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了许久,后宫再一次流言四起。
“什么?宋二小姐在外头住了一夜?”
“做啥子?她偷情?还是啷个内侍?”
“你们很、夸、张、诶,明明是个俊秀的男青年嘛!”
宁兮瑶在树下听着第二十五个版本,内心稳如老狗。
虽然不知道苏策到底是用什么手法把两个人捆在了一起,又是用什么呈现方式让看见他们的时候第一眼就想到了偷情,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她阻拦不了。
况且她也不想阻拦。
李德来时,她已经吃茶点吃到顶脖了,系统以为她要活活撑死自己,甚至还提示了好几遍。
“娘娘,皇上请您到养心殿。”
宁兮瑶仍旧有些别扭,偏头道:“去做什么?”
“皇上说,宋二小姐毕竟是女眷,如何处理,还需问问娘娘。”
她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抬手道:“走,去看看。”
这半个月来,养心殿简直成了她家后院,出来进去无数次,内侍们如今看见她,心中没有任何波澜,通报都没用,直接把她请了进去。
一进门,就听见一阵低哑的啜泣,好像拿生了锈的锯子锯铁板,“皇上,臣女冤枉。”
宁兮瑶乐了,嘿,数码宝贝蛋能开口了。
看来皇后还算个人,到底没下死手。
她不着急进去,只趴在门板上看戏,宋绮欢自以为十分惹人爱怜,可一开口,一众人恨不得堵上耳朵,楚云漾也皱眉,“你说冤枉,难道是有人把你从蘅芜宫拖出来,再与他绑在一处吗?”
宋绮欢咬了咬唇,争辩道:“虽然臣女是自己出了宫门,可……可他……”
“你想说他非礼了你?”
楚云漾看破了她的套路,看向霁竹道:“当真如此?”
霁竹顿时哭了起来,这几日的功夫没白费,哭得当真是梨花带雨,比宋绮欢状态好得多,“皇上,奴冤枉,奴没有对二小姐动手,倒是二小姐对奴上下其手,奴苦不堪言呐!”
嚯!
霁竹所在的方向,正好能看见门口的宁兮瑶,一面哭,一面对她使了个眼色,宁兮瑶会意,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宋绮欢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怒吼道:“你胡说什么?”
一句话吼出了梁山好汉的气势,霁竹立刻娇娇柔柔躲到了一旁,“皇上,你要为奴做主啊!”
宋绮欢打死也没想到,这个前两日还死心塌地的正直青年,今日竟然化身成了一个心机伪娘,又是愤怒,又是不解,“你,你为何……”
下一瞬,一个袅娜的身影走了进来,掠过二人身侧,直直走向皇帝,还没等行礼,楚云漾就招了招手,“过来,坐下。”
宁兮瑶。
地上,宋绮欢顿时明白了过来,指着她道:“是你!是你们勾结起来,想要陷害我!”
宁兮瑶摊手,“这事跟本宫有什么关系?”
嗓音清甜,与宋绮欢形成了鲜明对比。
宋绮欢越发恼怒,起身竟直直朝她冲了过来,楚云漾顿时沉下了脸,“按住她!”
几个内侍将宋绮欢押住,她不停地咆哮,嗓音还格外难听,霁竹又在一边哭,场面乱作一团。
宋敬山进门时,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他顿时涨红了脸,朝着宋绮欢呵斥道:“闭嘴!你闹什么?”
见到了自家老爹,宋绮欢越发委屈,哭个不住,手脚不断扑腾着,像个抓到了老公出轨的泼妇,这幅模样生生断了宋敬山送她入宫争宠的心。
“堵住她的嘴。”
楚云漾淡淡道:“宋相,这几日朕这里格外热闹,朕简直成了衙门断案的,你自己说吧,此事该如何料理。”
宋敬山被说的老脸一红,再看看坐上看戏的宁兮瑶,越发恼怒,“皇上,依老臣之见,便打死这个刁仆,以保小女名声。”
霁竹一听,哪里肯依,“皇上,宋相如此草菅人命,您万万不能听他的!”
宋敬山一愣,这人的声音,如此熟悉……
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这身段,这嗓子,分明就是毁他名声的那个畜生!
“你……你!”
霁竹缩在李德身后,怎么也不肯出来。
楚云漾咳了一声,似笑非笑地道:“宋相说的轻巧,这可是梁国来的人,如何能说杀就杀?”
梁国人?
宋敬山倒吸一口凉气,梁国竟开始帮着宁家了?
“宁妃,你看,该如何料理此事?”
