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天幕上只有几颗稀稀拉拉的星子，宁兮瑶坐在榻上，盯着窗子出神。
红福替她料理完，回头一看，惊奇地道：“娘娘怎么还不睡？”
她家娘娘的生物钟最准时了，每天到这个时候，保准睡着了，推不推不醒。
明月在一旁帮着收拾衣裳，毫无心机地问道：“娘娘，您是不是因为皇上去了别的嫔妃那，所以心里难过？”
宁兮瑶一怔，立刻否认，“没有，本宫只是脚疼，疼得睡不着。”
“可您方才不是说涂了药就不疼了吗……”
明月戳破了她的谎言，红福闻言，立刻对明月使眼色，打岔道：“娘娘，奴婢带明月出去透透气，您快睡吧。”
“红福姐姐，我不想去。”明月被她拉着，有些委屈，“外头冷……”
“嘘！”红福扯着她，低声道：“娘娘心里难受，咱们别烦她，走，我给你烤栗子吃去。”
一听见栗子，明月便乖巧地跟着她出了门。
偌大的寝殿里，只剩她和一盏小小的烛火。
宁兮瑶一头栽倒，自嘲地道：“怎么越来越像个深宫怨妇了？”
这也不是她的性格啊！
她揉了揉额角，默默吸了吸鼻子，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皇帝是什么？特权阶层啊！那就是人生的甲方，她竟然痴心妄想，还想让皇帝只取她这一瓢饮。
胡闹。
宁兮瑶深吸一口气，拿被子蒙住头，这些日子她差点忘了自己的初衷，那就是等到宁家离开，她再一死，一切就都结束了。
带着这个想法，她开始强迫自己入睡，却没想到竟然做梦了。
梦里，皇帝执着越嫔的手，俩人站在一块，别提多登对了，而后，皇帝摘了枝花，别在了越嫔发髻之上。
而她就躲在假山后头，看着这一切，仿佛一个偷窥狂。
看着看着，天就亮了。
然后红福就来叫她起床了，“娘娘，起来吧，诸位嫔妃都快到了。”
皇后一直真真假假地病着，后宫的事都落在她身上，是以每天早上她都要接见嫔妃，听她们说些无聊的废话，就跟开例会一样。
平时她一直应付得不错，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不想见这些人。
可红福手快得很，直接替她梳妆好了，宁兮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髻清爽，面容红里透白，与头上的一朵垂丝海棠相映成趣。
眉心一动，她伸手把花摘了下来，转头进了正厅。
嫔妃们都在。
与平日里三三两两凑在一处说话的情形不同，今日众人都聚在一处，而中心正是越嫔。
“哎呦，越嫔姐姐今日越发光彩照人了，瞧瞧这气色，都能掐出水来。”
“就是，要么说女子有人疼爱，就是不一样。”
一群人中，嗓门最大的是王美人，自从李美人离世以后，她就成了后宫第二个大喇叭。
张嫔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呵，早知如此，昨夜嫔妾就不跳那支舞了，准备了半月，还不如直接叫人泼一盏酒，早知道得皇上青眼这么容易，嫔妾早就……”
“早就什么？”王美人讽刺道：“得了吧，就算你跳进湖里，湿漉漉地爬上来，皇上也不会看你一眼。”
“你！”
眼看要吵起来，宁兮瑶突然拍了拍手，“全体都有，起立！”
嫔妃们一愣，虽然不懂她什么意思，可见着她必须行礼，是以起身道：“见过贵妃娘娘。”
“嗯。”
她坐到主位上，点头道：“坐下吧，今天本宫累得很，咱们早点说完，早点散会。”
“呦。”
王美人自然不会放过可以踩她的机会，故意道：“平日里倒也罢了，皇上总是在毓秀宫歇着，可昨夜明明去了越嫔那，贵妃娘娘怎么会累呢？莫不是觉着旧爱难敌新欢，想要学一学越嫔的弱柳扶风之态？”
宁兮瑶屁股都没坐热，就被人盯上了，她勾唇一笑，在自己地盘上被人欺负了，传出去她还怎么混？
“新欢旧爱的，本宫不知道。”她挑眉道：“但是本宫清楚，从前李美人在的时候，皇上就讨厌她轻嘴薄舌的，你不是也学得挺起劲吗？难道你故意以此疏远皇上？”
“嗤。”
张嫔忍不住笑出了声，王美人脸上更是挂不住，愤愤别过了头去。
宁兮瑶懒懒地窝在椅子里，“还有事没事？没事都走吧走吧，红福，送各位出门。”
“是。”
众人本想再看看热闹，无奈她下了逐客令，只能往外走，其间，越嫔突然回头，红福以为她又要说点有的没的，连忙拦住她，“娘娘，这边请。”
越嫔却不理会，只是遥遥对宁兮瑶行了个礼，转身出了门去。
宁兮瑶暴躁地闭上了眼睛，这些争风吃醋的事太烦人了，还是快点回家才是正经事。
此时，养心殿。
楚云漾捧着茶盏，李德正在他面前汇报，“皇上，晨起各位娘娘入了毓秀宫，说了两句话，就被贵妃娘娘撵了。”
“嗯。”
他没什么表情，李德便继续道：“午膳，娘娘用了八宝鸭子，糖醋鱼，还有一碗醪糟汤圆。”
楚云漾越听越心烦，合着这个没良心的胃口还挺好，他都在别人那留宿了，她就一点也不在乎？
她平时不是挺能吃醋的吗？难道都是装出来的？
“打听打听，她午后要做什么。”楚云漾板着脸道：“若是她来了，就说朕睡下了，让她等着。”
“皇上……”李德摸了摸鼻子，说道：“午后，娘娘想出宫一趟，说是去同宁夫人商量宁二公子的婚事，还有宁大公子即将出征，娘娘想替他打点行装……”
楚云漾怒极反笑，“好，很好。”
她心里真是装了不少人不少事，可偏偏就没有他。
“去把越嫔叫来，朕要与她对弈。”
李德见皇帝这幅表情，试探着道：“皇上，要不然奴才去毓秀宫把娘娘叫来……”
“叫她做什么？”楚云漾冷哼一声，“她不是还要出宫吗？传越嫔。”
“是。”
李德叹了口气，默默出了门，不多时，越嫔果然来了，一身水蓝的裙袄看起来格外清爽，楚云漾对她点了点头，“坐吧。”
一面又看向李德，“你下去，朕要同越嫔单独说话。”
“是。”李德无奈地出了门，皇帝这明摆着是跟贵妃赌气，可这边戏台子搭上了，贵妃那边人却跑了，这可真是对儿冤家。
一旁，一个内侍偷偷往里扫了眼，问道：“李公公，以后常来养心殿的嫔妃，是不是要变成越嫔娘娘了？”
“多嘴！”李德在他头上重重敲了下，虎着脸道：“把眼睛擦亮点，瞎巴结人，可是要吃苦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