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有人,手眼通天。
于那些人而言,在大牢之中杀个人,犹如探囊取物。
脑海中忽然浮现了这两句话的勾榕榕,只觉得在这一瞬间,她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
她一直认为,身为刑部捕头,领着朝廷的俸禄,她的肩膀上便担负着一些责任。
例如,为那些枉死的人,找回一个公道。
可如今在她的内心深处,忽然生出了一丝丝的无力。
如果在查明真相的这条路上,早有同伴与凶手为伍了呢?
“这些不过是我的猜测。”
她眼底的情绪,千变万化。
铃儿微微蹙眉,轻轻地挽住了她的胳膊。
“榕榕姐,也许事情还没有发展到那么糟糕的地步。”
“嗯。”勾榕榕闷闷不乐的应了一声。
她打从心底的希望,此案不要发展到那样糟糕的地步。
阴暗潮湿的地牢深处,黏湿的空气中夹杂着一股腐烂的酸臭味以及混杂着血腥气的恶臭味。
蒋寒烟从自己的大箱子里面拿出了一个棉质口罩,递给了身后的小铃儿。
“谢谢师父。”
“不必客气。”同样戴好了口罩的蒋寒烟看着她的眼睛,温柔的笑着。
“到了。”打头走在前方的勾榕榕忽然顿住了脚步,沉声说道,“蒋仵作请看。”
蒋寒烟立刻上前一步,看着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轻轻地蹙起了眉头。
死者鲍毓明,人称包租公,绰号麻子脸,四十七,扬州本地人。
勾榕榕将自己收集到的信息尽数告诉了这师徒二人。
“铃儿,开始吧!”
“好。”
铃儿立刻从自己的背包里面掏出了四个大烛台,然后小心翼翼的点燃了上面的白色蜡烛。
一时间,狭小的囚牢,瞬间亮如白昼。
“开始验尸。”蒋寒烟戴好了手套,开始全神贯注的验尸。
“死者是自尽的?”铃儿看向死者脖颈上的那一圈深红色的痕迹,转而看向勾榕榕,好奇的翘起了唇畔,“榕榕姐,当时是什么样的场景?”
勾榕榕点了点头,开始认真的回忆。
她记得她收到消息之后,就急急忙忙的赶到了大牢。
死者鲍毓明的脖颈上缠着一圈粗糙的麻绳,整个人都被凌空吊起。
“在那边!”勾榕榕指着对面的那一扇天窗,沉声说道,“当时吊着鲍毓明的那一根麻绳就拴在了那上面!”
铃儿和蒋寒烟都不约而同的抬眼望去,最后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死者鲍毓明的身高,不足五尺。
而牢房的地面到天窗的高度,至少有六尺。
所以鲍毓明是不可能自杀的。
“对了,鲍毓明的食指有被咬破的痕迹。”勾榕榕忽然打了个响指,着急的说道,“他的脚下还有鲜血低落的痕迹。”
铃儿立刻抬步看去,发现冰冷的青砖地面上,有一行血字。
“我是罪有应得。”
“凶手想要制造鲍毓明是自杀的迹象,所以才会留下这一行血字。”铃儿摩挲着下巴,沉声说道,“只是聪明人都容易犯同一种错误。”
“是什么?”勾榕榕看着她变幻莫测的神情,好奇的问道。
“聪明反被聪明误。”铃儿冷笑了一声,笑容中满是讥讽。
“天窗距离地面至少有六尺以上的距离,而鲍毓明的身高不足五尺。他是如何够到天窗上的铁栅栏的呢?”铃儿看向一头雾水的勾榕榕,沉声解释道,“这就是第一个疑点。”
“鲍毓明虽然身高不足五尺,可是他可以踩着木板床上做到这一点。”
勾榕榕下意识的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也许这个过程会有点艰难,但是不代表他做不到。”
“榕榕姐,鲍毓明绝对做不到。”
“铃儿,你为何那么笃定?”
“因为鲍毓明被你审问过。”铃儿缓缓抬眸,唇角被轻轻地拉起了一抹弧度,“你提审他的时候,有没有用过刑?”
“像鲍毓明这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若是不用刑……”
后半句话,戛然而止。
勾榕榕瞬间明白了铃儿的意思。
在她提审了鲍毓明不到半个时辰之后,鲍毓明就自杀的假设,的确不成立。
“鲍毓明和这桩案子绝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否则当榕榕姐你找到他的时候,他不会一言不发,试图用沉默掩盖一切。”铃儿继续分析道,“如果他真心地想要自尽,也不必等到受了一顿痛苦的刑罚之后再上吊自尽。”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抱着求死的心思,又何必让自己挨打呢?
所以鲍毓明,根本就不想死。
“是我太大意了。”听完了铃儿的分析,勾榕榕越发的愧疚了。
当了这么多年的捕头,她竟然一点进步都没有!
彼时蒋寒烟正在继续验尸。
死者的身上并无其他伤口,唯有脖子上的那一圈深红色的勒痕。
如今那一圈勒痕,逐渐的变成了深紫色。
“师父,我觉得死者的右手手指头也值得一看。”铃儿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抹闪烁的光,她牢牢的将其抓住了!
“好!”
蒋寒烟点了点头,又将手里的琉璃镜递给了她。
铃儿缓缓地蹲在了地上,认真的查看死者手指头上的伤口。
死者右手食指,有被咬过的痕迹,原本包裹在外间的那一层皮肤,早就皱成了一团,血肉模糊。
“如果死者不是自杀,他的手指头怎么会被咬成这样呢?”勾榕榕也盯着那处伤口,若有所思。
“也许,这并不是死者自己咬的。”
铃儿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摘下了口罩,捻起了死者的手指头,递到了鼻翼之下。
似乎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清香。
“师父,您瞧瞧!”
蒋寒烟立刻警惕了起来,认真的嗅着死者的手指头。
“的确有些奇怪。”
死者的手指头血肉模糊,第一指节上还有一层淡淡的牙印。
只是那一股奇异的香味,死在是有些奇怪。
“死者生前可有什么特别的嗜好?比如抹脂粉?”铃儿连忙望向勾榕榕,低声问道。
“没有啊。”
“那他可有妻子亦或者其他的女人?”
“听闻他有一位相好,在烟雨楼,只是具体是谁,无人知晓。”勾榕榕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也是经过调查与鲍毓明来往密切的人,得到的一个消息。至于消息的真假,无人知晓。”
“不,有一个人肯定知道。”铃儿莞尔浅笑,眸光深处的光芒,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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