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过前辈。”那道爽灵双手托着三尺黑芒神色拘谨恭敬地朝沉香这边走来。
他与姬歌可谓是休戚与共息息相关,可以说现在的他就是姬歌,所以他自然清楚姬歌体内有沉香剑灵的存在。
“你可比那小子客气得多了。”
沉香食指又是一挑,那柄三尺黑芒便刺入虚空沉寂不见。
“前辈说笑了。本身对前辈也是崇敬有加,可能只是表现地不够真切罢了。”爽灵魂识再次拱手行礼道。
“你不用在我这里替那小子说好话了。”沉香摆摆手,表示自己可不会把这些话听入耳中。
爽灵魂魄淡淡一笑,“换个角度来说,小子也只是在为我自己鸣不平而已。”
话音刚落,楚官南城偌大的城池中便有十几道人影拔地而起化作道道虹芒于破开这漫天风雪破空而来。
几息以后破空声在他们二人,在这玉龙雪山的山巅处回响起来。
“前辈,我们是否该离开了?”那张与姬歌的相貌如出一辙的爽灵魂魄提醒问道。
沉香闻言点点头,说到底他们二人现在只是两道虚体,若是被人察觉到恐怕会有些麻烦。
毕竟自己的真身现在仍在敛兵镇地当中,而姬歌这小子的肉身则是在常春客栈之中。
“临走之前还有一件事。”
沉香转过头去看向那条被一剑斩断了身躯的玉雪景龙,沉寂了许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异样神色。
很快,姬歌的爽灵魂魄便看到身旁的沉香轻描淡写地递出两根手指,双指并剑于虚空处轻轻划落。
霎那间他便听到了这片天地之间生出了道道的铮鸣剑声。
一声声剑鸣甚至已经盖过了这漫天风雪的凛冽呼啸之声。
如同这天地间仅此一剑,而这一剑便断了千古的虚空。
这一剑,又是落在了本就已经有些虚无缥缈了的龙躯之上。
刹那间龙躯之上绽放出了映衬着天穹的盛世光华。
““前辈,你这是做什么?”爽灵看到山巅上支零破碎流落于虚空各处的龙躯后,面露狐疑不解地问道。
“咱有些罪可不能白受。”
沉香此时一改平日里的冷峻模样凌厉气势,此时的他反倒是像极了一位精打细算的商人。
而后他神色一凛,本就黑冥一片的眼眸中有一抹精芒一闪而过,最终他将那灼灼目光落在了龙首之上。
“就是你了。”沉香口中喃喃有语道。
随后他右手五指微弯化钩,右手臂往后轻轻一拉扯,一股磅礴的吸力自他地右手掌中迸发而出。
那尊龙首遥遥被其吸入了掌中。
而后在爽灵的目瞪口呆之下沉香对那尊龙首抽丝剥茧,在短短几息过后便将一偌大的龙首给拾掇干净。
“前辈,这该不会是...”姬歌的那道爽灵盯着沉香手中那巴掌大的晶莹雪白不断扭动着身躯的小龙,满脸惊愕地问道。
“少说废话。”沉香听到已然临近的破空声,沉声道。
遂即不顾还是一脸讶异神色的姬歌,就将手中那巴掌大的景龙龙魂塞到了姬歌的嘴中。
最后猛然一拍姬歌的后背,后者便捂着嗓子囫囵吞咽了下去。
吞下了这玉雪景龙龙魂的爽灵魂魄霎那间周身挥散出白色的冰雾。
他双手紧紧抱住双臂,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如山的眉宇上生出了稀碎的霜雪。
原本眼中的肆意汪洋此时化作了浩瀚的星辰大海。
“前辈...”爽灵浑身打着哆嗦,好不容易从皓齿间挤出了这两个字。
如同是与自己的爽灵魂魄心心相印,此时常春客栈天字丙号房中的姬歌面色也是惨白。
但若是有心人细细审视,便会察觉得到在那惨白之下是浩瀚无垠的生机神秀。
“现在可以了。”远在天边的沉香轻拍爽灵魂魄的肩膀,沉声说道。
就连他都能感受到一旁的他身上所挥发出来的刺骨寒意。
“啧啧啧,这便叫做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沉香剑灵今日的话语破天荒的有点多,“你小子就好好地受着吧,挺过去了就是青云直上。”
随后他也好像是再没了兴趣,便一手拎住爽灵的衣领,随手划开了一道虚空远遁而去。
当然,在一脚踏入虚空之时他拂袖一挥,汪洋剑气将那具本就破碎不堪的龙躯又给搅烂开来。
“有眼无珠的畜生,白白浪费了这千百年的修行。”
就在那虚空裂缝闭阖上了几息后,有数道破空而来的身影出现在了玉龙雪山山巅处。
看他们这几人周身的灵力波动,皆是造化境的强者,甚至其中还有两人隐隐已经有了破境的迹象。
他们看到已经被搅碎了的龙躯,脸色阴沉凌若霜雪。
这么一桩泼天的富贵机缘,就这样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捷足先登了。
即便是这几人中修心有成的老者额头上也是青筋跳动。
“追!”其中有一锦衣华服气宇不凡的男子脸色铁青眼神阴翳的咬牙切齿道。
“就算是将整座楚官南城方圆千里掘地三尺也要将那人给找出来。”
“遵命!”随后赶到的十几人在听到那名男子的命令后纷纷凌空而立,拱手回应道。
只是众人万万没想到那窃取了他们楚官南城泼天福缘的人此时非但没有离开此地,而且还折身返回了城中的某座客栈当中。
“咻!”
