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文芜参加糕点比试之后,关于她的流言就没有少过。
除了沉时桢,没有人替她说过一句话。
当她听见梅儿说有布衣百姓替她说话,还险些与人\/大打出手时,心头也是有几分震惊。
“你确定那些百姓是为了我在与人发生争执?”文芜还是有些不相信,说不定只是为了讨价还价,梅儿这丫头误会了。
“当然确定,有个人说文姨跟苏楼掌厨不干净,还说你勾\/引了苏楼管事,这才让那管事夸了你的手艺。”梅儿斩钉截铁,“我当时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然后有个百姓就冲上来骂那人胡说八道!”
“菜市场本来就喧闹,这两人一吵起来,那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有几个胆子大的看不过,也是上来帮腔,说他们随意污蔑别人清白,定是嘴里吃了牛粪。”
当时发生的一切,梅儿都一五一十转述了。
文芜心中一动,难怪古人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这些布衣百姓虽然无权无势,但是他们心中的正义感却不比任何人差。
“文姨,你说这些人怎的这么碎嘴。咱们就是寻常开店做生意,我看那其他饭馆都开得好好的,也没见这么多矛盾。”梅儿有些不服,眉宇间也暗暗有了一点怒意。
难道就因为文姨是女子,就必须承担这等污言秽语不成。
“人家那些饭馆都是分了贫富之席,就是有不分的,那也都是明摆着只做百姓平民的生意。我们这推陈出新,与众不同,自然会受到些针对。”文芜只能这么跟梅儿解释。
“不必理会那些,咱们只做好该做的事就行。”
打发走阿竹跟梅儿之后,文芜也是沉思良久。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若是如此随波逐流,那她的素心馆也只会沦为平庸。
身为布衣百姓却反帮着夫人将贫富分割,这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自轻自贱吗。
文芜眸光忽而闪出点点寒芒。
既是不成文的规矩,那她就再添上一笔!
墙面上又多贴了一张白纸黑字,上面清楚写着,三楼包间正式开始迎客。一人五两银子份位钱,菜色不可单点但可单独做小份,汤水有炖盅供应,但数量有限,点完即止。
若不愿出份位钱,亦可坐之一楼大堂,减免费用。
文芜此举,这是维护了那不成文的规定,也照顾了平民百姓。
她知道有些人虽然富贵,但各个抠门得要命,一文钱的账也能与人争吵上好几个时辰。如果这些人不愿出份位钱,那就坐在一流跟百姓同食。
这便是照顾了那些平民百姓,让他们也有跟富人同席的机会。
一举两得,谁也不得罪。
这种店面的经营模式,前所未有。
别说是在京都,就是全天下也是独一无二。文芜此举很冒险,但她也不怕会遇到新的问题,总归她老老实实做生意,若有人要挑刺也得有理有据。
“文姑娘,其实京都这不成文规矩很久了,咱们大家伙也都不与那些富人相争。你也不必介怀,一切照旧便是。”其中某个百姓看出了那规矩上的一些袒护。
“若是如此,姑娘怕是会得罪人啊。”
在一楼用餐的百姓们也都是担忧,他们虽然不博学,但是也不愚蠢。这人情世故,他们还是懂的。
文芜轻笑,劝服道:“诸位不必担心,这天下就没有不变的规矩。打开门做生意的,愿意来就来,不愿意便去自己想去的去处。真遇到了事,不还有各位父老乡亲给我做人证吗。”
客人们也都是笑出了声,这般豁达的女掌柜,他们还是头一次遇到。
文芜跟他们又是解释了规矩,声称富人有专属之地,他们若有不满便是他们理亏。那兵部侍郎都不敢在素心馆闹,因此她也是有了几分底气。
有街坊邻居的帮忙,那隔板很快就做出来了,也顺利将三楼装潢成了有包间的餐厅。
“文姑娘真是睿智,我干了这么多年工匠,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用木板来做包间的。”王小哥敲了敲厚实的木板,这也是他一次做这种装潢。
文芜叹息摇头,只道:“这不是水泥砌墙太贵,我这小店承受不起吗。反正那些富人来得也少,足够他们独自享受清净了。”
她在那包间的角落,还买了几株盆栽放上,装点得清雅一些。
淡淡花香再配上她亲手酿制的桂花酒,若是这些富人再不满意,那就请他们自去渝金楼这等大酒楼享受了。
几日下来,富人就那么两三桌,平民百姓倒是跟以前一样络绎不绝。生意算是过得去,但也算不得红火,这跟预期的有些出入。
“娘,先前你的手艺不是都让楚叔叔还有那兵部大人都夸了吗。那些富人怎的都不来光顾,真是奇了怪了。”阿竹听着三楼那细细碎碎的话语声,只觉得冷清。
文芜眸光暗动,只道:“万事开头难,这店才开了几日,怎可能就红火了。”
其实她心里知道,这定是黄掌柜等人在暗中作祟。不然她的手艺再配上给富人单独配制的包间,每日不可能只有那么一点客人。五两银子对他们而言,无非就是打发乞丐的数目。
是夜,文芜清点了一日收入,勉强还算过得去。
如此倒也足够给菊儿看病,过几日再找村里几个大丫头来帮手,阿竹跟梅儿就能轻松些。
“殿下,他们这一家三口倒是过得其乐融融的。明明这生意也不是很好,莫非这就是知足常乐?”白穹悄悄打量了一眼马车边的人,嘴角已是缓缓勾起。
沉时桢的目光本来是瞧着那门口,而后又是赶忙转移。
他一言不发,只是这么坐着。
“殿下,这一趟可是你拉着在下来的。可别一副被在下强迫带来的模样,你若是无事,我们这就回府吧。”白穹装模作样去掀开前面的车帘,正要吩咐马车夫。
“去渝金楼。”沉时桢冷然开口。
这一语在沉默的车厢中显得无比沉重肃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