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丙级横梁,但是一大早,甚至连朱坤海他那些在码头卸货的工人同事都自发翘了一天班,宁愿不要那半钱的工钱也要来参加这次的入场券发布。
虽然那么多人里,最终就只有七张入场券,但说不定今天就走了大运,撞上了这七分之一的机会呢?
选人的条件除了硬性实力之外,运气也占了很大一部分。
饿久了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在这里有相当一部分人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闻见过肉香了,一旦成功获得入场券能够进入暴食大赛,是他们做梦都想获得的机会。
朱坤海之前听一个在奥赛尔的“盟友”提起过每个月入场券的发布“规则”。
规则就是没有规则,每个横梁场次每次进行的发放方式都是不一样随机的,很可能有的地方就十分简单地采取抽签叫号的规则,几百个人里抽到谁就发给谁。也有的地方则会进行体能测试之类的种种选拔手段。
朱坤海沉着脸站在人群里,他已经受够了奥赛尔那个鬼地方,说什么也不会再回去了。
哪怕是一点机会,他都必须牢牢地握在自己手心。
“昨天城郊那边的有个横梁被炸了,你听说这事了吗!”
在朱坤海身前几个身位的地方,有两个看上去还不算那么营养不良的原住民在讨论着什么。“我当然知道!而且你不知道有多吓人,爆炸的时候我正好在那附近的自由摊位上买东西,结果就听见好大一声巨响,当时离得近的几个摊子都一下子被掀翻了!”
“太吓人了,那个人最后被抓住了没有啊?”
“不知道啊,但是听负责调查的执法队说根本不是人为吧?好像是因为什么那个横梁当初在建得的时候就偷工减料还是什么,结果自己发生了坍塌……”
“这你都信啊?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那根本不是建筑事故好不好,怎么可能说塌就塌,一定是有人炸的啊!执法队的那群人还不是怕上面怪罪下来才编的这个理由……”
朱坤海遥遥地听着这话,面上似是有些不屑地展露出一个冷笑来。
他当然知道昨天一处丁级横梁被轰炸的事情,那事情闹得挺大的,但是第一时间被官方势力压了下来。
朱坤海趁着晚上收工的时间偷偷去围着禁止进入的栏杆那里看过一眼,他听见现场负责勘察的执法队成员在逐一调查那些手里握有非法黑火药的商人,对此他只嗤笑一声。
爆炸现场留下的痕迹根本就不是属于这个时代能够达到的科技。
地上裂开的纹路里透着令人心惊胆战的巨大能量与一种……魔法的痕迹。
朱坤海敢肯定,昨天那个炸毁横梁的凶手,就是在卓尔城的一名行刑官。
他唯一想不通的点就在于那个同行为什么要这么做,横梁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尤其是一处最为底层普通的丁级横梁……等等。
男人蓦然转变了神情,是因为……横梁里有什么东西,被那个行刑官同行发现了吗?
……
秋玹皱着眉将一个在她身边拱来拱去的原住民推开,隔着肚皮按了下胃部的位置,叹了口气。
今天是这个月发放入场券的时间,她原来根本就不知道是今天发放,还是在那个表演喷火的马戏团成员临走时有些疑惑地看她一眼,道了句“你难道不想去试试吗?”才反应过来的。
值得一提的是,即使吉玛家无比清楚在这一天里卓尔的百分之八十群众都会疯狂,但是没有一个地方会放假的。
你要去参加可以,但是你这一天就算旷工处理,并且这个月都不会再拿到任何形式上的奖金。
但即便是这样,现在所看见的百分之八十的人,还都是冒着旷工扣钱的险过来碰碰运气的。甚至秋玹准备离开的时候都看到了卡雅正一脸为难地与佩妮请假,想要来参加一处丁级横梁的入场券发放。
她排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队伍里,现在前面的叫号正叫到第一百九十多位,而她自己拿到的号是三百多,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听说隔壁有个丙级横梁的入场券早就发完了,因为他们采用的是最最偷懒的抽签决定。这就是纯粹拼运气了,在几百甚至几千人里凭运气抢那七张券,虽然方便,但秋玹倒还是宁愿在这里排队。
她对于自己的运气实在是不敢恭维,十分有可能还没有开始就瞬间结束了。
在之前的一百号人里面有很多个已经从后门出来了,每一个出来的都是一脸天塌了彻底完了的绝望神情。现在有个刚出来的原住民正颓唐无比地站在一个熟人旁边说着什么,秋玹悄悄凑过去偷听,勉强听清了那人的抱怨。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赢的啊!”那人愁眉苦脸地伸手锤了锤自己酸软的胳膊,“一个人一个人进去,然后进去的每个人都可以随机被发到一样武器,只能使用发给你的武器跟前面的人打,打赢了就可以继续留下去,然后还可以交换被你赢了的那个人的武器……但是我怀疑这个横梁的武器库里根本就是一些歪瓜裂枣,我一进去他们发给我一个水气球,这我怎么打嘛,真是气人!”
在旁边听他抱怨的同伴也瞪大了眼睛,“那这根本就只有后面的人能赢啊!最先进去的人岂不是要一场场坚持下来,体力早就跟不上了吧?”