一道破空声自常春客栈的窗外响了起来。
只不过外边的激斗声愈响愈烈,而且穆善始一心认为姬歌现在身在天字甲号房中,所以并没有留意到对门那天字丙号房中传来的本来细微不可觉察的声响。
沉香剑灵直接飞掠回了姬歌的神海之中,剩下的那道爽灵魂魄对着床榻上仍旧双眸紧闭的姬歌满含歉意地行了一礼。
“抱歉,回来晚了。”
在这句话飘荡入姬歌耳中之时,他理了理衣襟,神色庄重地一步走入了姬歌体内。
也就在此时,姬歌穆然间猛然睁开了双眸,狭长的双眸中流光涌动,宛若天幕星河,熠熠生辉。
姬歌双手打着晦涩玄奥的印法,与此同时,在他体内灵海上的那道由七魄汇聚而成的姬歌缓缓睁开了双眸。
在他面前,站着一道衣衫褴褛但却是意气风发的人影。
姬歌站起身来,抬头看向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副皎齿,说道:“已经等你好久了。”
那道吞下了景龙龙魂而姗姗来迟的爽灵魂魄微微一笑,遂即朝着他缓缓走去。
两人就这般错肩而过,最终两道修长的身躯凝聚在了一起。
不知道是谁消散,也不知道是谁新生。
可能这两人皆是重获了新生。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的法身化神双眸微眯,不着痕迹地点点头。
“前辈不愧是前辈啊。”
在这之后,由三魂七魄凝聚而成的姬歌再次盘膝坐了下来。
而他的双手也开始迅速结印,其手法与外界的姬歌如出一辙。
亦或者说这两个姬歌本就是一人。
就在姬歌手中的那道印法将要完成之时,此处天地间的灵气骤然间变得活跃起来。
客栈之外乃至整座楚官南城的风雪仿若在霎那间就停了下来。
此方天地又重新恢复了清明。
“咦?这雪怎么忽然停了?”大街之上的市井百姓纷纷抬头朝着天幕苍穹望去。
苍穹上云海连绵不绝宛若群峰,天幕低垂风起云涌。
“刚才还是鹅毛大雪呢?”有人狐疑问道。
“难道是天地异象?是不祥之兆?”一尖嘴猴腮的男子幸灾乐祸地揣测道。
“我跟你说孔大柱,你别整天在这妖言惑众,人在做天在看,我看即便是有战事祸乱也是你这乌鸦嘴招来的。”有一年迈老人满脸通红气呼呼地指着那人说道。
“瞧您这话说的,刚才那常春客栈中的的震天巨响以及那根通天光柱可跟我没有半点的关系啊。”那人赶忙将自己给摘了出去,反驳道。
那名老人闻言心有余悸地扭头又看了常春客栈那边,在那里仍旧时不时传来几声巨响。
而且从远处望去本来富丽堂皇的客栈此时已经塌陷了将近半边,满目疮痍。
而且地面上传来一阵阵的震荡晃动,让人踉跄难行。
“赶紧走吧。”老人转身同一旁的众人说道:“看来这里依旧不是什么安全之地。”
他们这一群人就是从街尾那边一路奔走而来的。
虽然老人还是不肯承认,但这个在邻里街坊素有威望的他斜眼看向身后的那间客栈,用只能够自己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着,“难不成真要变天了不成?”
