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无阙上前,慢慢地到她的床边坐了下来。
钟鱼惊魂不定。
她看着神色默然的蔺无阙,极力扯出笑来,缓解氛围,道:“蔺师兄,长老那边没事了吗?”
“嗯。”蔺无阙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淡淡地问了一句:“没睡好?”
钟鱼睡是睡死了,但也真的是没睡好。
毕竟麒麟妖兽那奇葩进了梦,乱作一通,她能睡好才怪了。
“没有。我担心师兄,根本无法入眠。”钟鱼满面正色表忠心,厚着脸皮说瞎话。
蔺无阙似笑非笑,毫不留情地揭穿她,幽幽道:“是么。不是都做噩梦了吗?”
钟鱼笑容僵了僵。
我好难,骗他可太不容易了。
所以机智如她下一刻想都没想,就说实话了,小声道:“蔺师兄,麒麟妖兽他来过。”
“他会用梦煞……有点危险。”
本来还想留点小秘密的钟鱼,此刻在阴晴不定的蔺无阙面前,毫不犹豫就把麒麟妖兽给卖了。
蔺无阙听完后,眉头微微挑起,不过他眼中的冷芒,在刹那间便不着痕迹地消失了。
他声音温柔而平静地说道:“他丢了半条命,好不了。估计急需找个能引渡伤势的替死傀儡,用了些小把戏。”
钟鱼面色微僵。
蔺无阙顿了一下,随后他脸上的笑容,多了一分诡异的宠溺,道:“师妹心性坚韧,没被迷惑,没被带走,做得很好。”
钟鱼本来还不觉得被梦煞了一下下有什么的,但听蔺无阙慢条斯理地说出真相,尤其他最后一句笑意温温的‘夸奖’,她听得手臂上的那一层鸡皮疙瘩都要起来。
麒麟妖兽你这王八蛋!
刺激我发愤图强的血性是假的,你目的居然是想引诱我修成你的替死傀儡??
幸亏我从头到尾没信你的鬼话!
钟鱼用力戳了戳手臂的鸡皮,问:“师兄,那他就藏身在这附近吗?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嗯。几个宗门的人都在找他。”蔺无阙却像是不大关心的样子,散漫地说道:“他要藏起来。”
钟鱼觉得这话里有点不对,小心地问道:“那师兄不去抓他?”
蔺无阙抬起眼,看她。
钟鱼敏锐地感觉到这里或许有隐情,她就小小地斟酌了下,继续问:“蔺师兄和他之间不是有过节?他费尽心机冲破封印出来,不就是为了报仇?”
所以你就这样放任不管真的好吗?
蔺无阙像是认真地想了一下,又像是什么没有,他笑着对她说:“是挺麻烦。那师妹说该怎么办?”
怎么办?
有威胁当然是扑杀啊,斩妖除魔刻不容缓,这不正是你身为正道仙君的行事风格吗?
于是钟鱼就说了个一点新意都没有的说法,道:“如果杀不死的话,那就把他打回断洪崖,关回去?”
反正怎么样,也总比他出来祸害人间要好多了。
蔺无阙听后,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冷静道:“师妹说的对。是该把他扔回去。”
钟鱼总觉得哪里不对。
但蔺无阙就没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
夜色很深了,他清冷的面上似乎浮了一丝倦意,捏了捏自己的额角。他瞥了眼她乱糟糟的床,道,“你倒是挺舒服。”
钟鱼瞬间意会,殷切道:“我立刻去给师兄铺一床!”
“不必了。”蔺无阙淡淡道,他说完后,就无所谓地躺了下来。
不仅如此,他还顺势带倒了全身绷得紧紧的钟鱼,把她拉了下来,手松松地搭在她的腰上。
“蔺师兄?”
“嗯。”
已经被抱习惯的钟鱼已经听出了他语气里‘我不想动你识相点就闭嘴’的意味。
她本来是打算当一条无动于衷的抱枕的,但渐渐她就淡定不了了。
因为蔺无阙的手不知怎么的,悄悄就钻进了里衣,他冰凉的手指在她的后背缓缓而上。
钟鱼狠狠倒抽了一口凉气,嗓音都差点劈叉了,“师兄!你你你……”
你这是干什么?高明正大的耍流氓吗?
不料,蔺无阙还真是光明正大地耍流氓。他的语调很懒很慢,只说了一句:“外面有人。”
钟鱼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急羞愤又扭曲。
你也知道外面有人,打量着我不敢大叫你就能乱来了吗!但事实上,钟鱼还真的不敢冲动。
她不知道外面什么动静,更不知道蔺无阙这是打的什么主意?大喊大叫肯定不行。
然而,要她无动于衷躺尸,那显然也是不可能的事。
钟鱼挣扎起来,但蔺无阙像是有意无意耍她似的,非要把她捉住。
她一味地躲,可能是一时力道没控制好,乱扭撞到了雕花木栏,痛得她头顶冒金花,气恼:“师兄!”
