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淑芳在广播室里照料七斤,除了需要报站、广播以外,和家里几乎没有两样,七斤除了吃就是睡,并不难带,而且同事都很热情,主动提出帮忙,帮她打饭,帮她打热水,帮她倒掉给七斤擦洗屁股的污水,偶尔还会在她忙着播报的时候帮忙照顾哭闹的小七斤。
这就是人情味儿啊,齐淑芳万分感激。
“啊啊啊啊……”睡了不到两个小时,七斤突然开始哭了起来。
齐淑芳正在报站,为了避免哭声传进广播中,影响播音效果,她迅速解开衣服把七斤抱在怀里,乳,头塞到他的嘴里,随着他大口吸吮,哭声自然而然地消失,三遍报站结束,喂完奶换完尿布,七斤回到摇篮中,齐淑芳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臭蛋,你就不能乖一点?”齐淑芳点点儿子的鼻子,发现他眼睛滴溜溜地盯着自己的手指,满两个月了,偶尔露出一丝微笑。
他刚上下来一到两个月时,不管大人怎么逗,他都不会笑,也不会认人。那时候齐淑芳以为他天生蠢笨,特别担心,后来才知道小孩子都是这样,除非是无意识微笑,平时是不会笑的,满两个月以后才开始发笑,再往后一点,可以笑出声,看得也更远。
自从有了孩子,齐淑芳的耐性有了长足的进步,不厌其烦地喂奶、换尿布、哄睡……时时刻刻留意孩子的情况,就怕出现危险。
七斤黑白分明的眼睛随着妈妈的手指转动,咧了咧嘴,一丝口水流下。
齐淑芳掏出手帕给他擦拭,顺便拿起白色棉布小肚兜给他围上,月子里小七斤只穿小棉袄,现在棉袄棉裤都在身上,两只小胳膊总爱伸出来,举在脸颊两畔,偶尔塞半个小拳头进嘴巴里,“臭蛋,咱娘俩儿不在家,你爸可自由啦,除了自己吃饭,啥都不用干。”
“啊……”
“你也赞同妈妈的话对不对?”齐淑芳来了兴致。
“啊……”七斤口水泛滥,无辜地望着头顶的一张脸。
齐淑芳正准备把污水倒掉,顺便洗一洗擦屁股的手帕和尿布,徐红叫了一声门然后走进来,“淑芳姐,你带着孩子不方便,我提前一个小时过来。”
“这怎么好意思?你可得休息够啊,后半夜最困了。”
“够了,够了,从发车我就开始休息,现在都十一点了,睡足了。”自从知道齐淑芳婆家就是自己大嫂的娘家,加上徐招娣说过贺建国夫妇的好话,又不知道自己父母曾经上过贺家门被拒之门外,徐红很亲近齐淑芳。
丁是丁卯是卯,徐红人不坏,齐淑芳没有因为她是徐家人就有所疏远。
虽然来自弱肉强食的世界,但是齐淑芳性格一直都是与人为善,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行走在社会中。
“那就谢谢你啦。”
在她说话的时候,徐红早趴在摇篮边逗弄盖着小被子的七斤,越看越喜欢,“七斤怎么就这么俊呢?淑芳姐,你是怎么养的啊?招娣这么大的时候,又黑又瘦,也就这几年家里生活条件好了,她才越长越开。”
“招娣过得还好吧?”听徐红提起徐招娣,齐淑芳顺着她的话很自然地接了下去。
“还好,还好,白胜那小子嫌这嫌那,待招娣倒好,现在招娣已经怀孕了。”徐红连忙道,真不可思议,她这么快就要当姑奶奶了,自己的婚事却还遥遥无期。
看着俊俏可爱的七斤,徐红忽然想结婚了。
“那就好。”齐淑芳不再多说。
趁着徐红提前过来,齐淑芳简单地梳洗一下,以便节省时间。
十二点一到,两人正式交班,她带着七斤回到卧铺车厢。
因为带孩子住在上铺不方便,下铺的同事主动提出和她交换,齐淑芳抱出七斤,放在下铺内侧,床头插着一根桃枝,枝杈很多,红绳系着数十枚铜钱和染红了的花生,叮叮当当,好看极了,七斤睁开了眼,“七斤醒了?别哭啊。”
“哭也没事,咱们车厢里来来去去的,动静比他的哭声还响呢!”
