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马尚开口竟是要寻刘荣,着实是令主父偃有些惊异。
“不知你寻皇子有何事?”。
闻此,这马尚是哽咽道:“我家中遭了天大的冤屈,只有寻得皇子殿下才能为小人做主!”。
说完,更是止不住的一阵痛哭。
见此,主父偃却也是未直言要领其去见刘荣。
而是又问道:“此地为河东郡之治所,若是你有冤屈,去寻河东太守,何不美哉?”。
而这马尚未回主父偃之问,却是说了一句:“贵人能否信小人之言!”。
望着马尚如此坚毅之眼神,主父偃答道:“自然信之!”。
接着马尚便开始向主父偃讲述,其家所为之冤屈,“小人那日便与贵人说过,小人家中自先秦之时便世居河东,家中本也有三千亩之田,日子也算过得下去,然数日之前,河东之军卒便冲入小人家中,强夺小人家中之存粮,更是将小人之父杀之。
其余族人尽皆被投入安邑城中之大狱之中,小人是拿出身上所藏之数金贿赂狱卒,才终得从狱中逃出…………”。
听到此处,主父偃是皱起了眉头,家中有三亩之田在一郡中也算的上是一不小的地主豪强了。
虽然整个汉家朝堂上至天子下至百官无一人喜欢这些个豪强富户,各郡县之官吏更是时常通过扫灭其治所中之豪强来为自己刷履历。
但即便是要杀豪强,也总得有个,比如说鱼肉乡里,横行霸道之类的由头,也不能任意杀之。
但听这马尚之言论,在毫无征兆之时,其父被杀,其家被尽皆投入大牢,却是有些怪哉。
“可是你家中之人曾得罪河东之官吏?”。
马尚却是一阵摇头道:“小人之家数代单传,平日见到官吏躲之唯恐不及,哪里敢有胆子平白无故得罪官吏”。
接着主父偃便在一阵踱步过后,突然想到了这马尚适才之眼中之最终要的一点。
“你可确定,到你家中之官吏将你家中之存粮尽皆夺之?”。
“是,那日小人记得清清楚楚,一对士卒冲入小人之家,也不问为何,便将小人家中之人尽皆捉拿,接着便是逼着小人之父说出家中之存粮在何处!”。
言毕又说了一句:“小人家中积攒多年之近六千石之粮尽皆被其用马车拉走”。
马尚如此说,可是令主父偃突然想了起来,湿仓中之存粮之堆放有些奇怪,按理来说,堆在粮堆最上之粟米应是新产之粟米,而自己见到的湿仓之存量却是一堆挨着一堆的沉粮。
这时主父偃突然有了一个想法,难道河东根仓与湿仓中之粮皆是那太守申屠公强夺所得之?
就在主父偃思索之时,马尚却是又说了一句,“小人在大狱之中,所见之人似乎皆是安邑城中之富户”。
这一句话一出,主父偃便更是坚定了自己的猜测,申屠公说不得是将安邑城中之豪强尽皆抢了一遍,才会使根仓与湿仓之粮与账目所载之数吻合。
“你当真想要求见皇子殿下?”,主父偃问道。
“是!小人还有一天大之消息,欲禀报殿下”。
闻此,主父偃才知道,这眼前之人还未将其肚腹中之一切尽皆吐露。
暗道:还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
然在带着此人去见刘荣之前,主父偃还是多了个心眼儿,命人持金贿赂了安邑城中大狱中之狱卒,从其口中得知,此刻整个牢狱中皆是安邑城中之豪强。
如此,翌日主父偃便向还留在安邑城中查其余线索的郅都请辞,回汾阴去见刘荣。
郅都对于主父偃本就不甚在意,自然是不会阻其离去……
安邑城中到处布满了申屠公之眼线,为了安全起见,主父偃更是命与其一同前来之家仆继续留在安邑,而令那马尚换上其家家仆之衣物随主父偃同往汾阴。
果不其然,主父偃刚一出城,申屠公便收到了长史杨梧之奏报。
“那主父偃出城可说其为何走之?”。
“回使君,那人是说殿下有召令其回汾阴去,有事嘱托”。
言毕,又说了一句:“且此人走之时只带了两个随从,其余之军卒、家奴还在他住之所”。
闻此,申屠公一点头,稍稍放下心来,“那郅都可有何发现?”。
杨梧是呵呵一笑道:“使君放心,前几日其便将根仓与湿仓尽皆盘算完毕,除陛下之命令我等救济河东之灾民的数万石粟米再无出入。
这几日却是未见到郅廷尉有何动静”。
听到郅都再无动静,申屠公是哈哈大笑:“郅都苍鹰之名天下皆知,然以今日之见其也不过如此”。
接着却是又面带冷酷之色言道:“去告诉狱史张涧择日将牢狱中那些人尽皆铲除,以绝后患!”。
“诺!”。
接着申屠公便与杨梧商量起来,如此才能将新垣之县令与汾阴县令徐腾两人拉下水,用其二人之人头来平息整个朝堂对河东之注意。
