,如果这个时候治他的罪,这得寒了多少将士的心。
朝廷上下争论不休,一部分认为石亭玉无如返军是为大罪,又擅夺帅印有谋兵造反的迹象,而别一部分人则认为石亭玉本就是西北军统帅,在胡敬之战死,西北危难之际执掌帅印,于情于理都在情理之中,并不算是抗旨,又何来谋反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