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中,这次负责接待的正是香丞相,而作为附带香秦伟也出现在了宫宴之上。
自然香怡冰和岭南王的到来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其中自然也包括和流田国三皇子坐在一起的香秦伟,对于大家热切的注视,香怡冰旁若无人的和岭南王吃起了桌子上的餐食。
香秦伟看着对面殷勤体贴的岭南王,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
虽说当日将这废物配给岭南王,是盼望着她香家小姐的名号的名号能让岭南王手下留情,可这废物无才无德,性子又懦弱,本以为能保住王妃之位偶尔得到岭南王的稍许眷顾就不错了,他又哪里敢想,竟是现在的这样一幅画面。
对面的岭南王一双鹰眸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香怡冰,只要见她在哪道菜上多瞧了一眼,下一刻那道菜立刻就出现在了香怡冰的碗盘里,附带上八颗牙齿齐露的可亲笑容一枚。
香怡冰安然的享受着岭南王的夹菜服务,完全无视了坐在对面那道怀疑探究的视线。
流田国三皇子呼延安轻咳一声,方欲说话,岭南王的声音已经率先响起:“帝都的美食和流田南辕北辙,不知三皇子用的可顺口?”
呼延安不敢怠慢,立即回道:“自然是顺口的,比起流田的辛辣,这里的美食更加鲜香,别有一番风味。”
继续用膳,呼延安心急火燎,再欲开口,岭南王微微一笑,筷子指着一道水煮小白虾,介绍道:“宫里的厨子对这海鲜的烹饪最为拿手,流田极少吃到这些,三皇子可要多尝一尝。”
呼延安唇角一抖,笑的极其牵强,只能顺势夹起一只小白虾,开始剥皮。
岭南王也夹起一只,麻利的剥好后放到香怡冰的碗里,那样子要多体贴就有多体贴!
继续用膳,呼延安食不知味,放下筷子,趁着岭南王正与香怡冰低声说着话,瞅准了机会正要开口。
谁知道对面的岭南王像是长了第三只眼睛,声音再次适时的响起:“这水煮小白虾看着简单,做起来亦是极费功夫,想必三皇子是不知道的。”
岭南王也不管呼延安的反应,径自说着:“先以每日早晨收集的甘露水浸泡,辅以葱姜蒜煮过第一遍,才能去了这虾中的腥气,而这煮的火候亦是多一分则太老,少一分则肉质太软,不够爽滑。这煮虾的水亦是极有学问,井水河水都不可,要以山泉水为上,所以这虾肉咸中带甜,别有一番滋味。”
呼延安拿着的筷子手忍不住抖了抖,笑着再次夹起一只虾,憋成茄子似的脸颊都快笑的僵硬了,嘴角不住的抽搐。
你说你一王爷,跟我讲什么煮虾,你不觉得寒碜么?
继续用膳。呼延安几次想要说话,都被岭南王极为凑巧的给岔了过去,只觉得这顿饭吃的简直好像吞了一肚子苍蝇。
香怡冰暗笑着放下筷子,终于在没人打扰的情况下舒服的用完了午膳,朝岭南王投去一个“做的不错”的眼神,顿时让岭南王春风拂面,心旷神怡。
擦了擦嘴,悠然起身,岭南王对呼延安勾了勾唇角,道:“三皇子慢用,本王和王妃就先告辞了。”
呼延安气的肠子都在抽,深呼吸了几口,对着旁边的香秦伟摆了个眼色。
