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进入宫中的人,那必然要经过层层筛查,哪怕只是杂事嬷嬷都必须在族中三代没有作奸犯科之人。
能在太后身边当差的,要求便更是严格。
“你怀疑的那宫女乃是曾经一位嬷嬷的侄女。”沉时桢望着手边的一封信,“此嬷嬷在太后身边伺候多年,直到年迈因病离宫。太后感念其多年辛劳,这才破例将她的侄女调遣入宫。”
文芜目中一紧:“若是如此便更加值得怀疑了。”
任人唯亲,往往就是隐患的开始。
“你当真觉得那宫女可疑?”沉时桢不明白她在怀疑什么。
太后大病初醒,所有入口之物都经过层层检验,哪怕是喝一口井水都必须由三位御医检验,一名食官入口。那宫女呈上来的药不可能有问题,不然太后再次病倒,她便难逃嫌疑。
“我怀疑她不为别的,就为她的冷静。”文芜语气深沉,“在太后面前,无论是伺候多年的宫人,还是初来的年轻后生,都会存有一丝丝的敬畏。”
帝后与太后等人,那都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就是皇亲国戚都得对他们小心低头,何况是下人。
但是那天,宫女的神色平静无比,就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
“这宫女在入宫前就是一个普通的乡女,楚子雁并未查到有什么嫌隙,或许是你想多了。”沉时桢将手边的信投入火炉中,静静让它烧成灰烬。
文芜眉头深沉,暗暗摇了摇头:“我相信我不会看错。”
初入宫廷时,她生怕说错了一句话,走错了一步路。在人前皆是小心翼翼,如走钢丝般谨慎。那宫女身为坤宁宫中的人,还能负责给太后送药,可见她的位置在宫人中并不低。
越是身居高位的人,在面对皇族时就会越发的小心。除非那宫女是傻子,不然文芜不信她能如此坦然自若。
“既你怀疑,那我就让楚子雁接着查下去。”沉时桢见她眉头紧锁,心也是悬了起来。
文芜抬眸看向他,忽而又是颔首:“对不起,是我太执拗了。”
宫女若是有问题,沉时桢不可能查不到。他都已动用苏楼去查,那查出来的结果定然不会有错。
她怀疑那宫女也只是凭心中一丝念想而已,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空口无凭的便让沉时桢去查,这未免有些任性了。
“事关太后,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沉时桢摇了摇头,“你不必道歉。”
趁着天色还早,沉时桢也不派人去苏楼,携着文芜乘马车便先出了门。
“若是那宫女可疑,十五那天定也跟着周嬷嬷出宫了。说起来,还是得查回到那间杂货铺子。”沉时桢取出一副画像来,赫然就是按宫女的肖像。
“为了方便调查,楚子雁命人描了她的画像。只要拿去给那杂货铺的人看,问问十五日她们出宫那天,小厮有没有见过这宫女,一切就能够清楚了。”
苏楼丹青手画工了得,文芜看着画像上的人,恍然觉得那真人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偷偷瞟了一眼沉时桢,看来他为了调查这宫女,也是相当上心了。
杂货铺里,看店小厮正在发呆,见了两人立马瞪大了眼睛。他如被针扎了一半跳了起来,支支吾吾却说不出话。
“你不用紧张,今日只是来向你打听一个人。”沉时桢冷冷低语,一双锐利的鹰眸已是盯住了那小厮。
小厮脸色微白,嘴唇轻\/颤,还是没能说出话。
“不过就是询问而已,你莫要把人家吓着。”文芜走在最前面拦住沉时桢。
说起来,这些杂货铺的小厮跟看店掌柜根本就没做错什么,他们也不过就是收了钱替人帮工而已。
“不好意思,敢问小哥可有见过画像上这位女子?”文芜夺过沉时桢手里的画卷,摊开在那小厮面前。
小厮见文芜笑眼亲和,脸色也是好看了些。他盯着那画像仔细看了几眼,忽而蹙眉:“这位姑娘看着眼熟,好像上个月十五那天是有来过铺子的。”
文芜心中一动,连忙问道:“她是自己来的,还是与一群人一起来?”
“是一群人来的。”小厮不假思索,“带头的是一个快五十岁的老嬷嬷,她们进店后什么东西都不看,直接就报了想要的东西。我替她们挑挑拣拣,费了好大功夫!”
恍然间,文芜和沉时桢眉眼具是一动。
“姑娘,这姑娘生得最是水灵,我记得她还单独给我买了一点凤仙花,也不知做什么用,明明她那指甲上也没东西啊。”小厮想到漂亮姑娘,也是忍不住笑开来。
文芜眉眼低垂,目中已是沉声。
“你确定这姑娘是十五日跟那嬷嬷一起来的?不会认错人?”沉时桢不想寻了半天寻错了,某些大户人家有的时候也会让一个老人带着丫头出来买办。
小厮的头摇得就像是拨浪鼓:“这哪能认错,她们各个衣着光鲜,穿得比隔壁巷子的茶楼掌柜还好。尤其这姑娘,偷偷摸摸地跟我说要买晒干的凤仙花,我还奇怪呢,咱们这店里压根就没这东西可卖。”
文芜眉眼更是颤动起来,惊问道:“她要买的竟还是晒干的凤仙花!”
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惊诧。
沉时桢看向她,不明白文芜为何要如此激动。凤仙花乃是民间最常见的一种花草,并不是什么稀罕之物。
“是啊,却是晒干的凤仙花。这六个字我听得清清楚楚,也就是这姑娘提出要买的东西过于奇怪,所以我到现在都还记着。”小厮瞪大了眼睛,语气斩钉截铁。
文芜脸色微微变了。
“除此之外,那姑娘可还提出要买别的什么没有?”沉时桢见她如此,也是上前追问。
买不到想要的东西,必然会用其他的来代替。
“这倒是没有了,但是她给了我一锭碎银子。说让我跟掌柜说一声,下个月拿货时帮她买凤仙花。”小厮指了指账本,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此时,文芜的眉头更凝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