痛死了。
蔺无阙却莫名其妙地笑了,就在那眨眼的功夫,他阴沉沉的心情似乎变得很好,把她拉了回来。
他一本正经地说道:“给你渡灵气。你躲什么?”
钟鱼躲是不躲了,内心没有了波澜,呵呵呵呵呵,隔着衣服你就渡不了吗?渡不了吗?
不过蔺无阙是真的给她渡灵力,身体里流淌着一股柔柔的暖流,让钟鱼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蔺无阙这回收手倒是很干脆利落,他面色如常,从容不迫地做完这些,一点猥.琐的痕迹都没有。
好心塞。
钟鱼缩在那里,只能是无语凝噎,天天在息怒无常的蔺魔鬼手底下讨生活,她真的是太累了。
眉间更显倦怠的蔺无阙重新把她抱住,沉默不语,他仿佛在靠近她颈脖的时候,嗅了两下。
钟鱼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
蔺无阙的声音低低沉沉的,甚至还有点不易察觉的疑惑,“你在怕什么?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他一直都能感觉得到,只要他一靠近,她就抖得不行。
哪怕是一时间强制控制住了,她还不是不能将那种本能的恐惧和抗拒彻底藏好。
这灵魂的发问,简直让钟鱼想要迎风落泪。
是啊,蔺哥你是对我好,太好了。
好到令人害怕!你自己都没有感觉的吗?
钟鱼被锁在死亡视线中,生无可恋地说道:“没有。这世上只有师兄对我是最最最好的了。幸福来得太突然,我不敢相信。”所以你能放开了吗?
蔺无阙被她的话说得愣了下,然后他就又笑了,肩膀微微颤动了好几下。
有意思。
真是有意思。
钟鱼真的完全不知道这又有什么好笑的?笑屁啊,这种羞耻的辣鸡情话不就是你想让我说的吗!
蔺无阙这下像是对她的回答满意了,不再为难她。下一刻,他随手扯起掉落在地上的被子,随意地盖在两人身上。
好像是打算搂着她这根木头睡觉了。
钟鱼怔住,扯了扯嘴角,“蔺师兄,你要在这里……睡?”
蔺无阙:“怎么?”
钟鱼:“我觉得不妥,这里毕竟是……”
“你很精神?”他突然来了一句。
钟鱼听到这熟悉的危险发问,立刻摇头,安静如鸡了。
蔺无阙没再管她了,把她扣住。
一动不动的钟鱼在舒服的被窝里沉静而凌乱。
怎么说一出是一出?好好的,就睡到一块去了?
不过她没多久就发现了,蔺无阙说睡觉不是逗她玩的。因为他闭上眼,就没有了动静,不过也把她扣得死死的不让动就是了。
钟鱼心中有点郁闷,被迫窝在他怀里,就这么绷着表情,安静地躺着。
自从她发现蔺无阙很喜欢抱人的怪癖后,她也发现了他很难安眠这一毛病。
唉。
也不知道蔺无阙是不是因为睡不好,精神状态不好导致他性情大变,变成阴郁不定的要命性格。
不过说到睡不好,钟鱼心里就更加郁闷了。
她跟蔺无阙什么都没对得上频道,但就是有一个一言难尽的共同点,那就是他们俩都睡不好。
他是难以入眠,她是噩梦缠身。
偏偏他们俩撞到一起,那就无事发生,居然两人都是睡得出奇的好。
这什么奇葩化学反应?真是见了鬼了。
钟鱼想着,心里愤愤不平,但不知不觉间,困意侵袭而来,她的眼皮越来越重……
后来她就在被窝里又睡死了过去。
真香。
第二天,她醒的时候,以为蔺无阙已经不在了的,却是没有想到,他居然还在!
蔺无阙的睡相很好,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
不过他多半是习惯手里抱着什么东西睡,反正钟鱼差不多是被他勒醒的。
她睁开眼,脑子清醒后,就看到了站在屏风上面的白色团子,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雪鸮。
也不知道它来多久了,像木雕一样站在那里,高贵冷艳地瞟了她一眼。
钟鱼惊讶:“你什么时候来的?”
雪鸮慢腾腾地从上面飞了下来,它下来,应该是想咬咬钟鱼的被子,让她起来的。
谁知道她盖的被子下面,居然是蔺无阙的手,它低头啄了两下,结果下一刻,它就被一双手拎住的脚,毫不留情地给扔到了地上。
雪鸮惊了惊,发出愤怒的吼吼声。
刚起面色有些苍白的蔺无阙,他眼神有阴沉,语调轻且慢,“闭嘴。”
钟鱼惊了惊。
哦哦哦。
蔺哥原来有起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