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不出您所料,御船停在了渡口。”
屋中漂浮着香雾,苏策的身影隐匿其中,叫人看不真切,“看来他还是不信。”
侍从瞧着与他差不多年纪,甚至还有几分挂相,清秀的面孔上露出些许犹豫,“郎君,那咱们该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苏策对他道:“允泽,你去同老鸨知会一声,无论如何,都不准人进入这间院子。”
允泽拱手道:“是。”
苏策吩咐过后,看着案上一碟油光水滑的栗子,说道:“把这个送去存月阁。”
存月阁是后院里最隐蔽的一处楼阁,松柏掩映,十分雅致。
只是里头住着那位姑娘……
那性子,啧啧啧,不提也罢。
允泽端起栗子,认命地出了门,穿过了清幽的小径,还没进院子,就看见那个作精小祖宗正站在窗前,神情寥落。
还真别说,她闭上嘴的时候,还真有几分遗世独立的美人气质。
直到她看见自己时。
“靠!”
随后,窗子便被她摔上了。
允泽一凛,提心吊胆地进了门,对她道:“姑娘,公子说……”
“拿走。”
声倒是挺好听,只是她脸上的表情仿佛他托着的不是栗子,而是一把刀。
允泽挤出一个笑,“这是公子亲手剥的,求姑娘赏个脸。”
宁兮瑶扫了眼,恨不得直接掀翻了事,“他人呢?”
“公子在会客。”
会客?
在妓馆里?
宁兮瑶打起了精神,问道:“什么客人?从哪来的?”
允泽垂着头,“奴才不知。”
“是真不知道,还是不能告诉我?”
“奴才当真不知。”
宁兮瑶见问不出来,于是重新倚回了贵妃榻里,恹恹道:“拿着他的东西,出去。”
端回去给苏策?
他哪有这样的胆子?
于是他匆匆朝宁兮瑶行了一礼,扭身跑出了门去。
宁兮瑶看着被丢下的栗子,伸手抓了一把,而后无意识地朝远处丢着,一面喃喃道:“客人……”
她被抓来的时机如此完美,一定是有内应。
说不定来与他见面的人,就是与他串通好挟持自己的人!
想到此处,她霍然起身,却不慎踩到了一个栗子,差点滑倒。
动静引来了翟妈妈,见她蹲在地上,惊慌地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宁兮瑶眼神一转,将计就计道:“屋子里太闷了,待久了就头晕,我想出去走走。”
翟妈妈警觉地道:“这不成,郎君吩咐过了,不准姑娘出门。”
又来,又是这套熟悉的监禁手段。
宁兮瑶索性躺倒,撑着头道:“那就算了,让我一个人晕着吧。”
她说得可怜巴巴,翟妈妈有些纠结。
倒不是可怜她,而是苏策交代过了,绝对不能让她出事。
于是,翟妈妈不情不愿地道:“姑娘若是想出门,奴婢可以陪您在院子里走走。”
“行。”
她被扶着坐了起来,翟妈妈替她穿了厚厚的坎肩披风,直把她裹成了一个球,这才带着她出了门。
门一开,混合着松竹清香的空气顿时涌了进来。
宁兮瑶踏进院子,四处打量。
头一日她是被拖进来的,所以根本没看清这里的情形。
这是一间独立的院子,四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松柏,乌沉沉的绿,只有一条小径通向外头。
宁兮瑶深吸一口气,突然道:“带我去见他。”
翟妈妈一愣,随后道:“您想见郎君?”
真是奇了。
谁知宁兮瑶很是自然地点点头,“对,他送了栗子过来,我想去道谢。”
翟妈妈心知肚明,那栗子你扔得满地都是,呵呵,你骗鬼呢?
可说不准郎君想见她呢?要不然费这么大力气把人抢来做什么?
纠结片刻,翟妈妈终于点了头,“好,奴婢带您去。”
走过狭窄的小路,宁兮瑶才发现,这处院子临着河,几乎是被河水包围着。
苏策为了防止她逃跑,还真是费尽了心思。
行至一处院落前,翟妈妈停了下来。
宁兮瑶抬头一瞧,这间院子与她所住的地方相隔不远,格局也很是相似,唯一不同的就是,此处楼阁足足有四层,站在上头,后院尽收眼底。
她懒得再想,抬腿就要进去,允泽匆匆跑了出来,一脸复杂,“姑娘,郎君叫您等一等。”
“哦。”宁兮瑶语气平和,“那行,在哪等?”
这么冷的天儿,总不会让她在院子里站着吧?
“姑娘随我来。”
允泽引着她进了里间,此刻,顶层的云台上,一个年轻的公子哥闲闲倚着栏杆,眼瞧着她进了门,笑道:“真是个妙人。”
苏策立在他身侧,眼神幽暗,男子继续道:“哎,这人搁在大燕皇帝身边,就是他的软肋,搁在你身边,又成了你的把柄,你说你,为何非要留着她呢?”
冷风吹得苏策的袍角簌簌作响,他冷着脸道:“这与您无关。”
男子耸了耸肩,“的确,这是苏郎君的私事,只是希望苏郎君莫要沉溺于儿女私情,误了大事。”
“自然不会。”苏策端正地拱了拱手,“请您放心,苏某承诺的事,一定会做到。”
“好,那本侯就拭目以待了。”
此刻,宁兮瑶进了一间精致的厢房,此处还燃着香,看来是苏策常待的地方。
翟妈妈带着人守在门口,宁兮瑶自然地四处翻看,渐渐走到窗口,却见一个男子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被允泽带领着出了门。
她眯起眸子,仔细辨认,此人似乎并不是御船上的人。
不是宋敬山,也不是越妃。
她有些茫然,那他到底是谁?为何要追到此处与苏策相见?
正想着,肩膀却被人轻拍了一下,宁兮瑶猛然回身,却见苏策立在她身后,眼神像是一只蛰伏的猛兽,“你在看什么?”
宁兮瑶稳住心神,“没什么。”
苏策往外扫了一眼,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开口却是完全不相干的话,“可巧你来了,我正要去寻你。”
宁兮瑶还在猜测方才那人的身份,无意识地接口道:“寻我做什么?”
突然,苏策将她拉近了,呼吸可闻,宁兮瑶下意识抬手推他,“你做什么!”
“别分神。”苏策笑了,宁兮瑶突然发觉,他的笑容与从前不同,更冷酷,更绝情。
苏策伸手理了理她的披风,轻描淡写地道:“过两日,咱们就成婚吧。”
成婚?
宁兮瑶脱口而出道:“你在说什么猪话?你难道不知道,我已经嫁……”
肩上的手突然用了力气,苏策打断了她,“明日会有人来替你裁嫁衣。”
他妈的,这人有病吧?
跟她一个已婚人士成婚?还选在妓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