香秦伟虽然十分不乐意,但还是站了起来,摆出个及其亲切温暖的笑容,回道:“岭南王,秦伟还想与妹妹叙叙旧,此次过来,妹妹的舅舅也跟着来了,妹妹一直居于乡下,还未有机会见一见这至亲,想来也定是想念的紧。”
一声妹妹,叫的要多亲切有多亲切,生怕香怡冰想不起她的身份。
香怡冰和岭南王对视一眼,眸中都带了几分冷意,她回过头冷冷的勾了勾唇,淡淡道:“既然大公子要叙旧,那就到岭南王府坐坐吧。”
岭南王府,客殿。
香怡冰看着面前这个自称舅舅的人,嘲讽的挑了挑柳眉。
这人长的和她有七分像,四十多岁,看上去却像五十岁一般苍老,脸上带着几分惶恐几分鬼祟,不住的拿眼角瞧着香秦伟的神色。
香怡冰的美貌大多皆是源自于那个可怜的母亲,叶小茹一母同胞的兄长叶永生自然也是貌美之极,更是和香怡冰长了个七分想象。
一个死去的丞相夫人的兄长没权没势,一直混迹于市井之中,随着香怡冰被送岭南王府,才鸡犬升天被封了个不大不小可有可无的闲散官职,这其中的曲折明眼人都能看个明白。
叶永生局促的站在香怡冰面前,瞄着香秦伟那阴沉的脸色,突然“砰”的跪到地上,痛哭流涕:“外甥女啊,舅舅没见着你娘最后一面,如今可算是见着你了,见你过的好,我和你舅母也就放心了。”
这番声泪俱下的演出没让香怡冰面上的神情改变一分,她端起桌上的茶盏浅浅的啜了一口,才缓缓抬起头,看着三皇子和站在他身后的香秦伟,慢悠悠的问道:“明人不说暗话,你费了这么大的功夫,究竟有何贵干?”
“冰儿!”叶永生瞪着眼大喝了一声,紧张的训斥道:“怎么能和三皇子这么说话?咱们一家可都受了三皇子的大恩大德,你不能成了岭南王妃就忘了本!”
香怡冰唇角勾着个嘲讽的弧度,香怡冰有这样的一个亲人,真是可悲。
呼延安面色阴戾,此时只有三人在此,他也懒的摆出一副趋炎附势的模样了,原形毕露,讽刺道:“姑娘当了王妃,果然是不一样了,以前的胆小分毫不见,就是不知道还记不记得自己到底姓的是什么?”
他往前走了两步,紧紧盯着香怡冰的眼睛,逼问道:“是香?还是姓云?”
香怡冰继续喝茶,不语。
这番表情在香秦伟的眼中,立时被理解为了示弱,冷笑一声,胆小怯懦的废物果然还是那个废物。
他看了三皇子一眼,缓和了几分语气,语重心长:“妹妹,你在王府就是再得宠,那也是咱们香府的女儿,这一点你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若是没有香府,哪里来的岭南王妃风风光光的今日。”
说完,朝叶永生瞥去一眼。叶永生接收到他的一个眼风,立即会意,跟着叹气道:“冰儿啊,若是没有香丞相和长公主,咱们一家哪里有今天这般风光?做人可不能忘本啊!”
香怡冰唇角含着抹冷笑,看着两人这一副唱念做打俱全的戏码。
很好,打起了亲情牌,给一巴掌送一个甜枣,这香秦伟倒是运用的炉火纯青。不过恐怕不是香秦伟的计策吧!怕是那三皇子的意思,香秦伟有几斤几两,她还是知道的。
香秦伟一副吃定了她的表情,向后一仰坐到椅子上,慢悠悠的说着:“三皇子此次出使,带来了两个美姬,本来是想送给岭南王的,你琴棋书画没有一样拿的出手,又在这岭南王府里无依无靠,总要有几个人帮衬着……”
他停在这里,等着看香怡冰焦急的反应,等了半响见她依旧面色泰然,专心致志的喝着手中的茶水,心里暗骂一声废物,咳了咳径自说着:“不过如今看到岭南王对你宠爱有加,本公子也就放心了,这两个美姬就留着晚上宫宴送给岭南王吧!”