“对对对,淑芳,小孩子都会哭一阵子,你别担心吵着我们,我们都是大人,应该照顾弱小,你可不能因为孩子生气就骂他。”
骂他?谁舍得啊?反正齐淑芳舍不得。
换过尿布,喂过奶,齐淑芳搂着儿子入睡,直至次日清晨。
现在七斤每隔两三个小时醒一次,喂饱后就会继续睡,虽然偶有哭闹的时候,但并不厉害,对熟睡中的列车员来说,影响是微乎其微。
抵达上海后,打扫完卫生,进入检修时间,齐淑芳没敢带七斤出去乱逛。
他太小了,很娇嫩,不能见风。
十一月的天气,立冬之日过去好几天了,很冷,容易冻坏孩子。
即使慕雪寻来信总是念叨着想见见七斤,齐淑芳也不打算现在带七斤去她家和她相见。
她不出去,就无法买布,问遍逛街的同事,托她们给自己捎带一匹深蓝色处理棉布,既然打算给侄子侄女做衣服,那么就要说到做到。
今年就快要过去了,年关将至,新衣服是赶早不赶晚。
她跟着张裁缝夫妇学习的裁剪,又有原主本身的技艺,只要把衣服裁剪出来,没两天就做好了七件翻领的褂子,仿着上海比较常见的罩衫款式,根据她的目测,尺寸都放大了,肥肥大大,如果不到破烂不堪的地步,至少可以让他们穿两三年。
从贺建国手里接过四件新褂子,王春玲圆睁着眼睛,不敢相信地吸了一口冬天的凉气,真……真大方啊!自己几只鸡一些鸡鸭鹅蛋换来四件褂子!
虽然是处理布做的,染色略微不均匀,但瑕不掩瑜,一件褂子需要好几块呢。
王春玲现在是彻底明白人情来往的意思了,果然是有来有往,不付出就想得到好处那是不可能的,有来有往反而可以长长久久。
想通后,她立刻就对贺建国道:“老三啊,家里收了不少萝卜白菜,你带一麻袋回去。”
“大嫂,不用了,你们留着吃吧,我们家里有不少,等吃完了我再来要。”贺父那二分自留地仍然种了很多蔬菜,冬天送了许多给他们,都囤在地窖中,天天萝卜白菜地吃,齐淑芳都快吃腻了,幸好可以在餐厅中点别的菜肴食用。
“那好吧。”王春玲知道公爹送过一车萝卜白菜,就没强求。
张翠花没提送萝卜白菜,和去年一样,今年送了鲜红薯和红薯干,这次又送了一些咸鸭蛋。鸭蛋是红泥裹着腌的,煮熟后剥开,筷子捅破蛋白,里面的蛋黄能流出油来,齐淑芳上次吃过后念念不忘,张翠花特地捞了五十个给贺建国带走,齐淑芳果然很喜欢。
妯娌三个来往亲密,感情越来越好了,贺建党兄弟三个不遑多让,他们因为妻子不再有矛盾而越来越团结,真正达到了守望相助的地步。
贺建党根据幼弟的建yì,今年夏秋两季就把田地规划完成,减轻了广大农民许多负担,至少不用东奔西走地浪费时间和精力了,受到了公社乃至于县政府的表扬,接着,他就制定了四十年道路规划,报告交到上面,令人拍案叫绝,当场就批准了。
贺建党不是道路规划的专业人才,还是上面派了人来,因地制宜,花了好几个月把贺楼大队的路线规划完成,其中一条主干道就是贺建党和贺建国家门口那条路。
贺建国听从齐淑芳的话,建yì道路宽度定为四米,并且主动缩小自家院落。
贺建党家和他们家的前后齐平,当然也带头让出一米半。
干部都带头这么做了,其他社员有什么理由不同意需要花几十年来建设的道路规划?路铺直了修直了,以后出门也方便。而且,在国家领导人的影响下,绝大部分社员都有舍己为人的思想,纷纷响应号召,也就几个刺儿头不太乐意。
因为这件事,贺楼大队在红太阳红社出了一次大风头,其他生产大队纷纷效仿。
先规划田地,再规划道路。
贺建党的工作有所建树,这份建树来自自己丈夫,联想到河工滑轮事件,意识到丈夫的头脑比想象中更聪明更有决断,每天带着七斤上班的齐淑芳更有了进步的动力,暗暗感激王大姐对自己的提携和帮助,工作非常积极。
考虑到现在的环境和以后的前程,根本不用别人提醒,入职已有一年多而且年龄在十八岁以上的齐淑芳积极而认真地写了入党申请书。
党,国之根本也。
贺建国就是党员,大学时代就入了。
入党需要两名党员作介绍人,齐淑芳没找贺建国,而是在写完志愿书后,恳请李处长和王大姐成为自己的介绍人,比较方便的是这二位都在铁路局工作,她们的介绍更有说服力。
李莹和王大姐非常赞同齐淑芳的上进,一口答应作介绍人。
申请书交上去,党支部很快就派人审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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