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醒来会怎样?”/p
“不会怎么样,”江其姝说,“顶多是和之前未恢复神智时差不多罢了。”/p
江其姝安抚住躁动不安的尹婳,声音轻柔的把她哄到里面的床榻上。/p
尹婳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对于她的声音似乎并不算排斥。/p
大概是因为她说话的声音很温柔。/p
安抚好受惊的尹婳,等她在床榻上闭上眼,睡着,江其姝朝着陈朗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有什么话,都出去谈。/p
陈朗抿唇,出去,容隽在后面,等到江其姝走到他身边了,放肆张扬的直接伸手牵住。/p
皇宫里不能牵,好不容易来了个知道他们身份的人,他自然不会放过这能够和她短暂温存的机会。/p
江其姝甩开他的手,“正经点。”/p
容隽看她一眼,看不出什么表情。/p
出去是陈朗的书房,三个人站在书房,面面相觑。/p
陈朗真个个人无比的颓废,“她不希望我找皇宫里那人的麻烦,我一度很是不明白,北安侯府上百条人命,怎么就比不上那个人了。”/p
“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为什么值得她去爱?”/p
为此,陈朗一度怨恨尹婳。/p
他其实早就猜到尹婳已经恢复神智了,只是需要确定一下。/p
而上次尹婳丢尽江其姝窗口的那封信,也确实验证了他的想法。/p
尹婳在给江其姝的信上格外简单的写着,“我是个罪人,一个早就该下去和姐姐爹爹相见却始终在这世间苟活的罪人,从我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脸的那一瞬起,我就知道,其实活着要比死难多了,但我舍不得朗儿,如今他一心陷入魔怔,弃自己的安危于不顾,我不知他找姑娘来做什么,但请姑娘务必不要妄动,我会想办法送姑娘出去,接下来的事情,我自然会处理。”/p
陈朗看到这封不算是信的纸团,心里时即将被淹没的悲恸,他这么些年计划了许多,想着替北安侯府讨回公道,但是这一切,并不被她理解。/p
陈朗至今不愿意去想,为什么她可以不去在乎北安侯府的数百口人?/p
天生冷血吗?/p
江其姝看出他有些扭曲的心里,朝他摇摇头,“你恐怕是误会她了,她不想让你复仇,更有可能是不想让你陷在这段仇恨里无法自拔,皇上已经病入膏肓了,你动不动手其实最明显的意义,不过是让他记起当年他犯过的那个错,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些许的代价,而这些,在她眼里固然重要,但是重要不过你。”/p
相比较于一时的泄气,她更希望你能够顺着民心,百姓拥戴,做一个明君,好的帝王,而不是身上永久留着污点的人。/p
陈朗眼神闪烁着,对于江其姝的话,他其实并未相信多少,但这样想想,总归是心里好受一点。/p
“可是北安侯府这么多条人命,若是就这样算了,我怎么对得起那场火里丧生的人。”/p
陈朗紧紧的盯着江其姝,“哪怕他明天就死了,我今天也要按着他,去北安侯府的祠堂里,挨个磕头。”/p
江其姝能够理解陈朗的这种心情,也懂尹婳的那种心情,这两个人想的问题其实并不相同。/p
尹婳觉得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她痛苦便罢,但陈朗总要好好活着。/p
而陈朗想的却是,只有血债血偿,那些死去的人才能瞑目。/p
要说错,其实谁都没有错,难不成要怪尹婳太美?所以让那狗皇上动了占有的心?/p
还是怪北安侯不该为了皇上一路奋斗,最后权势壮大惹得那狗皇帝忌讳?/p
错的,只不过是那狗皇帝,错在他贪得无厌的那颗心上,错在他不识忠臣,只知权力。/p
只是有件事,江其姝却是知道陈朗是真的误会了。/p
她走近陈朗,轻声道:“你为什么会认为她爱慕皇上?”/p
陈朗猛地抬头,眼睛赤红,“当初北安侯府尚未出事,她便不顾祖父的阻拦,母亲的哀求,执意要入宫,若不是爱,能是什么?!”/p
江其姝有些悲哀的看一眼暗室的方向,无言的看向陈朗,“到现在,你还看不出来,除了爱,还会是为了什么吗?”/p
陈朗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但反驳声戛然而止,卡在喉间,眼里充满了质疑,或者说不敢去相信。/p
除了爱慕皇上,执意要入宫,还有一种可能。/p
无非是她提前知道了皇上的预谋,所以为了阻止皇上的计划,和他做了交易,愿意入宫为妃。/p
陈朗哑声道:“但那场火灾,为何独独只有她避开了……”/p
江其姝还没接话,容隽先冷声开了口,“这很难想吗?”/p
陈朗脊背一瞬间坍塌了,勾着背,缓缓的蹲下去,脑子里回想起当年的那场大火。/p
起火时他在母后当年的闺阁里睡觉,嗅到烟味时火势已经很大了,他听不见丝毫哀嚎的声音,便哭喊着母后边往前厅跑。/p
可前厅的火势更大,那里有酒,一瞬间就燃了起来,他冲不进去,也听不见任何的挣扎叫喊声。/p
满目都是火光。/p
他以为自己也快要死了,烟雾熏着嗓子让他出不了声,但很快他被一个怀抱抱住,是姨母。/p
姨母身上披着一个沾满水的披风,打湿了帕子盖在他口鼻上,把他抱出去,他那天记得的,只有姨母把她放下时转身冲向北安侯府的背影和丢下的那句话。/p
她说,“朗儿,你得好好活着,他不敢动你。”/p
后来,祖父曾经的忠臣赶来,救出姨母时姨母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面容尽毁,身上的皮肤也尽数毁去。/p
对于那时的他来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姨母,恨?或者爱?/p
姨母醒来后失了神智,他竟然破天荒的松了口气。/p
他一直以最复杂的心情面对着她,幼年时母后懦弱,刻板,父皇也不怎么关注他,是姨母经常来宫里陪他,带他偷溜出宫看外面的风景,并且告诉他为君当为民的道理。/p
那些幼年时的所有记忆,都在后来如同毒药一般腐蚀着他的心,让他痛苦不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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