“岭南王应该会听你的话……”他皱了皱眉,一边站起身一边不客气的吩咐着:“到了晚上你多长长眼色,该开口搭腔的时候,可别傻乎乎的呆愣着。”说完拂了拂衣袖,大步向外走去。
“冰儿,可记得大公子说的什么了?”叶永生急忙爬起来,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后,紧跟着呼延安向外跑去。
香怡冰看着三人的背影,冷冷的勾了勾唇,噙着一抹讥嘲的笑意。
这呼延安倒是打的好算盘,一边对自己施压,一边送美姬给王爷,这样一来岭南王身边就有他的人,到时不管是流田那边的夺储之争,还是整个流田在五国中的地位,都能得到本国的支持。
只是他这算盘打不打的响,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到了晚上。和风朗星,皓月当空,岭南王和香怡冰从马车中走出来,不约而同的挑了挑眉。
只见远处一个浩浩荡荡的马车长队缓缓的驶来,只远远的一打量,少说也有二十辆马车。
最前方领头的马车极为华丽惹眼,翠绿的帷幔铺顶,艳红的轻纱罩帘,巨大的车厢上挂着满满的各色鲜花和铃铛,跑动间浓郁的花香弥漫四溢,刺耳的声响惊天动地。
不用看里面,只瞧着这马车的装潢,也知道绝对是段姑娘无疑了。
马车在岭南王和香怡冰的身前缓缓停下,一只翘着兰花指的玉手缓缓伸出,将车帘轻轻掀开,段如亦妖娆的脑袋顿时探了出来。
他冲着岭南王娇媚一笑,然后冲香怡冰喷出个冷哼,甩着帕子跳下马车。
随着他下了车,后面紧跟着走下来四个衣襟大敞的小厮,妖媚的,魁梧的,阳光机灵的,温尔的,四个小厮四个类型,一应俱全。
岭南王朝着后面的一队马车望了望,还未说话,那个阳光机灵的小厮已经会了意,一边点着后面的马车,一边解释道:“这些都是咱们姑娘的日常用物,十车衣裳冠带,五车珠宝首饰,五车古玩玉器,五车日常器皿,一车琴笛乐器,一车胭脂水粉……”
岭南王和香怡冰了然的点点头,镇定非常:“段姑娘,请。”
段如亦掩着帕子笑的花枝乱颤,一边扭着腰肢朝里面走着,一边轻笑道:“奴家就喜欢和你们这样的人打交道,不像那些个少见多怪的,最是无趣。”
说着朝岭南王靠了靠,再靠了靠,一点一点靠的近了一些,段如亦心尖直跳,暗暗激动,眼看着就要贴上……
一侧的岭南王悠哉的吐出两个字,“水仙。”
段如亦顿时一个趔趄,一头栽向前面,幸好被健壮的小厮扶着,稳了稳身子,翘着兰花指拍拍胸口。
他惊魂未定的瞥着前方两个已经走远的身影,恨声嘟囔着:“这岭南王,也不是什么厚道人。”
香怡冰脚一迈入皇宫御花园,便感觉到一道热切的目光向着自己投来,不用想也知道是香秦伟,香怡冰心下冷笑,目不斜视一路走到自己的席位。
“皇婶……”一道恍恍惚惚的声音自一侧响起。
香怡冰转头看去,只过了一日,四皇子已经瞧不出那机灵可爱的模样了,脸色灰白,大眼睛里也失了神采,一反平日的飞扬跋扈,蔫了吧唧的耷拉着脑袋。
他朝香怡冰这边挪了挪,叹了口气,沮丧的说着:“小龙失踪了。”
香怡冰挑了挑眉,情理之中,那姑娘看上去没心没肺吊儿郎当,其实女儿家的心思是极重的,自然容不下四皇子用这样的法子。
不过……
想起两人平日的相处方式,再将目光落到远处的呼延安身上,香怡冰嘴角一勾,笃定道:“跑不了,三日之内,必定回来!”
四皇子一双大眼睛瞬时有了神采,急忙问道:“皇婶,你怎么知道?”
