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个水鬼冒头出来的时候，我发现身边的田小曼就变得全身有些紧绷，但她似乎在努力的克制着。
但随着河面上的水鬼越来越多，这画面显然已经超过了田小曼可以承受的程度了，她连忙转过身来，背对着河面，无力的靠在大桥的护栏上，张着嘴，微微喘着气。
“还好吗？”
我侧头关切的问。
“还好，就是，有点不敢看可，而且压迫感好强，我感觉快不能呼吸了。”
我拍拍田小曼的胳膊，安慰道：“没事，一开始都不适应，慢慢就好了。”
“云茵，你当初也会这么害怕吗？”田小曼侧目看着我，问。
“当然会害怕啊，习惯了就好。”我语气轻松的宽慰着田小曼，再次将头转向河面的时候，我忽然注意到了两个站在一起的水鬼。
他们看起来像一对父子，爸爸也就三十多岁，而孩子也就才几岁。
他们站在一起，望向大桥的时候，没有看向人群，而是看向了我们这边。
确切的说，他们注视的，是田小曼。
只一瞬间，我好像就明白了什么。
我伸手拉了拉田小曼的胳膊，“小曼，你能再转过来一下吗？”
“为什么？”田小曼不解的问，表情明显很抗拒。
“唔，就转过来一下下就行。”我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这段时间，田小曼对我有着莫名的崇拜和信任，所以即便我解释不出来为什么，她还是转过身来了，心惊胆战的面向河面，努力的让自己适应眼前的画面。
果不其然，在田小曼转过来的那一刻，原本表情呆滞的水鬼父子的脸上，明显有了表情变化。
他们的目光直直的盯着田小曼，神情激动。
而转过来后，眼神一直闪躲，依旧不敢面对河面那些水鬼的田小曼也在那一瞬间愣住了。
很显然，她也看到了那对水鬼父子。
下一秒，田小曼的眼眶就红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果然，“血浓于水”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南宫岚站在我的另一边，有些感慨的说。
我还是第一次从南宫岚的嘴里听到这么感慨的话。
“这是她的儿子和孙子吗？”我问。
“应该是吧。”南宫岚说着，哼笑了一声，“这也算是一家团聚了吧。”
这时，四舅姥爷那边的法事已经结束了，随着他口中念念有词，河面上的那些水鬼便渐渐淡去，最后化为水汽，融入空气中，河水中，消散不见了。
在那对父子即将消失的时候，他们两个抬起手来，冲着田小曼挥了挥。
我甚至好像看到他们在对田小曼笑。
那只是一瞬间的画面，下一秒钟，他们就跟随着江面上的所有水鬼都化为水汽，消散在这天地之间了。
在他们消失后，田小曼哭的更凶，眼泪像是受不住了似的，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现在我明白四舅姥爷为什么要带上我了，其实他是想让田小曼过来，与她前世的家人，做最后的道别吧。
田小曼蹲在桥边，哭得不能自己，徐一菲和方静静不知发生了什么，连忙在旁边哄着，问她怎么了。
“不知道，我不知道……”田小曼边哭边摇头，“我就是觉得好伤心，好难过，就是想哭……”
徐一菲蹲在田小曼的身边仰头向我求助。
“她想哭，就让她哭吧，一会就好了。”我说。
“南宫岚，你有家人吗？”我好奇的问。
从他刚刚说的那些感慨的话中，我隐隐约约的能感觉到，他有些触景伤情。
“有，你呀。”南宫岚回答的很自然，“你是本王的君后，自然是我最亲的家人。”
“除了我呢？”我问。
南宫岚迟疑了下，才说：“没有了。”
我定定的看着南宫岚，他面朝河面，狭长瑞风眼微微低垂着，眸光暗淡，看着他如此，让我有种莫名的心疼。
我不知道他在伤心什么，或许和家人有关，或许是其他的，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就只能伸出手来，小心翼翼的用手指勾着他的手指，想要告诉他，不论发生过什么，他的身边现在与我。
南宫岚的大手霸道的反握住了我的手，用力的握了握，同时转头对着我浅浅淡淡的笑了。
突然，原本蹲在地上哭泣的田小曼突然痛苦的大叫起来，她双眼紧闭，两只手捂着脑袋，嘴里不停的喊着：“疼，疼——头好疼——”
“云茵，田小曼这是怎么了？”方静静焦急的问我。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了，我转头向南宫岚求助，南宫岚的神情又恢复了以往那高冷又傲娇的样子，仿佛刚刚那个看起来伤心又脆弱的南宫岚，根本不存在一样。
“她应该是在恢复前世的记忆。”南宫岚说。
听了南宫的话，看着痛苦不堪喊着头疼的田小曼，我几乎可以确定，这是那个水鬼送给田小曼的另外一份大礼。
对于做了亏心事的人来说，最大的恩赐可能就是遗忘。
忘记了曾经的罪恶，轻松的活着，仿佛那些坏事都与他无关一样。
所以那个水鬼融合灵魂，其实并不是真的要将田小曼的生魂勾走，有过之前的一次失败后，她心里清楚的很，我们一定会来救走田小曼。
所以融合灵魂的时候，她将那段记忆强行灌输给了田小曼，即便不能要了她的命，也不能让她活得轻松。
疼痛感渐渐消失了，田小曼不再喊疼，而是呆呆的蹲在地上，双眼毫无焦距的盯着眼前的地面，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田小曼才抬起头来，对我说：“云茵，我好像，杀过人……”
这话让徐一菲和方静静都吓了一跳，连忙让田小曼别瞎说。
我蹲下身，看着田小曼，问：“都想起来了？”
“嗯。”田小曼点点头，“云茵，你说，我怎么那么坏呢？”
“那，你要不要跟她道歉，说句对不起？”我问。
“可以吗？我想说。”田小曼语气急迫。
我让煤球将那个女水鬼放出来，一人一鬼，相隔两世，便就这样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