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在搞什么?”
一出牢房秋玹就迎面与湘撞上,被她神秘兮兮地拉过来,看着眼前有些无言。
“老大就是要有牌面啊,你自己去看看其他几个区的。”湘苦口婆心,“正好今天下午就是放风挑战日了,我们D区就算是被称作为D区,但是门面绝不能输。”
被皇后团几个成员拉过来滥竽充数……哦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几个D区犯人围在面前眼巴巴地盯着她看。见视线瞥过来,当即摆出立正姿势嘴里喊着“老大!”
“都是仰慕你风采自愿申请加入你的帮派的人,”阿兰在一旁笑嘻嘻地凑过来,脸上神态自若已经完全看不出之前的不自在来。“再加上我们这些人。好啦,现在就由老大给帮派起个名字吧!”
她秋玹,当过红皇后当过撒种人当过选秀明星当过女高中生,曾经也是拳打敬老院脚踢幼儿园的一方人物,现在终于要迎来了自己的黑帮老大身份。
这种复杂心情在看到面前一排良莠不齐据说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犯人时更加复杂了。其他的不说,就光是站在第一排的所谓“门面”,在其中她已经看见了两个看上去颤颤巍巍骨头都快要散架的老头,两个挺着肚子还化浓妆一口烟一口酒的孕妇,两个坐轮椅扶手边上打着点滴的大哥,两个看人一眼头就要垂到肚子上去的小孩。
以及两个……小平头。
“不是。”秋玹勉强整理了一下思绪,眯着眼睛看那个明显是从之前赭三的平头帮派里退出来的犯人。“其他人就算了,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啊?”
两个小平头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给了另一个一手肘,于是那人不情不愿又颤颤巍巍地站出来,解释道:“我们两个本来就不想跟赭三他们混在一起,这下赭三死了帮派里面重新洗牌,他们斗得厉害我们又不想被牵连,于是干脆退出来了。”
很好,他说话的空隙秋玹看出来了,这人是个吸粉的,吸的就是胖子之前一直在跟她推销的那个。不过他似乎最近应该是不吸了,处于戒断症阶段,手上喉口都有戒断反应自己弄出来的伤口。
好嘛,这下彻底凑齐了。
秋玹叹口气,“就算我真的需要一个帮派来给我撑场面,我们又要叫什么帮,老弱病残孕帮派?还是叫爱心帮帮团帮派?”
……
无论如何,最终他们这个集齐了爱心专座上所有扶持人口的帮派还是成立了,名字直接取自这个区,就叫做D。
听着还挺像头文D帮的,但事实上谁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当秋玹带着那么浩浩荡荡一群爱心互助成员达到放风操场的时候,事实上,除了D区知情人士之外也没有多少人侧目过来看他们。
毕竟其他区很少有人知道赭三的那场打斗,也不会去多费心思关心几个从D区爬起来的犯人。
“老大坐这。”其中一个前帮派小平头十分上道,殷勤地跑前跑后甚至还仔细擦拭几下座椅上不怎么明显的灰尘。
秋玹眉心抽跳一下,什么也没说坐在了这帮需要坐爱心专座的人特地给自己选的爱心专座上。
“姐妹。”她面无表情地回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一手夹着烟一手吨吨吨往嘴里灌酒的孕妇,“你吐烟能不能往另一边吐。”
“抱歉啊,呃、老大?”妆容浓烈的女人眯着眼睛打量秋玹一瞬,似是勉强想要用被酒精蒙蔽的视线看清对方的样子。“不抽了,嗝儿,不、不抽了。”
她这么说着,右手又几近熟练地夹着烟屁股往嘴里最后猛吸一大口。
秋玹这样看着,什么也没说。
等到犯人们陆陆续续地来了大半,今天的老大挑战日便也就开始了。这次照例D区开头,而坐在椅子上秋玹等了一会,倒是听见下方的犯人们在嘀咕着诸如“怎么今天A区那帮人不来了?”或者是“就是啊明明之前两场都来了,虽然第二场D区还没打完就回去了。”之类的话。
湘听见了这话同样凑过来跟她小声嘀咕,“就是啊,反正我是觉得自从你们这一批新人来之后A区的人是越来越奇怪了,你说他们为什么今天突然不来了啊?”
