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眠拉着江沉一边对答案一边走出教室，走到大门外时，正是夕阳西斜的时间。
门外站着不少来接孩子的家长。
大家热烈地讨论着彼此孩子的成绩和未来，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紧张和自豪的神色，仿佛这不只是一场小小的直播海选，而是高考。
但于沈眠而言，这不过就是个学校派到她头上的小任务，她甚至没有和父母提起，他们自然也不会来接她。
至于江沉，更是如此。
因此俩人没在意，穿过陌生的人群，正想往不远处的地铁站走，却突然与站在人群后和人聊天的何文瑞直直撞上。
他的对面，站着一个看上去三四十岁的女人，妆容简单，一头齐肩短发，穿着白色正装，看起来英姿飒爽。
沈眠正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对面俩人却看了过来。
而后，沈眠便看到，对面女人的脸上，肉眼可见地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
对方礼貌地微笑了一下，先一步朝俩人走了过来，停在距离俩人不远不近的位置，看向江沉道：“好久不见。”
沈眠疑惑地看向江沉，只见他微微颔首，没什么多余的反应，接下去便看向她，主动介绍道：“章医生，我之前的心理医生。”
沈眠的心“咚”的一下，想起跨年那天何文瑞和她说的江沉找心理医生的事情，她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看向何文瑞时，眼神也多了几分凌厉。
本来以为只是巧合，但此刻，她却有了另一种揣测——
那天之后，她和江沉的关系并没有受到影响，何文瑞以为是她没相信，所以才刻意让这个心理医生出现在了这里。
而她的揣测也确实是事实。
所以，此刻最为惊讶的，其实是何文瑞。
何文瑞一直觉得江沉的心理咨询，是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
他一定不想让沈眠知道。
但没想到，此刻江沉居然如此坦然地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章思喻大概也察觉到了这氛围有多奇怪，眉头轻皱着看向自己的侄子，没有说话。
“章医生，先走了。”江沉不甚在意地说了一句，并没有和对方叙旧的打算。
章思喻态度里藏着客套和忌惮，赶忙应道：“好，再见。”
待俩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章思喻回过身，满脸严肃地盯着何文瑞问：“瑞瑞，你是故意的？”
她难得来澜城出差，于是想着约何文瑞一家吃顿晚餐。
本来约定的是直接在餐厅见面，但下午时，何文瑞却突然发消息给她，问她有没有空来接他一趟，说父母都没有空。
章思喻没多想，只以为这里打车不好打，但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样。
何文瑞倒是没否认，只逞强地低声道：“我就是想让她看清楚，江沉这个人，根本就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般无害。”
“你怎么知道的？”章思喻第一次在何文瑞面前有如此严肃的表情。
她回想了一下，心里升起一个大胆的猜测：“你上次看到了我书房里的就诊记录？”
那是去年的事情了。
章思喻生日，何文瑞和他的母亲，也就是章思喻的姐姐特意赶到浔城陪她过生日。
章思喻和姐姐聊得兴起，但何文瑞在一旁就显得有些无聊，于是和章思喻说想去她书房找本书看看。
章思喻把他带到书房，让他自己找，就又回去陪姐姐聊天了。
何文瑞只在书房里待了一会儿。
大概十分钟后，他拿着一本《三国演义》重新下了楼，只是章思喻感觉到，他自从下楼之后，就有些心不在焉似的。
本来以为只是他心情不好，但那天晚上，她进书房想整理一下近期的就诊记录时，却感觉记录似乎被人动过。
章思喻后来问了何文瑞，何文瑞说是他经过书桌的时候不小心把资料碰到了地上，但他只是把它们收拾了，并没有翻看。
章思喻就也没放在心上，因为她从不透露自己的病人资料，何文瑞根本不会知道自己的病人有哪些，他怎么可能故意去翻看呢。
只是现在想来，却万万不是这样。
面对章思喻的质问，何文瑞赶忙解释：“我没有故意翻看，真的是不小心碰到的，后来……我想把资料理好，却意外看到了他的名字，所以就……”
章思喻脸色铁青，严肃地说：“瑞瑞，我从来没说过你，但这一次，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置我于何地？要是传出去，我这职业生涯也就到此为止了。”
“阿姨……”章思喻向来疼爱何文瑞，因而此刻，何文瑞也觉得有些对不住她，但当时，冲动蒙蔽了理智，让他无法思考太多。
“还有，既然你知道了他不像表面那样无害，那就更别招惹他。”章思喻压低了声音，严肃警告，“他要真生气了，没人救得了你。”
说完，她转身先一步朝停在不远处的车走去。
何文瑞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心头涌起错杂的情绪，愧疚、难堪、无措、还有恐惧……
每一种情绪都像一根线，缠绕成一团，堵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却又不知道如何弥补。
掏出手机，习惯性地找到微信通讯录上那个名字，点开只打了一个“你”字，却又犹豫着把它删除。
和赵云念的联系，还停留在俩人绝交的前一天。
距离现在已经几个月了，他不知道如果再找她，她还会不会再理他。
但他只有这么一个朋友。
迷茫无措时，他只能想起她。
打下一句“有没有空？”，何文瑞忐忑地按下发送，然而下一秒，对话框前却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红色感叹号。
附带一句无情的系统提示：今心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何文瑞一下慌了神，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她可能会无视他的消息，可能会无情地问他是谁，甚至可能发语音过来对他痛骂一番……
但他万万没想过，自己居然被她删除了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