“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好像有限制的吧?好像说如果能够连赢十场就能休息了,然后所有连赢十场的人加起来,如果满了七人就再打,如果没满就从之前赢的场次多的人那里分……唉,但是我刚一进去就被人打出来了,根本就不可能轮到我。”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秋玹听到自己想要知道的内容,不动声色退了回来。
如果这个横梁地点比得是武力值的话,那么肯定还是在这里参加的行刑官更占优势。当然,也不排除有很厉害身体素质极高的原住民也在其中,就像是那些打地下斗场的人。
这些人都是老手了,在只能使用官方发放的武器情况下,很不好打,尤其是进去之后的第一场。
你不知道排在你前面的那个人手里握着的是比你高出几倍的武器,一切未知的情况下,第一场是最重要的。
秋玹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等到好不容易叫到了她的号走进那处被开辟出来的宽阔场地之后,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第三百二十八号,这是你的武器,拿好。”
正伸出手的骑士愣了一下,显然是碰到熟人的样子。秋玹抬头看了一眼,确实是熟人,之前碰到的那名执法队小队长晋舒,一同制服链锯人的那位。
但是此刻小队长脸上除了最开始一闪而过的怔愣之后,又恢复了若无其事的样子。他没有主动打招呼说跟自己认识,秋玹便也没有开口跟他说话。
此刻她拿到手上的是一个空酒瓶,就是集市上面常见的那种每天都会喝一瓶的廉价酒瓶。这其实算是一个还算过得去的武器了,至少当她看见自己面对的那位目前为止赢到现在的对手时,是这么想的。
那位对手是一个身形还算强壮的男人,此刻正满脸纠结地看看自己手中握着的树枝,又对比了一番地上的一根头绳——是他上一个赢了的人留下来的武器——陷入沉思。
秋玹显然也没想到原本最担心的第一场,但对手的两个可选择武器比自己拿到的还不如。
她沉默了一会,那男人也终于注意到她来了的样子,看到那空酒瓶之后眼睛一亮,还是继续选了自己的小树枝。
“来吧。”他上下比划了一番自己的树枝摆出一个进攻的姿势来,秋玹顿了一会,试探性地迈前一步,在那树枝刺向自己的一瞬间果断选择了回身保护好自己的酒瓶。
——开玩笑,如果瓶子在这场就碎了,那她还怎么去打下一场,用那两个比这还不如的树枝跟头绳吗?
男人神情也有些怔愣,但随即反应过来一副受到侮辱的样子——开玩笑,你在跟别人打架的时候,别人受到攻击第一反应不闪不避竟然是下意识护住自己的武器,你能不觉得被羞辱吗?
他发了狠似的连续挥拳进攻,那根可怜的小树枝早就在其中一次交手中被折断扔地上,秋玹一手护着酒瓶,另一手同样不闪不避正面迎上他的拳风。
对手的力气很大,挥拳角度也刁钻,看得出来是有过类似经验的。只是很可惜,再有经验,他到底只是个“普通人”。
正面以拳相抵卸去一点力道,反身抬脚踹上腰侧将人斜着踢出场地范围,秋玹大气不喘一声,掂量了两下手中完好无损的酒瓶。
男人被踢出场地范围,爬起来捂着侧腰有些不甘心,但终究没有办法,只好愁眉苦脸从后门离开了。
“你可以从之前留下的武器里进行更换。”小队长晋舒还算好心地提醒一句,秋玹看着那小破头绳跟小破树枝叹了口气,没有交换。
排在她之后编号为三百二十九的人走进来,那人随机到的武器是一把小挖耳勺。
第三百二十九号:“……”
秋玹:“……”
这还玩个屁。
她又一次全程护着自己的酒瓶跟这人打完了一整场,期间那位329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连声质问她打就打了为什么还要这样羞辱自己。秋玹叹口气,说了句那我也没有办法啊,然后抬脚将他踹下了场。
“下一位。”
下位进来的依然是一位明眼看上去就是过来凑数的歪瓜裂枣,对方那瘦削到几乎只剩下一张皮的的腿甚至看上去都没秋玹手臂粗。看得秋玹全程都在担心那人会不会打着打着就把自己搞去世了,连最后踹人的动作都有点小心翼翼起来。
哦对了,那人分到的武器是一块抹布。
秋玹:随便吧,哈哈。
就这样连过了六场,秋玹也就经历了六场的挖耳勺、破抹布、只有一只的手套、带了两根线头的纽扣……这种类似的不是人能拿出来的武器。到了最后她麻木地抱着自己的酒瓶,甚至都提不起一点气去看后边坐着的那些已经赢了十场的候选人手里拿着的东西。
到了连赢第八场的时候,事情出现了一点转机。
然而这里的转机却不是指武器库上终于刷新出来一点符合“武器库”这个名字的东西,而是指接下来这个走进来的人,身上的气势明显是属于一名行刑官的。
秋玹握着酒瓶肃了点神色,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走进来的人。
是名看不出年纪来的女人,她一进场目光同样自动聚焦于秋玹身上。看了半晌,才转头去接小队长晋舒递过来的武器。
女人:“……”
一只洗澡鸭子,木头做的那种,全身都被涂上了一层明目的荧光黄色,两只眼睛还画得是歪的。
秋玹也同样沉默了一会,她脸上的神情看上去甚至比女人的还要悲伤。
看到她的这样子,女人反而收敛了怪异的神情,面对面站好之后道:“你难过什么,是我抽到了这样的武器,难过的不应该是我才对。”
秋玹:“马上就是我要用的武器了。”
女人:“……好大的口气。”
说着,她好像也是彻底放弃了那只洗澡鸭子的样子,随手往地上一丢,赤手空拳朝秋玹袭来。后者神情一肃,几乎是在瞬间反应过来这名同行主修的是什么能力。
清脆响声在两人之间碰撞开来,刹那间一直护到现在的酒瓶迸裂粉碎。
秋玹在固体炸裂的碎片飞溅之中抬眼,五根闪着寒光的指甲弯握成爪,一息之间以反应不过来的速度便抵达她眼前。
这位也是个刺客类敏攻能力者。
一只手握上那弯曲成爪的利甲,尖锐指甲猛然下刺要在手上划出血痕,下一秒盯住的身影却骤然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