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的气氛却已然变了。
琴师似乎察觉到了这股不寻常的气流,手指发颤,一曲金玉良缘弹得颠三倒四,错了好几个音。
无人在意。
楚云漾快步出了门去,就在此时,宾客之中突然冲出了一群侍从,手持兵刃,将他团团围住。
“皇上,别急着走。”
澧王持着酒盏,漫不经心地走下来,“小王为您预备了一出好戏,您不如留下来,好好观赏,至于贵妃,会有人好生照料她的。”
一番话过后,赴宴的人彻底乱了,可仔细看来,以宋敬山为首的大燕臣子似乎并不那么慌张,像是早就知道了会有这一出,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前头的动静。
这等情境下,楚云漾漠然开口,“如此说来,贵妃在你手里?”
“哈哈哈!”
澧王笑得一脸讥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本王今日可真是长了见识,已经穷途末路了,皇上还惦记着贵妃,殊不知,美人乡即是英雄冢,皇上如今可会后悔?”
一室寂静,楚云漾环视一周,目光落在了宋敬山身上,而对方已察觉他的目光,迅速低下了头去,似乎被人指着的并不是他效忠的君主,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形势已经相当明朗了,大燕皇帝孤身一人,而在场的大燕臣子打定了主意站干岸。
看来是不会有任何变数了。
可就在此时,身后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王兄,你当真要如此行事?”
澧王已经被即将得手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咋跟没留神他唯一的兄弟是以怎样的眼神看他的,只是不耐烦地道:“住口,你若识相,就乖顺些。”
齐铮突然走到他面前,重复了一遍,“王兄,你当真要如此?”
“咝!”澧王烦不胜烦,指着齐铮的鼻子道:“好狗不挡路,你要是愿意做大燕皇帝的看门狗,本王成全你!”
一番话过后,齐铮不再开口,而是走到了楚云漾身边,默默站定。
而楚云漾则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澧王冷笑一声,“不开窍的东西,本王锦衣玉食养了你多年,你倒想去给别人陪葬,怨不得父王厌恶你,最后将王位留给了本王。”
似乎是没了耐心,澧王朝外望了望,片刻以后,一人拾级而上,对澧王道:“王上,安排妥当了。”
澧王轻笑一声,面上尽是得意,“把大燕皇帝请出来,本王安排的好戏开场了。”
说是请,可楚云漾和齐铮四周尽是刀刃,被人胁迫着出了门。
殿前空地宽敞,水面上还倒映着烛火,像个巨大的戏台。
澧王拍了拍手,远处立时有人点亮了火把。
众人也看清了所谓的“好戏”。
对岸的亭子上,一个纤瘦的女子被人捆得结结实实,身上的粉缎衣裙在黑夜里闪着柔光,发髻松散了,上头堪堪别着一只金丝蝴蝶钗,随着她挣扎的动作颤动不已。
这是……
齐铮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惊讶,怎会如此?
楚云漾眯起了眸子,目光落在那女子的背影上,捏紧了拳头,一言不发。
那亭中还有一个人,便是一身白衣的苏策。
澧王笑容晏晏,“皇上,您的宠姬就在那头,只要您将大燕的玉印交出来,甘心赴死,本王就放过她。”
原来如此。
听到玉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楚云漾身上。
那玉传说是神仙所赠,后来找了能工巧匠,雕刻成了玉印,执此印者,便是天下之主。
眼下这东西就在楚云漾手里。
澧王眯起了眸子,瞧着楚云漾针扎不进的模样,决心给他点动力,于是远远地,朝着苏策点了点头,苏策似乎有些犹疑,但还是走上前去,猝不及防地将那女子推下了水。
寂静的深夜里,只见女子不断地扑腾着,孱弱得像一株折在水中的花枝。
身后,众人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早就料想到场面会十分血腥,可没想到开端就这么刺激了。
这可是皇帝最爱惜的女子,宁家的嫡女啊!
“如何?”
澧王的声音透着几分势在必得,“皇上若是现下后悔了,本王一声令下,就会有人将她捞上来。”
可出乎意料的是,楚云漾竟还能稳得住。
眼看着水里的人动作越来越小,苏策似乎想救人,却被澧王喝止了,“拉住他!”
一面向亭中的侍从吩咐道:“把宁氏按下去。”
侍卫应声而动,跳下栏杆,抓着女子浮在水面上的发髻,毫不留情地按了下去。
齐铮眼皮一跳,看向澧王,不敢置信地道:“你当真要杀人?你疯了不成?”
“楚云漾!”澧王双目赤红,激动到了极点,“你看看,你心爱的女子马上就要死了,你还装相?”
而对方依旧没有回应,不开口的模样像一只蚌。
“好,好。”澧王形容疯狂地吩咐道:“杀了她!”
对岸,苏策似乎十分震惊,盯着水里的人,开始挣扎起来,而齐铮也忍不住扯了扯楚云漾的衣袍,小声道:“皇上,这……”
澧王挖苦道:“红颜未老恩先断,皇上为了玉印舍弃了贵妃,什么情深如许,都是鬼话。”
正值此际,他突然听见了一声响亮的“呸!”
声音从后方传来,众人回过头去,心中皆是疑惑不已,这种时候,谁还敢这么放肆?
借着烛火,领头的是三个人,后头还跟着黑压压的一片,皆是披甲持剑的侍卫。
似乎有些不对劲。
为首的女子穿着侍婢的衣裳,众人还以为是个寻常的小丫头,可待她走近了才看出来,那分明是方才席上那位……
贵妃。
宁兮瑶叉着腰,一脸正气,“红颜未老恩先断,这话说的可不是皇上,而是澧王你自己。”
毕竟像你这么畜生的畜生,可真是不多了。
后半句她琢磨了片刻,还是咽了回去。
宁兮瑶的突然登场震惊了许多人,甚至包括水里的侍卫,二人呆呆地看着,是以水下那女子也得以喘息,趴在岸边的礁石上,已是奄奄一息。
可此刻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宁兮瑶身上。
澧王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你怎么逃出来的?你不是……”
“自然是我救的。”
又是一道女声,可听起来却是冷厉非常。
澧王一顿,一人自宁兮瑶身后走出来,却是已经多日不见踪影的陈思。
不止如此,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宁世镜。
三人站在一处,一家子同仇敌忾,尤其是宁世镜,瞪着一双眼睛死死盯住澧王。
这人想拐他媳妇不说,还想害他妹妹,甚至还让他挨了几顿好打,这梁子结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