不过两日,郅都府中之奴仆在清晨开门之际便见到数封竹简放在府门前。
这家奴拿起地上之竹简,便四下张望却不见一人,只得拿上这竹简到了正堂之中。
“家主,此是奴婢适才在府门外所见之简牍”,言毕,便将手中竹简呈交于郅都。
郅都打开这数封简牍一看,其竟然皆是新垣县令王巍与汾阴县令徐腾之罪状,且何年何月收受何人之贿赂,一条一条记录的是清清楚楚。
“看来这河东郡中还有有用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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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主父偃从安邑而出,黄昏之际便到了汾阴刘荣驻扎之地。
刘荣原本再此整日等着汤晟归来,却不想汤晟还没等来,倒是先等到了主父偃至此。
“我命卿随郅廷尉到安邑查验根仓与湿仓之存粮,今日怎一人归来?”。
“根仓与湿仓之存粮虽是未有缺失,但殿下臣在安邑城中另有一重大发现!”。
官仓之将不缺,属实是令刘荣也有些惊奇,然刘荣却是呵呵一笑道:“哦?其为何?”。
而主父偃却是面带喜色道:“据臣所之,安邑城中之豪强似乎皆被河东太守周阳由抄没家产,关入大狱之中”。
“我汉家之太守惩治地方之豪强,有何怪哉?”。
“禀殿下,此的确是一怪事,然臣却知之申屠太守在抄没此等豪强之家时,更是将其家中之存粮一粒不落的尽皆收缴之,且以臣所见,湿仓中之储粮似乎皆是陈放数年之沉粮!”。
言毕,更是将那马尚之事从头到尾的给刘荣讲了一遍。
当刘荣听到,那人还有一条重要消息要见刘荣方面才愿吐露。
当即便言道:“那马尚在何处?”。
主父偃一行礼道:“臣今日出行之时,令其乔装成臣之家奴随臣一并到了大营,此时其便在帐外等候殿下之召见”。
闻此,刘荣是一点头,愈发觉得这主父偃如今做事是越来越妥帖得当。
“召其进来”。
“诺!”,言毕,一拱手主父偃便出了大帐去唤那马尚。
马尚此生见过最大之官吏也不过河东秩比千石之长史,即便是太守申屠公都从未见过,更何况是皇子………………
当听到主父偃言道皇子殿下召见,马尚虽是心中兴奋,但腿都颤抖了起来。
还是在主父偃搀扶之下,才得以起身行至大帐之中。
刘荣虽年岁不大,然坐在大帐之中,却也有几分王霸之气。
这马尚一入帐,便跪地不停地叩头,道:“小人拜见殿下,乡间小民此生能得见殿下,小人此生足矣”。
自高皇帝刘邦至当今之天子,刘荣的老爹刘启,汉家天子在民间之名声是一向是好的很,特别是刘荣之祖父孝文皇帝刘恒,在民间更是有圣天子之称,即便是此时,乡间之年岁大的老者还时不时的会念叨先帝之仁德。
固此,这马尚才会认为,只有这当今陛下之亲子,皇长子刘荣白能为自己做主,替其申冤昭雪。
刘荣则是开门见山道:“你可是马尚,吾听主父卿之言,你有一大事要当面与我言明?”。
“是,此事小人也只有见到殿下才敢说”。
主父偃可是知道一个道理,自己该知道的定然会知道,不该知道了若是知道了,必要给自己招来无妄之灾。固此不等刘荣多言,主父偃便一行礼退出了大帐。
“何事你且道来”。
“殿下容禀,今年自入下以来便干旱少雨,致使河东大旱粟米欠收,在官府征收完赋税之后,平常之民便已无粮可度此灾年。
然不过数月河东之粮价便开始上涨,饥民更是开始变卖田产换取钱财买粮度日。
后来因家中之粮大半卖给了灾民,便有人开始向河东郡府买湿仓中之存粮,倒卖到民间赚暴利”。
自古官吏与奸商合伙盘剥底层之平民之事屡见不鲜,刘荣此时真真正正的见识到官吏只顾自己“吃饱”,全然不顾百姓死活。
气的刘荣一拍书案,怒道:“贼子!汉贼!当真是汉贼!本殿下必杀之!”。
接着便又问了一句:“我听主父偃说道你家中有田三千亩,亦是一巨富豪强之家,定也是参与了此次倒卖官粮之事,怎敢向本殿下言明?”。
“殿下!小人家中虽是有些田产,但从不敢鱼肉乡里,欺压百姓,更是不敢有心买卖官仓之粮。且旱灾之时,小之父还曾拿出千石之粮接济饥民。望殿下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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