秋玹:“因为他们不知道我今天出院。”
湘:“……?”
湘:求助,老大太过于自我陶醉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他们的等待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没一会一个相貌平平的男人径直从外围的D区走到秋玹面前,就这样微微抬着下巴以一种傲慢姿势盯着她看。
秋玹记得他,也是这一批新进来的行刑官,听说他上个星期就想要找赭三挑战来着,但是无奈上周她与赭三双双缺席了挑战日,便只好暂时搁置。
“我是科林,”那个陌生行刑官道。“那天你跟赭三的那场打斗我看了,说实话,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明明早点拔刀赭三就已经死了,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弄进医疗室才甘心?还有上上周你与那个安妮的比赛我也看过了,很一般,说实话,我觉得你不如我。”
秋玹感觉有些好笑,这个行刑官的性格总让她想起之前几个不太相熟的故人,特别是那句“说实话,我觉得你不如我”。既显得有些自傲却又认真,让她觉得还挺有意思。
“这样啊,”她隔空点了点手指。“你是第几个世界?”
“我吗?这是我的第七场试炼。”
第七场,那比她还要多一场的经验。秋玹了然点头,当下拍了拍手站起来与科林平视。
“那你就试试吧,”她先一步越过科林往围出的放风操场中心走去。“看看我到底是哪里不如你了。”
秋玹走上中心操场的时候,四周围聚着的其他区犯人倒是传来一阵嘈杂讨论。他们光是听说有人把赭三给做了,如今算是第一次看到那个人到底是谁。而再一联想到之前那个叫安妮的用降魔杵的行刑官与其之间的比试,当下多多少少有点觉得她大概是靠着偷袭这种不入流的手法才能杀死赭三取胜。
当下,犯人们围聚着发出一片嘘声。
那个叫科林的行刑官后脚一步从阶梯上下来,他的手里没有拿任何武器,或者也可以说,他身体中所蕴藏的元素就是他最好的武器。
是个法师。
秋玹在心下简单做了个判断,随即在对方出手后的第一秒开始情不自禁为对方惋惜起来。
“你是主修元素的行刑官吗?”她偏过身避过对方试探性砸过来的暗物质元素球,语气有些古怪。
“我是变异基因。”见秋玹毫不费力就闪过他的第一式攻击,科林面上也丝毫没有改变情绪,反而随着脚下变幻莫测的步伐开始不断与秋玹拉远距离。“只要空气里有暗元素在,我就可以全盘吸收,而且,我的攻击……”
他的身影突然消失在空气里,秋玹按住袖管里的短刀眯起眼睛,毫不犹豫侧翻滚落躲过蓦然从身后袭来的元素力量。下一秒那莫名力量好像凭空从地里长出来那样,牢牢固定住她尚未来得及起身的动作,逮着空隙就往她身体最薄弱处的弱点钻。
“我的元素天生克制你们这种体术行刑官。”
科林的声线蓦然出现在身后,带着一股自傲与讽刺。“开始跟我对上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对上我这样的纯远程元素行刑官只要你能近身就已经稳赢了?我告诉你,普遍意义上刺客克制法师的那一套,在我这里不成立。”
他嘴里说着的同时,也没浪费时间手下元素力量越发增强,在额间渗出一层薄汗之后终于确定那人已经被自己牢牢限制住动作,才勾着嘴角笑了笑。
“你的体术确实有几分本事,不然也不会在最后关头反杀赭三。只可惜,你对上的是我。”
秋玹盯着手腕上流动着仿佛有一层实体的暗元素看了看。
“你一个人到底在那里自说自话些什么啊?”她维持着手腕被反桎住的动作摇摇头,突然五指一蜷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兄弟真的,如果你是那种魔武双修的话说不定还能好打一点,但是我一开始就想要说了。”
自她那收拢五指中被抓握的位置蓦然腾升出一股不祥黑雾来。因为知道无论再强大的能力,一旦被近身一切都完了,所以科林在一开始就毫不留手地将聚拢的暗元素用在克制她动作上,再抽出余力分出一部分作为攻击。只是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黑雾实在诡异,科林僵硬着神色,竟然生出一种那迷雾在吞噬自己元素的可怖想法。
“太可惜了,”秋玹口中重复着他之前的话来。“可惜你对上的是我。”
“或许有听说过一句话吗?”
