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
整个府邸弥漫着风雨欲来的味道,甚至跟当时被抄家的宋府有一拼。
陈禹城坐在上首,脸色格外不好看,活像踩了狗屎,陈夫人不敢答言,只是用眼神示意陈吉。
陈吉犹犹豫豫地开口,“爹……”
“住口!”
陈禹城一声呕吼,呵断了他,“没脑子的畜生,你还有脸见我?”
陈吉顿时蔫了。
他不敢开口,地上跪着的宋蓉儿就更抬不起头来,只是苦苦挨着。
谁知做小伏低也没能让陈禹城消气,一瞧见她,陈禹城越发恼恨,当初知道她的身份时,除了恼怒,还有一丝窃喜。
外室生的又怎么了?
不过是做个妾,如此一来,也算跟宋家做了姻亲。
他原本想着等宋敬山回来,再把消息透出去,谁知一趟南下,煊赫两朝的宋家就以摧枯拉朽之势败了,谁也不敢沾边。
如此,宋蓉儿的身份也就越发尴尬。
陈禹城斜了她一眼,见鬼的姻亲!眼下她留在这,只怕会带累宋家,好在先头没有透出消息去……#@$
他所思所想,宋蓉儿自然不知。
她只知道自己怀着大肚子,在地上跪了一刻钟了,陈吉这个杀千刀的竟然连个屁也不敢放。
若不是被陈思逼迫,她能委身于这个窝囊废?
终于,陈夫人看不下去了。
“老爷,她还怀着身子……”%(
陈夫人低声下气,可换来的却是陈禹城的怒吼,“什么孩子?都是前世的冤家,孽畜!若不是你纵着他,怎么会惹来这个扫把星?”
好歹是当家大妇,被他当着儿子妾室的面呲哒,陈夫人挂不住脸,眼圈发红,“老爷,就这么一个孽畜,妾身好容易保住了他……”
陈家子息薄,跟前拢共剩陈吉和陈思两个。
可陈思……
想到这,陈禹城突然“咝”了一声,头痛欲裂。
这个孽女!
宁家那伙人都是疯子,一个小妾生的,又不是嫡女,宁家却像是得了公主一般,哄着捧着,恨不得心都掏出来给她。
更别提那个妖妖调调的皇后,护起短来简直离谱,甚至生生让陈思做了承恩公的女儿,上族谱,奉玉碟……
那可是承恩公啊!
上了族谱,陈思可就成了县主,见了面要行礼问安的!
想到这,心头恨得都能滴出血来。
陈夫人胀着脸推陈吉,陈吉躲不过,只能硬着头皮道:“那……今日……咱们可要去宁府赴宴?帖子已经送来了。”
一张描金的帖子递到了陈禹城身前,他深吸一口气,随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去。”
因着陈思“认祖归宗”,宁家人特地为她举办了盛大的宴会,宁致远夫妇从未如此张扬过,想来肯定是宁兮瑶的主意。
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是想告诉天下人,陈思不再是陈家的女儿了,是明着打陈家的脸。
可若是不去,只会被人看扁,小肚鸡肠,见不得人好这样的话就会传得满城都是。
所以,就是再膈应,今日陈家人也必须赴宴,还得装出一脸笑容,就像是真心替陈思高兴一般。
陈家人不痛快,可看着陈禹城的表情,没人敢出声。
临出门前,他突然回过头,指着宋蓉儿道:“把她带上。”
陈吉有些疑惑,“她也要同去?”
“少废话。”
陈禹城转身上了马车,陈吉无法,只能叫宋蓉儿跟他一起上了马车。
宁家装点得金碧辉煌。
门口宾客盈门,陈家的马车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才进了巷子。
陈禹城眼里尽是阴郁,脸上却带着笑,陈家人不外如此,说不出的别扭。
来的都是给宁家捧场的,络绎不绝。
宋家倒台,后宫之中皇后一人独大,除她以外的嫔妃都成了摆设,皇帝日日都要召见,甚至还时不时带她省亲,得宠可见一斑。
可恨,真可恨。
宁家给陈思装门面,蹦着高的给她捞好处,作为陈思的亲生父亲,他居然还要带着笑脸来赴宴……
恨归恨,脸上不能表现出来,陈禹城进了门,本想扎堆跟人吐槽宁家招待不周,让他这个姻亲在门口等了许久,却没想到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
宁远侯府、承恩公府、甚至太后的娘家,每见着一个他都得行礼问安,于是那份想挑事的心也不得不压下去了。
更令人愤怒的是,宁家这次的宴席简直无礼至极。
没有酒桌,没有侍婢奉餐,只是在厅中摆了三四条长桌,上头摆着林林总总的餐食……
陈禹城不解,这是何意?难道让他们这些王公贵族亲自动手?
“简直不像话!”
他忍不住开了口,却发现没人附和,甚至于宁远侯,朝堂上最端方的人,竟然端着个盘子,津津有味地挑选着……
简直离谱!
吃也吃不下,他扭头唤陈吉,却发现这个缺心眼的儿子正靠在桌旁,学着旁人的模样挑吃食,一时间怒从心起,“孽畜,还不过来!”
陈吉手里捏着块糕,听见他爹叫他,立马跑了过去,“爹,您找我?”
“你还吃?你莫不是忘了,咱们是来做什么的!”
陈吉摸了摸脑袋,“儿子觉着新鲜,听他们说,这叫什么自助,是宁家想出来的……”
“荒唐!”陈禹城压着嗓音,呵斥他道:“带上你房里那个贱婢,随我去正厅!”
“是……”
前头一派平和。
宁兮瑶坐在上首,今日皇帝脱不开身,要迟些来。
她一身烟笼寒水般的秾绿,配了杏子黄的披帛,犹如画中人,隐隐透着玉器般的温润华贵。
都说权势养人,这话真不假。
可下一瞬,端庄的皇后娘娘就破功了,捞起袖子拆螃蟹腿儿,跟陈思闲话家常,“待会儿让他们把茶撤了,换上酒水,吃螃蟹配酒最好了。”
陈思想帮忙,宁兮瑶却摆手,“你别沾手了,待会儿还要行礼上香,一手螃蟹味儿,可不得了。”
“给侍婢剥吧。”陈思说道:“娘娘还说我呢,您不也是沾上了?”
宁兮瑶一脸无赖相,“我是皇后,谁敢挑我?”
这份张牙舞爪的样,活像只娇慵的猫儿,陈思被她逗笑了,抽了帕子给她擦手。
气氛和乐融融,却被人打破了。
门口,陈禹城寒着脸,大声道:“臣携幼子来给皇后娘娘、县主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