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船之上。
宋敬山坐在案前,面色不大好看。
“你看着本相做甚?”
林淮无奈地道:“此处只有宋相和在下。”
“依着本相的意思,就该由我陪同皇上下船。”宋敬山很是不满,“凭什么让本相留在船上?”
林淮耸肩,“不是有在下陪伴您吗?”
宋敬山越发不满,这是陪伴?这他妈明摆着就是监视吧?
宁兮瑶走失那件事,他还没能问清楚呢,眼下却被人盯着,半步也不能离开。
说话间,外头却有了动静。
宋敬山霍然起身,出了门去,林淮紧随其后,却见皇帝一脸苍白地被人扶了进来。
“皇上!”林淮惊呼一声,“这……这是怎么了?”
陈思双眼通红,像是哭过了,“娘娘……怕是回不来了。”
嚯。
此言一出,林淮倒吸一口凉气,“这怎么可能?”
“我们在山崖处发现了娘娘的衣角和血迹。”
陈思掩去了妓馆的事,表情格外沉痛,“皇上,臣请求留下来,以家人的身份,替娘娘做丧仪。”
皇帝疲惫地阖上了眼,微微点头。
见状,宋敬山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虽然这不是他动的手,可宁兮瑶死了,若没有发现决定性的证据,皇帝如何能认?
这也算得上是件好事。
皇帝被林淮扶进了里间,陈思则带了两个人下了船。
一进门,林淮将皇帝送到榻上,忍不住抹了把泪。
相处这么久,他是真的把宁兮瑶当成了友人,更何况还是皇帝深爱之人,怎么就……
他甚至不敢看皇帝的神色。
但作为皇帝的挚友,这个时候就是再难,他也得张口,“皇上节哀……”
话没说完,他就察觉了不对劲。
皇帝坐在榻边,远没有方才瞧着那般脆弱,只不过脸色难看些,神情倒是有几分平静。
林淮一拍脑门,妈呀,这不会是伤心疯了吧?
“皇上?”
楚云漾扫了他一眼,说道:“别这么看着朕,贵妃没死。”
“贵妃没……”林淮瞪大了眼睛,“您是做给人看的?那小陈大人……”
“对。”楚云漾起身,倒了杯茶,“她是去找人的。”
林淮心情大起大落,“皇上,您和小陈大人到底发现了什么?”
楚云漾捏着茶盏,目光冷厉,“他们做的太过周全,须知太过圆满反而令人生疑,更何况……”
他拿出那截衣裳,说道:“衣裳只有一面沾了灰尘,另一面的银线完好无损,明显是故意放在此处的。”
林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就是说,娘娘是被人藏起来了?”
“不错。”
林淮蹙眉道:“上一次就是这样,先发现了娘娘的衣裳和首饰,又出现了混淆视听的尸体,如此熟悉的手段,难道是……”
楚云漾沉声道:“朕也怀疑是他所为,已经派人去查看了,但传回的消息却说他未曾离开行宫。”
“这就怪了。”林淮摸着下巴,“娘娘还有什么仇家?”
问出口他就后悔了,以宁兮瑶的做派,仇家可真是多了去了……
“只有朕离开,他们才能放松警惕。”楚云漾捏着茶盏道:“接下来,就看陈思的了。”
林淮安慰他道:“皇上放心,小陈大人最是护短的,她与娘娘感情甚好,一定会尽心尽力的。”
“不错,这件事,只有她去才最妥帖。”
此刻。
存月阁中。
无论宁兮瑶如何抵抗,衣裳和首饰都在源源不断地送过来,几乎要将屋子堆满了。
她木然地盯着前头一片红灿灿的小山,一盏茶直接泼了过去,做完以后,这才坐了下来,开始想对策。
说服苏策是不可能了。
那人就是个疯子,跟疯子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宁兮瑶摸着下巴,走来走去,想要拖延婚事,难不成她得装病?
可苏策不是个好糊弄的,被他发现了,怕是会彻底惹恼了他。
宁兮瑶深吸一口气,下了决心。
她悄悄走到窗口,推开了窗子,冷风顿时灌了进来,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谁知下一秒,窗子就被人阖上了。
外头传来了翟妈妈的声音,“姑娘,天冷,您别站在风口里,免得病了,耽误了明日的婚事。”
靠!
苏策这厮把她算得准准的。
宁兮瑶眯起了眸子,既然如此,就只能赌一把了!
她偷偷摸了根蜡烛,藏在枕头底下,刚藏好,便又有人送了衣裳进来,翟妈妈肉疼地看着地上,千金一匹的布料,金丝银线绣的嫁衣,就让这个妖女当了擦脚布。
“姑娘,您看看这件。”
本以为她又要闹,谁知宁兮瑶却一反常态,恹恹地道:“拿过来吧。”
众人大喜过望,忙不迭替她穿好了,还真别说,她平日里不梳妆,瞧着便寡淡了些,可这鲜红的颜色一上身,顿时衬得她明艳无匹。
怪不得郎君非要娶她,美色误人呐!
试好了衣裳,翟妈妈怕她又要祸害,连忙端了出去。
宁兮瑶见状,偷偷下了床,点燃了方才那根蜡烛,而后往衣裳里一丢,悠哉地坐在一旁,看着火越烧越大,心中波澜不惊,甚至还嗑了两把瓜子。
直到烟雾飘出了窗子,引来了外头的人。
一进门,就发现宁兮瑶躺在地上,一副昏迷不醒的模样。
翟妈妈等人惊慌失措地将人拖出来,又熄灭了火。
苏策匆匆而来,从旁人手里接过她,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郎君,奴婢们去送了个衣裳,回来就看见起火了,姑娘在里头,像是被烟呛晕了。”
苏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见她脸色不大好,立刻抱着她回了自己的寝居,又叫了郎中来。
郎中看了半晌,心中疑惑,面上却道:“这位姑娘身子虚弱,又受了惊吓,待我开替她几副清心的药。”
听着吓人,实际上都是虚无缥缈的,郎中琢磨着,呛了烟不假,可是晕上大半日的,他还真没见过。
苏策出门吩咐人去抓药,屋中只剩郎中和宁兮瑶二人,郎中正在收拾东西,谁知身后却响起了一道低低的声音,“嘿!”
郎中一惊,差点叫出声来,宁兮瑶立马爬起来,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
“姑娘,你分明早就醒了,为何一直装作昏迷?”
宁兮瑶眼神一转,哭哭啼啼地道:“您有所不知,我的这个郎君,他……他夜夜去前院眠花宿柳,弃我于不顾,我只想让他多陪伴我些时候,咳咳……”
郎中摸了摸鼻子,前院的确是个妓馆,他当时还疑惑,为什么这小两口要住在妓馆后头,这么一看,原来是方便了他家郎君。
如此看来,这姑娘也是个可怜人。
他叹了口气,问道:“姑娘想让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