科林蓦地瞪大双眼,他眼睁睁看着身处于层层元素囚笼中央的人周身笼在一层黑雾里。危险的第六感瞬间大作,急忙抽回外溢的暗元素想要作为抵挡,下一秒堪堪结成一个手式的小臂内侧一股被灼烧般的滚烫。科林大惊失色抽手,牢笼中心那人却不见了,几根冰凉手指裹挟着一层黑雾摸上他脆弱不堪的脖颈。
“玩刺客法师的心都脏。哦对,还有一句话。”
被近身了。
完了。
科林浑身上下连血管都僵硬冷却着,只觉自己被千万只枯骨生生拖拽进亡灵的死气地狱里,唯独手臂内侧那枚刚刚被烙上去的瘟疫图腾烧灼着一片炙热。
那轻而易举就能终结他生命的声音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死灵法师,以消耗反噬自我生命为代价,换来同等级,无敌。”
科林却听不见这话了。
……
这人心理素质也未免太差劲。
秋玹撇撇嘴有些嫌弃地把科林扔到地上。甚至没还来得及动手呢,他就自己自说自话地昏倒过去了。
其实这也不怪他,正常人一下子同时接收了死亡瘟疫梦魇的三重攻击,只是晕倒已经算是好的了,尤其是像科林这种身娇体弱的主修元素远程的行刑官。
而且还是个主修暗元素的。
所以秋玹一开始就觉得这场比赛根本没得打,太可惜了。暗元素这种变异基因对于其他行刑官来说或许是个难缠的噩梦,但对她来说,根本就没啥好说的。
瘟疫死亡跟梦魇,随便哪一个拿出去不是噩梦的源头,就算其中某些技能鸡肋了一点,本质上来说还是能起到震慑作用的。
秋玹将子母刀入鞘,站在中心仰头扫了一圈D区大部分都鸦雀无声的人群。“还有人不?没有我下了。”
D区的犯人安静如鸡。
于是她等了一会见没人后就兀自起身往外围走了,D区的犯人沉默着呈摩西分海状给她让出了一条路,突然人群中一个苍老的声音颤颤巍巍地喊了句,“老大超厉害!”
“……”秋玹沉默几秒,随着人群一齐望向他们那个老弱病残孕帮派中拄着手杖还要来坚持给她喊应援的老头。“您可以不用这么折腾的,我又不会因为你不给我喊加油就把你赶出帮派。”
老头果断坐回去喝人参茶了。
秋玹叹口气坐回原来的位置上,阿兰与皇后团的人围上来跟她兴奋激动地说些什么,她一一应对过去。突然想到了什么,趁着那每次使用都有冷却时间的梦魇黑雾效果还没有完全散去,朝着旁边握着酒瓶的女人打了个响指。
挺着肚子的女人猛地清醒,眨着眼线半花的眼睛有些茫然。
秋玹手伸出去一点,帮她擦掉了多余花了的眼线。
“清醒了?”她瞥了一眼挠头怀疑人生的孕妇,“清醒了就别喝了,然后把你手上的烟屁股扔掉,以后也别再去找那胖子买酒了。”
女人愣了一下,沉默盯着手中半空的酒瓶不知道在想什么。
秋玹没有再管她了,四周聚拢着的黑雾一点点消散,很快就弥散在空气中了。
梦魇梦魇,以噩梦为魇,也与吞噬噩梦相辅相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