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如墨,月朗星疏。
叶子晴独自一人来到了韩国公府,直奔韩谦的卧房。
推开门的一刹那,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神色颓然的韩谦,盘膝坐在临窗矮榻上,垂眸不语,萦绕在他周身的那股气场,毫无生机。
“借酒消愁,只会愁更愁。”叶子晴莲步走到了他的身旁,正准备拿走他手中的酒壶时,却被他不动声色的避开了。
叶子晴轻叹一声,心中不免有些难受。
“退婚书已经送给了你,”韩谦缓缓抬眸,看着她的眼神中再无从前的宠溺,“自此以后,你我男婚女嫁,不再相干。”
叶子晴抿唇不语,而是转身离开了。
看着她决绝的背影,韩谦忍不住翘起了唇畔,轻笑出声。
只是那笑声中,饱含自嘲之意。
是啊,她是备受疼爱的淑荣郡主,又是忠国公府的掌上明珠。
让她嫁给自己,才是真的委屈了她。
更何况,他们之间,从无情意。
韩谦的心情不免有些落寞。
他仰头,将剩下的半壶酒,一饮而尽。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两刻钟后,叶子晴竟然去而复返。
她的手腕间,挎着一只厚重的食盒。
“你……”韩谦不解的眯起了眼睛,目光沉沉的盯着她的眼睛。
“寡酒伤身,所以我刚刚借用了小厨房,亲手做了两道下酒菜。”叶子晴自顾自的从食盒里面拿出了热气腾腾的两道菜,油炸花生与皮蛋豆腐。
这两道菜,都是韩谦寻常爱吃的。
“你……不必如此。”韩谦看着她的脸,目光诚恳的说道,“对于父亲所为,陛下必然会恼怒,韩家势必会败落。那一封退婚书,是我的心意。”
就凭叶子晴是叶家女这一点,陛下也会对她格外开恩。
若她执意要嫁入韩家,最后只会让她自己的境地,无比为难。
“韩谦,”叶子晴忽然正眼看着他,眸光坚定至极,“如今的时势,我心知肚明;你的心意,我也了然;但是我想要跟随自己的心,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我不能否认自己对你的情意。”
“叶家人,唯一不会变的就是遵循本心。”叶子晴朱唇轻启,语气坚定的说道,“我想要嫁给你,于你的身份、地位、权势全然不相干。我喜欢你,只因你是你。”
饶是韩谦的心坚硬似铁,也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柔和。
叶子晴想了想,又靠近了他一些,双手抱住了他的脖颈,柔声宽慰道,“我知道韩国公的死,对你的打击很大,可是韩谦,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也知道你心里对老国公有所不忿,可你要冷静下来,认真的想一想。”
“当你将自己从仇恨的泥沼之中拉出来,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纵观全局。我想你定然能够体会到韩老国公的良苦用心。韩老国公年轻的时候,戎马一生才将韩家发扬光大,继而成为大雍的肱骨之臣,若他没有对韩国公动手,韩家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我知道如今你沉浸在悲痛之中,不愿去深思深想。不过我可以等,等你想通了。”
“另外我今日前来,便是想告诉你,我不会接受退婚书,我想嫁你,初心不改。”
离开韩国公府之后,叶子晴并没有立刻回忠国公府,而是转道去了宫里。
柳书雅见了她。
不管是南宫烨还是柳书雅,都很疼爱叶子晴这个晚辈。
“想好了?”柳书雅亲自剥了一颗蜜桔递到了叶子晴的面前。
叶子晴乖巧的接了过来,眉目含笑,认真品尝,“很甜。”
“娘娘,臣女心意已决,臣女不想违背自己的内心。”叶子晴极其诚恳的说道,“韩国公生了谋逆之心,罪不容诛。可臣女盼娘娘看在老国公深明大义的份上,莫要迁怒与整个韩家。”
“你这丫头啊,倒是像极了你的那位小婶婶。”柳书雅慢条斯理的擦掉了手上的橘子汁水,随后没好气的点了点她的鼻尖儿。
“娘娘,对于韩国公的计划,韩谦真的毫不知情。”叶子晴眸光认真的解释道,“但凡他生出了半分谋逆之心,我也不会坚持婚约。”
“本宫明白。”柳书雅微微颔首,“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本宫自然会尊重你的意愿,何况除了你,太子也来找本宫求情了。”
“太子殿下?”
“是啊,珏儿这孩子,性子执拗的很,也不知他从何处听闻了陛下要处理韩世子的消息,哭着求到了本宫的面前。”柳书雅忍不住扶额,“不过即便你们不提,陛下与本宫都不会处置韩谦的。”
“韩老国公一声戎马,更是立下了无数功劳。”柳书雅语气怅然的说道,“不过国公府的爵位,怕是保不住了。”
“韩家的其他人能够活下来,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叶子晴乖觉的朝着柳书雅行了个大礼,“子晴替韩家幸存之人,叩谢娘娘恩典。”
韩国公涉嫌谋逆,韩老国公大义灭亲;
陛下宅心仁厚,顾念韩老国公曾经立下的赫赫军功,功过相抵,保留了韩老国公昌平候的称号,只是没收了国公府的宅子。
并且亲自为韩谦与忠国公府的淑荣郡主定下了婚期。
三日后,韩谦在长安城西坊寻了座幽静的宅院,三进三出的宅院,不算大也不算小。
“祖父,孙儿不想委屈了淑荣郡主。”韩谦看着坐在轮椅上的韩老国公,低声说道。
“圣旨已下,你可曾想过抗旨不遵的后果?”韩老国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深处的情绪很是复杂,“谦儿,你父亲是自作自受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你不该因此迁怒与忠国公府。”
“祖父,孙儿没有迁怒。”
“当真没有吗?”韩老国公看着他的眼睛,再次询问道,“你不妨扪心自问,究竟有没有?过往的事情,早已成了过眼云烟,你不要忘了韩家这些人能够活下来,是托了谁的福。忠国公叶宸乃性情耿直之人,你觉得他为何没有反悔这门婚事?”
“孙儿不知……”
“淑荣郡主待你的情意,你当真感受不到吗?”韩老国公低声感慨道,“以她的容貌性情与地位,这长安的好儿郎,是可以让她挑选的,可她是个守诺之人,更重要的是她待你有情。谦儿啊,不要辜负了对你有情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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