宁兮瑶看热闹不嫌事大,开口就是一道惊雷,“既然二小姐非礼了人家,不如就以身相许,这可是跨国恋,有利于两国邦交的。”
噗—
一众侍从都垂下了头,忍笑忍得格外辛苦,宁妃还真敢说,一个相府嫡女,一个无名小卒,这俩人成了亲,还邦交呢,不结仇都不错了!
宋敬山哪里肯依,“胡说!娘娘莫要坑害小女,她清清白白,如何能配给这个混账东西!”
偏偏楚云漾打断了他,“宋相,注意措辞,大燕与梁国世代交好,不能毁在这件事上,既如此,朕就做主,给他二人赐婚。”
恍若一道惊雷落下,直直把宋绮欢劈晕了,宋敬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唇都在抖,“皇上!这如何使得啊!”
座上之人却报之一笑,不甚在意地道:“朕只是成全有情人罢了。”
事情竟就这般盖棺定论了。
宁兮瑶补刀道:“恭喜宋相觅得佳婿。”
一旁,霁竹也不哭了,双眼放光地看着他这位大佛一般的岳父,“小婿会好好照顾二小姐的,您放心,爹爹。”
这一声爹爹差点把他送走,可此人好歹是梁国的,再加上赐婚,打不得骂不得,更杀不得!
出门时,宋敬山一个恍惚,差点摔下去,李德扶住了他,却被他甩开,回头瞪了眼宋绮欢,冷声道:“走!”
人出了门,霁竹怯生生上前,跪下道:“皇上,娘娘,宋相如此生气,日后会不会对奴……”
“放心吧。”宁兮瑶开始给皇帝戴高帽,“既然是皇上赐的婚,皇上一定会负责到底的,您说是吧?”
楚云漾挑眉,“不错,朕就赏你个官职,宋相再看不上你,也不敢动你。”
“多谢皇上!”霁竹欢天喜地地谢了恩,追他岳父去了。
屋中,宁兮瑶端着茶盏,突然笑了,“既给了宋家重创,又挑拨了宋家与梁国的关系,皇上的手段真厉害。”
她说话阴阳怪气的,楚云漾偏头看她,笑道:“还要多谢爱妃的主意。”
宁兮瑶哽住了,起身要走,楚云漾突然把她拉到了怀里,挑着她的下巴道:“这几日怎么了?见了朕就一脸不高兴,难道是看上了谁家的小郎君?”
第五十九章世家恩怨
满打满算,到今天为止,宁兮瑶已经呆了足足三个月了。
亲也亲过,抱也抱过,但在她心里,这仍旧算限制级画面了。
“stop!”
宁兮瑶慌张地推开他,警惕地护着衣领,“白日宣淫,要不得。”
“呵。”楚云漾勾唇一笑,将她困在自己身前,“爱妃的意思是,等入了夜,朕再……”
宁兮瑶一脸复杂地看着他,还皇帝呢,一脑袋黄色废料!
“皇上怎么不去找新任命的陈家家主?”她没好气地道:“人家能算能打,皇上还找我干什么。”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果然,楚云漾听出来了,故意逗她,“这话不错,陈思是个能干的,让她进宫陪伴,也不失为……”
话还没说完,宁兮瑶起身就要走,她一秒也不想跟这个好色之徒多待。
“好了。”楚云漾含笑拉住了她,“你这醋劲还真是大,不破不立,朕只是在招揽贤臣,陈思虽为女子,可在朕眼里,她与林相并无差别。”
本以为能解开误会,没想到宁兮瑶惊愕万分地捂住了嘴,“林相?不会吧不会吧,皇上你……”
“……闭嘴。”
楚云漾瞪了她一眼,顺手在她头上重重一敲,“你成天琢磨什么呢?”
她捂着额头,心中那股郁结之气突然消失了,这才想起来要问正经事,“皇上当真要许婚?宋相怕是不会情愿。”
“朕成全的婚事,他愿意也得结,不愿意也得结。”
楚云漾淡淡吩咐道:“既然是赐婚,皇后又病着,少不了要你操劳,务必要办得声势浩大。”
她愣住了,婚礼她倒是没少参加,但要说到筹备……
“那臣妾回去琢磨琢磨。”
楚云漾点点头,又道:“夜长梦多,这个月就把婚事办了。”
宁兮瑶生生顿住了,苦笑一声道:“臣妾明白。”
而此时,一直被她惦记着的陈思正立在陈家门前,里间传出一阵阵伴着咳嗽的咆哮声,“滚!陈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陈夫人亦是冷嘲热讽,“老爷别动气,妾身从前就说,这下贱之人所生的孽障,跟咱们定然不是一条心的。”
“你大义灭亲,将你哥哥送进了诏狱,还回来做什么?”陈禹城冲出门,对她道:“难不成你还非取了你老子的命?”