常春客栈之中。
姬歌手中的玄奥晦涩的印法已经完成,他能够感觉的到这片城池天地间的灵气疯狂地朝自己这边奔涌而来。
继而在自己的一呼一吸之间被自己吸纳入体内,充盈在四肢百骸当中,最终汇入灵海中。
在短短片刻之后,在常春客栈上空便凝聚出了一道十数丈之宽的灵气龙卷。
而这道龙卷的源头正是客房中床榻上的姬歌。
只要姬歌能够顺利将这道灵气龙卷吞纳,那晋入凝神境自然便是水到渠成之事。
“有异样!”
就在这道灵气龙卷形成之际,正在与孙乞儿缠斗的穆善始穆然退出战局,置身于事外般地抬头透过屋顶的窟窿缝隙紧盯着那道龙卷,面若冰霜。
因为他已经跻身了造化境,所以在众人当中自然也是第一个察觉到了此方天地灵气的变动。
他藏于袖中的双掌紧攥成拳,横眉怒目,嘴角上的那处本就有些骇人的伤疤此时更显得狰狞。
他原本以为躲藏在客房中一直没有现身的姬歌是心生胆怯,不敢露面。
结果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趁此间隙机会破境。
他怎敢如此大胆?!
一念至此,他猛然转身,看向满身鲜血一脸狼狈的孙乞儿,勃然大怒。
虽然他现在一身的伤痕,但在自己的有意为之下,没有一处致命伤,皆是皮肉外伤罢了。
若不是他一直苦苦拖住自己,那姬歌早就成了自己的掌下之鬼。
可他就是单单仰仗着孙家少主这个头衔,赌自己不敢对他下重手。
“拖住他!”穆善始此时已经没有耐性,他在孙乞儿的身上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穆善始一声令下,本来只在一旁为其掠阵的一十八云燕重新扑杀向孙乞儿。
而穆善始则是右脚猛踏地面,单薄的身形疾掠向天字甲号房。
孙乞儿一声低喝逼退一名云燕后,也呕出了一口鲜血。
若是他现在有七杀在手,也不至于会这般狼狈了。
刚才在与穆善始的缠斗中虽然自己确实拖住了他的脚步,可在战局当中自己一直处于下风。
若不是因为那老匹夫顾忌自己的身份,恐怕今日就当真栽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客栈房中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穆善始朝着客房走去,目眦尽裂满目通红。
“停下!”孙乞儿施展出孙家的灵诀秘术,在闪顺间便又站在了穆善始的身前。
此时的孙乞儿已经是强弩之末,体内的灵力所剩无几几近干涸,还能够这般阻拦在穆善始身前全凭着那颗臻至圆满的剑心以及那股磨砺了二十余年的坚韧毅力。
“孙公子。我敬你是孙家未来的少主所以对你百般忍让,还请你好自为之。”
穆善始脸色阴沉目光阴翳地低沉说道。
“你这样帮助一犯下重罪的异族之人可是叛族之罪,敢问这份罪名你孙乞儿担不担得起?!”
这是他进了客栈以后第一次直呼孙乞儿的名字,也是第一次对眼前的这个大道可期的青年动了杀心。
“呵呵。”
孙乞儿回应穆善始厉声质问的也只不过两个字,一副神情。
“哼!”穆善始冷哼一声,拂袖一挥将已然毫无反手之力的孙乞儿拍至一旁。
满身鲜血的孙乞儿在那股磅礴大力之下身躯如同一只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继而在滚落在地面上翻滚出了数丈之后身躯轰砸在了楼梯栏杆上,呕出了一大口殷红鲜血。
“螳臂当车。”穆善始冷冷看了他一眼,周身精纯的灵力吞吐不定,迅若雷霆般向甲字号房掠去。
“就到这里了吗?”倒在地上被鲜血遮蔽了双眼的孙乞儿有气无力地呢喃着,“还是太弱了啊。”
最终眼前一黑,彻底地昏厥了过去。
“对不起了,姬歌。”
这是这位孙家武痴在临昏厥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对不起,没有替你护好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