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一声闷响。
躲在暗处偷听的林淮摔下了凳子,拼命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贵妃娘娘,不愧是你!”
皇帝黑着脸,压根不看他,只盯着崔氏问道:“她还说什么?”
崔氏仿佛一只被人捏住耳朵的兔子,皇帝问什么她就说什么,“夫人还说,她的夫君幼时被驴踢中了脑袋,心智不健全,智商等同于三岁小儿,这么多年她都不离不弃。”
说完还目不转睛地盯着皇帝的脑袋,似乎在琢磨那只驴到底踢中了哪。
后头的林淮差点乐出了驴叫声,要不是因为人多,他甚至想在地下打滚。
皇帝手里的茶盏“咔”地碎作几瓣。
都说龙之逆鳞不可触,宁兮瑶这分明就是拔下来了又扔他脸上了,还指着他的鼻子笑“哈哈哈哈哈你这条蠢龙。”
这股熟悉的愤怒感让他心头一滞,“她在何处?”
崔氏顿了顿,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要遮掩,“这……这妾身不知,妾身只是见过这位夫人一面,就一面……”
皇帝压根没心情跟她磨嘴皮子,“朕问你她在何处。”
林淮笑够了,揉揉肚子起了身,走到二人面前,对崔氏行礼道:“王妃,说明白些,您府上那位,就是我们大燕的贵妃宁氏,皇上为着贵妃忧心多时,您最好还是把她交给我们。”
崔氏偏了偏头,这个动作像极了宁兮瑶,果不其然,崔氏格外勇猛地问出口,“那你就是她夫君身边那个格外要好,一度让人觉着你二人有断袖之癖的友人?”
断袖之癖。
一句话,让亭子里的气氛瞬间火热起来,就连能说会道的林淮也彻底卡住了。
宁兮瑶果然没憋什么好屁!
崔氏眼底闪现出一种格外璀璨的光芒,眼神在二人身上扫来扫去,没别的,一个霸道阴冷话不多,一个清秀俊逸笑面虎,这也太好嗑了!
大燕贵妃的快乐她懂了!
皇帝捏住眉心,他算看出来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崔氏这是被宁兮瑶熏入味了,为了避免她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于是道:“王妃,此处人多口杂,为免生事,还是快快作答。”
崔氏性子里的确有一股韧劲,开始旁敲侧击,“那皇上,您对这位夫人知道多少?”
林淮愣住了,这王妃莫不是比宁兮瑶还要勇,居然敢反问皇帝?
谁知,皇帝却沉默了片刻,而后道:“她的一切,朕都清楚。”
这厢。
齐铮麻木地看着他王兄不知第多少次提起一样的话题,明显俩人的心思都不在聊天上。
不过,这样也算拖住了他王兄,免得去害大燕皇帝。
于是齐铮揉了揉麻木的脸,打起精神听着。
澧王觑着他的神色,见他并未起疑,心中微微有些放松。
真是老天都在帮他。
大燕皇帝竟然看上了他兄弟的媳妇儿!
还真是要感谢崔氏生了一张狐狸精的面孔,还有他这个没脑子的兄弟心无城府,竟然在这种场合把崔氏带来。
眼下人已经送过去了,只要再等上片刻,事情成了,那就给了他一个最好的理由动手,说不定,最后这个罪名还能推到齐铮身上,毕竟齐铮色令智昏,若是因着崔氏受辱而对皇帝动手,那可一点也不突兀。
澧王不经意间,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而看在齐铮眼里,他王兄简直就是魔怔了,于是越发小心,眼神都不敢错开。
就在此刻,王府的侍从跌跌撞撞跑过来,脱口而出,“王爷,王妃她……”
“放肆!”
澧王迅速截断了他的话,冷冷道:“没规矩的东西,在本王面前也敢大喊大叫,来人,把他带下去。”
“慢着。”齐铮尚未反应过来,阻拦道:“此人是臣弟府中的侍从,兴许是出了什么事,你说,王妃怎么了?”
澧王心道这哪能让他说,说了不就坏菜了,一面使眼色让人捂住他的嘴。
齐铮终于看出了端倪,大步流星走上前,一把将侍从揪了出来。
澧王喝道:“你这是做什么?”
“说,王妃怎么了?”
侍从看着他的面色,知道他就在暴怒的边缘,咽了口唾沫,哆哆嗦嗦地说道:“大燕皇帝召了王妃过去。”
短短几个字,却像是在他胸腔里塞了把辣椒,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盖……
“谁,准她去的?”齐铮极力克制,却忍不住即将喷薄而出的情绪。
她为什么会去?难道没有人替她遮掩,替她说话?即便澧王后再脸酸心窄不饶人,也不至于如此。
唯一的可能,此事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侍从躲闪的模样,已经说明了真相。
齐铮回过头去,对上了澧王的眼神。
这一刻,他明白了,那是一个野心勃勃的王,而不是他的兄长。
齐铮拔腿就走,澧王在身后气急败坏地吼道:“拦住他!”
他身量高,再加上此刻气势汹汹,竟无人敢拦。
脑海中满是崔氏的影子,走马灯一般不肯停歇,崔氏美艳的面孔和稚子一般的神情,她看过来的眼神里带着的期盼和伤怀,她的百依百顺,她的逞强和脆弱。
他开始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疼,崔氏为什么会去?她难道不知道这里面的污糟事?难道不知道她那张面孔对男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想也知道,澧王逼迫了她,用他齐铮的前程,甚至于性命,崔氏胆子小,这才跟着去了。
脑子里乱糟糟的,齐铮跑了起来,就在那处亭子里,他瞧见了崔氏婷婷的背影。
可场面并不如他所想那般,走近了,还能听见崔氏的声音,“那她为何会流落此处?”
来不及多想,他一个箭步冲进亭中,一把将崔氏揽在怀里,目光炯炯地瞪着皇帝,“大燕人难道不知道避嫌?”
这实在是个不大友好的起板。
皇帝不语,林淮叹了口气,说道:“小王爷,您心疼自家媳妇儿,我们皇上也心疼贵妃娘娘,所以才请了王妃过来问话。”
贵妃。
齐铮顿住了,可是他不信林淮,扭头去问崔氏,却见崔氏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看着不像受了什么委屈,因为被他抱得紧了,艰难地冲他点着头。
这就有点尴尬了。
齐铮的表情缓和了些许,口气还是生硬,“那也不该这么着叫人过来,人前百众,王妃的名声怎么办?”
皇帝扫了他一眼,不客气地道:“说实话,若非王妃坦诚,眼下已经将她请进驿馆了,若是王爷不想夫妻分离,还是将贵妃交出来吧。”
齐铮揽着崔氏的手又有几分加重了,“这话就不对了,那位夫人是自愿待在王府的,又不是我们逼迫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