陈思面无表情地看着,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想打个哈欠,“行了,爹省省力气吧,我今日来,不过是想告诉您一声,哥哥是出不来了,以后这陈家,还得由女儿来撑着。”
“呸!”陈夫人骂道:“小贱种,你也配!”
陈思抹了把脸,漫不经心道:“这配不配的,您说了可不算,您一口一个贱种,可若是您与爹当真情深,又怎会有我?”
看着脸红脖子粗的夫妇俩,陈思十分痛快,转头就往外走,一面走,一面说道:“这青石板我不喜欢,得拆。”
“你!”
门开了,陈思深吸一口气,正要出去,一个黑咕隆咚的玩意猛地窜了出来,朝她呲牙一乐,“嘿,陈姑娘!”
“啪—”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的,宁世镜捂着脸,懵逼了。
陈思看清是他以后,也有些愧疚,“宁二公子,你怎么来了?”
跟傻子说话就是容易,不过是问了一句,宁世镜立马忘了刚挨完打,乐颠颠地道:“陈姑娘,咱们去比箭吧!”
“比箭?去哪?”
“去我家啊!”宁世镜比划着道:“我家院里宽敞,还有靶子。”
陈思恨不能掰开他的脑袋,看看里头填的是废料还是废料,“我是陈家人,你就不怕我对宁家下手?”
“你一个小姑娘,能做什么?”
宁世镜上手拉她,像是在抢压寨夫人,“走吧走吧,我爹也在家,咱们切磋切磋。”
拉扯之际,陈夫人突然冲出了门来,指着陈思一顿臭骂,“怪不得,怪不得你胳膊肘往外拐,原来你和宁家这傻子早就暗通款曲了!你跟你娘一样,都是不要脸的货色!”
这话骂得着实难听,陈思沉下了脸,刚要回嘴,却见宁世镜突然挡住了她,很是诚恳地问道:“你家这个嬷嬷说话怎么跟放屁似的?”
陈夫人僵住了,嬷嬷?这傻子说谁呢?
陈思也没开口,面色倒是有些许缓和。
“混账羔子!”陈夫人恼怒不已,“我乃陈府主母!”
宁世镜越发疑惑了,“主母就主母,你喊什么?我娘还有诰命呢,我妹妹还是皇上的妃嫔呢,我也没这么显摆啊。”
一面拉着陈思往外走,嘟嘟囔囔地道:“走吧走吧,我娘说不能跟傻子玩。”
陈思任由他拉着,心中竟泛上丝丝暖意,身后是陈夫人的叫骂声,“你们和宫里那个妖妃一路的货色,装疯卖傻,狐媚惑主,老天有眼,怎么不劈死你们呢?”
(宫中,无端挨骂的宁兮瑶重重打了个喷嚏。)
宁世镜恼了,虎着脸往回走,“你再说一次?”
毕竟他是宁夫人养大的,生气的劲一上来,着实有几分吓人,陈夫人动了动嘴,回身叫人把门关上了。
陈思拉着他,淡淡道:“罢了,她一个市井泼妇,跟她置气做什么?”
宁世镜不高兴,冷哼一声道:“小爷就没见过这样的,母亲若是生气了,打两下也就完了,妹妹难哄些,也从来不说这样难听的话。她若是个男的,今天小爷非要好好揍她一顿!”
陈思看着他,忍不住笑了,“走吧,不是说还要比箭吗?”
一听比箭,宁世镜连连点头,“这是正经事,走吧走吧。”
二人渐渐走远了,里间,陈禹城听着下人的回话,冷冷一笑,“宁家,好,真是好……”
寿康宫中。
因着莫名其妙被安排的活计,宁兮瑶只能找外援,太后端着茶坐在一侧,慢悠悠地道:“婚事嘛,就是要喜庆,亮堂,要让人瞧着痛快。”
她提着笔,把太后说的几个形容词都记了下来,接着问道:“然后呢?”
太后琢磨片刻,“要让人心生艳羡,要……”
听着听着,宁兮瑶索性搁下了笔,她算看透了,太后这建议太印象派了,梵高都甘拜下风。
太后也知道自己不靠谱,摸了摸鼻子,突然道:“既然新郎倌是梁国人,瑶瑶不如去问问苏郎君梁国的习俗,咱们好借鉴借鉴。”
主意是好主意,只可惜宁兮瑶胆小,不敢去招惹那尊大佛。
于是她干笑着道:“别了吧,总是打搅苏郎君,怪不好意思的。”
作为大燕朝最open的老太太,太后大手一挥,“哎,你不好张口,哀家帮你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