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红福提着食盒,悄悄来到柴房门前。
宋蓉儿早就等在门口了,“你怎么才来?”
“今日定亲宴,忙得很。”红福不悦地道:“夫人才睡下,我这才能过来。”
宋蓉儿眼珠一转,说道:“得了,开门把东西给我。”
红福四下打量,正要开门,突然又停住了。
“怎么了?”宋蓉儿不耐烦地道:“你怎么磨磨蹭蹭的?”
红福怀疑地看着她,“你不会是在骗我吧?点心已经送了两日了,你什么时候告诉我娘娘的下落?”
“啧。”
宋蓉儿撇嘴道:“得了,你送进来,我便告诉你,行了吧?”
红福一震,立刻开了门,将食盒递了过去,“给,你快吃,吃完快说!”
宋蓉儿不紧不慢地道:“你急什么?宁家都不着急,亲女儿丢了,还有心思办定亲宴,看来宁家也不是很在意贵妃。”
“你胡说什么呢?”
红福恼了,一把夺过食盒,“我看你也是不知道的,这些点心给你吃,还不如喂鸡!”
说完就要走,谁知宋蓉儿如同鬼魅一般凑近她,一棒子敲在她背上,红福顿时被打昏了。
宋蓉儿丢了棒子,冷笑一声,“蠢货。”
一面动手换了红福的衣裳,重新将门锁好,趁着夜色来到门前,低着头道:“少夫人想吃蜜饯,我去买些回来。”
红福身份特殊,再加上宁家一向厚待陈思这个儿媳妇,门房自然不会阻拦。
出了门,宋蓉儿渐渐抬起头来,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而后快步走出了巷子。
此时,毓秀宫偏殿中。
偌大的宫殿中只有一盏幽微的烛火,皇帝一人坐在殿中,窗边的矮榻上是那具尸身,已经被人收拾干净了,换上了平日里的衣裳,眼下躺在皇帝身边里,还真有几分……阴森。
李德浑身难受,上前道:“皇上,贵妃娘娘的事,宁家二位公子还没同宁将军夫妇说明,您看……”
“你出去吧。”
皇帝倒了一盏酒,幽幽道:“朕想同她单独待着。”
“哎。”
李德走了出去,到底不放心,回头瞧了瞧,烛火旁,皇帝的身影格外寂寥。
唉!
人间自是有情痴,可再恩爱也抵不过生老病死的命数。
殿中,楚云漾将烛台挪到榻边,仔细地看着。
刀口极深,遍布四肢,像是有极大的怨恨一般,女子手上、脸上血肉翻张,夜里看来尤为可怖。
楚云漾想起白日里李德的话。
彼时,李德捧着卷宗对他道:“皇上,这贺文平日里醉心于丹青,最爱画美人,街坊中有人说,他曾经囚禁了一个妓子,只为作画,如今看来,娘娘怕是被他所拘,但要逃走时却被他发现了,于是痛下杀手。”
作画。
如此可笑的理由。
更可笑的是贺文自缢了,连替她报仇都不能了。
一阵疲惫袭来,楚云漾有些站不稳,索性躺在了她身侧,如同平日一般。
以往这个时候,宁兮瑶总是喋喋不休。
“皇上,咱们那个健身中心快修好了,您可以去练一练,臣妾看您最近有点虚……”
“皇上把旁边那个罐子递给我,这叫护手霜,涂了手就不会干了。”
“皇上,你困吗?臣妾给你讲两个故事吧,砍刀杀人狂听过吗?”
她总是说些没人能懂的话,她总是死皮赖脸地霸着大半个床榻,她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也从来不怕他。
他嫌她聒噪,可是她如今安静了,他却怎么也不能习惯。
楚云漾侧过头,影影绰绰的烛光罩在女子身上,竟无端有些陌生。
而且,这女子的身量似乎不对劲。
宁兮瑶在女子中也算高挑,站起来堪堪到他下巴,可身旁之人却只能到他的脖颈处,虽然差的不多,但……
楚云漾霍然起身,端着烛火仔细打量,白日里被那护身符和珠钗蒙了眼,此刻来看,怎么看都有些陌生。
同床共枕过的人,他最为宠爱的女子,怎么会陌生?
“来人!”
李德听见动静,立马进来,楚云漾将烛火交给他,转身便往外走,“召宁世清入宫,朕有要紧事同他说。”
“是。”
凌晨时分。
宁兮瑶扒着窗户睡着了,夜里被冻醒了无数次,可怎么也不肯离开,明月急得直跺脚,“姑娘,您这是干什么呀?身子才养好了些,这……”
“明月。”她突然问道:“要是宫里死了人,便会有人敲丧钟,对吧?”
“是。”
她问的没头没脑,明月傻乎乎地问道:“可姑娘打听这个做什么?”
“那个丧钟,一般几点才会敲?”
“大概辰时吧。”
宁兮瑶揉了揉眼睛,还有一个小时,要是这钟真的敲了,那就说明苏策真的成功了,她爹她娘,还有她哥哥还不得伤心死!
直等到天亮,她猛然惊醒,拉着明月问道:“宫里死人了吗?啊?丧钟响了吗?”
明月一脸惊恐地捂她的嘴,“姑娘,这样不吉利的话,可不敢胡说!”
宁兮瑶瞪大了眼睛,“没响?”
“没有啊……”
明月差点被她吓哭了,“姑娘,您是不是冻傻了?您快回去躺着吧。”
宁兮瑶晃晃荡荡地,被她架到了榻上,脑子飞快地琢磨着,这地方是不能待了。
她来了不过五天,差点被搞衰竭了,再待怕是要被苏策祸害成植物人了。
不行,就算破釜沉舟,也得拼一拼了。
躺下便是天旋地转,她打了个喷嚏,明月立刻道:“您看,您肯定是染了风寒了……”
“我病了?”宁兮瑶张着嘴,突然道:“苏策在这吗?”
明月一顿,点了点头,“郎君在书房歇了一夜。”
“你去告诉他我病了。”
宁兮瑶想了想,嘱咐道:“你就说我一直睡着,千万不能告诉他我在窗口呆了一夜。”
明月想着她是怕被骂,于是点了点头,出了门去。
此时,书房中。
苏策亦是一夜未眠,茶早已经凉透了,他一口喝下,重重摔在地上,“呵,我倒是小看了你们。”
丧钟未响,皇帝定是起了疑心,这不要紧,可要紧的是宁兮瑶那边,她会不会……
“郎君!”明月匆匆跑了进来,“郎君,姑娘染了风寒,烧了起来,身子滚烫滚烫,您快去看看吧!”
苏策愣住了,问道:“她昨夜睡得如何?”
“姑娘昏睡了一夜,起来便发烧了。”
明月被宁兮瑶嘱咐过了,谎撒的格外溜,“您要不要去看看?”
苏策眉心一动,到底起了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