香怡冰神秘一笑,不语。
随着皇帝的姗姗来迟,一杯酒敬下,这宫宴总算是开始了。酒过三巡,御花园中的气氛还算和谐。
突然,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乐声婉转犹如天籁,丝丝缕缕的荡漾在御花园的上空,紧接着琵琶相和,轻吟浅拨,曲调缠绵,似湖畔水面荡漾着的鱼鳞波纹,绵绵不绝,又似情人间的含蓄低语,如泣如诉,这乐声好似撩拨在众人的心尖儿,一时都听的痴了。
香怡冰循着声音望去,远远的可以看见御花园最外一座凉亭内,两个妖娆的身姿若隐若现,曼妙轻抚。
再看了眼呼延安那隐含得意志在必得的神情,心下了然。
待乐声落下,呼延安拍了拍手,两个轻纱遮面的女子从凉亭内缓缓走出,如水的眸子似含了千言万语,含羞带怯的望着首席上的岭南王,一步一步轻扭着走来。
两人停在御花园中央,齐齐跪拜,音似黄鹂:“奴婢云霓、月舞,参见皇上。”
香怡冰朝皇帝瞥去一眼,只见他眯着狐狸眼笑的高深莫测。
她摇摇头,唇角一勾,若是看不出呼延安那点小心思,皇帝也就算不上是千年笑面老狐狸了。
“皇上!”呼延安志得意满的站起身,拱了拱手道:“此二女是哲精心培养的两个美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无所不能。”
“还有这样貌……”他说到这停了下来,得意洋洋的看着众人的神色,二女会意,将面上的轻纱缓缓取下。
“嘶……”
随着两块面纱的掉落,御花园中顿时响起了一片倒抽冷气的声响,真正是两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不少人抻着脖子想看的清楚些,眼睛里满是痴迷。
倒是有四个人,完完全全的将两女视为空气。
段如亦两只玉手狠狠的绞着帕子,羡慕嫉妒恨的跺了跺脚,冷哼一声:“呸,什么东西。”
四皇子依然沉浸在小龙失踪的沮丧中,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目光涣散没有一分心思去注意美女。
岭南王专心致志的帮香怡冰夹菜,自始自终没有抬眸看过一眼,甘之如饴的将家规之五贯彻的淋漓尽致,守身如玉,不得有偷鸡摸狗之行为。
皇帝狐狸眼一闪,摩挲着下巴微笑不语,眼睛里闪烁着促狭莫测的光芒,这戏你要唱,那就唱个够吧。
三皇子眼睛扫了一圈众人的反应,见几个主要人物眼皮抬都没抬,不由的暗恨的皱了皱眉,硬着头皮接着说道:“哲特将这两个美姬,觐献皇上!”
皇上微微一笑,犹如春风和煦,温声细语的问道:“献给朕,那就是朕的人了?”
有门!没想到这么容易,呼延安急忙回道:“自然自然!”
他心下欢喜,然而这喜还没表现到脸上,皇上的下一句话直接一盆冷水浇到了头顶。
“那就由朕赐给岭南王吧!”
呼延安嘴角一阵抽搐,但随即想到了岭南王的身份,也暗自安慰着,岭南王就岭南王,反正原本的意思也是要送给岭南王的。
岭南王头不抬眼不睁,谁的面子也不给,丢垃圾一样挥了挥手,嫌弃道:“不要!”
香秦伟发现戏码完全偏离了轨道,攥了攥拳头,在所以人都看不到的角度,朝香怡冰打了个眼色,那意思,上!
香怡冰冷笑一声,无视他那直恨不得甩出来的眼珠子,看也不看他,悠然享用着岭南王夹过来的菜,那副事不关己的悠然神情,让呼延安一顿血气上涌!
皇上在岭南王那里吃了个瘪,也不气恼,摸着下巴在众人身上打量了一圈,提议道:“段姑娘?”
段如亦一个高蹦起来,翘着兰花指退了两步,踩了大便一样,拍着胸口连声叫道:“你们不要的垃圾都塞给奴家,奴家可不依!”
呼延安的脸彻底的黑了,继续使着劲的给香怡冰打眼色,可对方纹丝不动,完全当他不存在。
皇上仿似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面色为难又极其善解人意的看着呼延安,轻声安慰道:“三皇子莫急,朕一定帮你把她们送出去。”
这话落下,呼延安的脸顿时铁青一片,气的肠子都在疼,什么叫帮我送出去?好像真是两个没人要的垃圾一般。
那两个美姬更是羞愤的眼泪都掉下来了,脸色涨的通红。
皇上将目光落在低垂着脑袋闷闷不乐的四皇子身上,问道:“老四?”
四皇子正要回绝,旁边香怡冰的一句小声吩咐传了过来:“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