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还是浸了火油的那种。
意识尚且模糊,可那股又热又疼的感觉却格外明显,宁兮瑶深吸一口气,却牵动了痛处,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黑夜,烛火,还有独特的潮湿和摇晃,没错,还是在船上。
她盯着头顶的素帐子,挣扎着起了身。
难道她是被防卫司的人又捞回来了?那绿萝人呢?
外头有了动静,她下意识道:“红福?”
并没有回应,脚步声却近了,银白的月光照亮了那人的脸,也让宁兮瑶彻底惊呆了。
这人……怎么会在这?
“感觉如何?”黑影开了口,一如既往温柔的语气,却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宁兮瑶看着看着,突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直接把自己打蒙了。
对面也看傻了,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阿瑶,你这是做什么?”
“不是梦。”宁兮瑶绝望地挥开他,一脸戒备,“你怎么会在这?”
苏策垂眸,看着她细白的手腕从自己手里抽走,突然道:“因为这是我的私产。”
宁兮瑶觉得这一整个晚上都太魔幻了,不敢置信地道:“兄弟你知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龙船,是你的私产?那皇宫还是你家后院了?”
“龙船?”
苏策反问她,“谁说这是龙船?”
此言一出,宁兮瑶愣住了,而后迅速打量了一圈,又推开他闯到甲板上,却差点掉下去。
的确,这艘船与龙船相比,小了不止一个型号,甲板也狭窄得很。
苏策拉住了她,一双眸子在月光的照耀之下流光溢彩,摄人心魄,“你想去哪?”
宁兮瑶终于接受了自己又被逮住的事实,挣扎了起来,谁知苏策却一改温柔的做派,强硬地揽着她,逼着她贴着自己,“你看好,你已经无处可逃了。”
入眼就是闪着寒光的江面,宁兮瑶被他反剪了双臂,丝毫动不得,脑子也飞速地转着。
这艘船是他的,那么也就是说船上的人也是他的同伙,这种情况下要求助根本不可能。
想跑的话只能跳水了。
宁兮瑶想想刚才那种冰冷刺骨的感觉,猛地打了个激灵。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恐惧,苏策的手落在了她头顶,却惹得她重重一抖,他却道:“你可是在想那个侍婢?”
绿萝?
宁兮瑶挣扎未果,也不想接他的话,谁知苏策却继续:“放心吧,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她冷笑一声,“那你知道劫持贵妃的下场吗?”
“谁说我劫持了贵妃?”语调平静,却暗含波涛,苏策低低道:“宁贵妃已经溺水而亡,往后你只是我的人。”
没了皇帝,没了宁家,只能依附着他生活,一旦离开他,便走投无路。
宁兮瑶一阵恶寒,可才呛了水,脑子也昏昏沉沉,又被风一吹,直接打了两个喷嚏,苏策见状,这才松开她,着人将她送回了里间。
因着明月的教训,服侍的人都是有了些年纪的,面孔生得像铁板一般,苏策对其中一人道:“翟妈妈,好生照料她。”
“奴婢明白。”
翟妈妈一丝不苟地行了个礼,说道:“公子放心就是。”
人走了,苏策站在甲板上,凝视着一轮圆月,脸上露出了些许疲惫之色,但更多的则是不可名状的狂热,这些天他领着人日夜兼程,到底是赶上了。
“从今往后,你只是我的人。”
这句话他一直想着,终于有机会说给她听了……
日头从海面上渐渐升了起来。
一群防卫司的侍卫们湿漉漉地爬上来,在场所有人都不敢看皇帝的脸色。
一旁放着一具被水泡得肿胀不已的尸体,脸上、手臂上都是划痕,正是绿萝。
越妃捏紧了帕子,一言不发。
终于,李德开了口,打破了这份令人窒息的寂静,“皇上,绿萝才挨了打,想必是心怀不满,所以才挟持贵妃娘娘,将她带入……”
楚云漾没出声,可那股压迫感却令李德生生住了口。
她又一次消失了。
想到这一层,楚云漾恨不能把船打穿了,索性一同沉入海底。
“皇上。”
出声的是林淮,他蹲在绿萝的尸身旁边,面色如霜,“此女的指甲断了两根,想必是在挟持贵妃时折断的。”
事情简直一目了然。
楚云漾盯着江面,旁人却看得心惊胆战,只怕一个错眼,他就跳下去了。
“皇上,已经寻遍了,没有贵妃的踪迹,您看,是否要……”
一人大着胆子回了话,楚云漾终于抬起头来,“在最近的渡口停船,上岸寻找。”
众人都是一愣,捞了一夜都不见人,说不定已经死透了,难道皇帝还不肯相信?
可谁也不敢劝,只能低低应道:“是,皇上。”
楚云漾转头,看向了一直没出声的越妃,“你同朕进去。”
越妃一怔,柔柔点头,“是。”
此刻,船尾的厢房之中,陈思一脸苍白地被人扶了进来,红福揉了揉哭肿的眼睛,替她倒了杯茶,“少夫人,您喝点水吧。”
陈思一夜都没合眼,几次都差点摔倒,眼下也只是摇了摇头,“娘娘她……”
话说了一半,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这种情况下,生还简直就是奇迹。
宁家把宁兮瑶交给了她,眼下人就这么丢了,而且多半是遭遇了不测,这叫她如何自处?
陈思的脸白得吓人,红福也不敢哭了,“少夫人……”
“我再问你一遍,娘娘当时为何出了门?”
这句话红福已经被问了好几十遍了,苦着脸道:“奴婢当真不知,娘娘当时只是在窗边出神,奴婢添个汤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窗边。
陈思顺势往外看,却只能瞧见一溜关得严丝合缝的窗子,宁兮瑶当时到底是看见了什么,才会背着人偷偷溜出去?
另一端,皇帝的寝居之中。
越妃跪在地上,依旧是柔弱无依的模样,楚云漾凝视着她,“绿萝对贵妃动手,此事你可有参与?”
“皇上。”越妃的脸上显现出了惊愕的神色,“臣妾并不知道绿萝这丫头怀着这样的心思,更不敢指使人对贵妃动手。”
楚云漾不为所动,眼神依旧是冰冷无比,好似从宁兮瑶落水失踪以后,他身上的柔软和温情都被带走了,“朕不信你,在船上这几日,绿萝总是在找贵妃的麻烦,若是没有你的授意,她一个侍婢,怎么敢与贵妃为敌?”
越妃垂下了头,眼底闪过一丝戾气,“皇上,臣妾管教不善,自当认罚,若是皇上实在恼恨臣妾,不如就此将臣妾丢下去,与贵妃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