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吸气声后,大殿中进入了一种诡异的静谧,众人在香怡冰和这个女子的身上徘徊着、比较着,这天下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面容……简直就是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若不是两人的气质天差地别,单凭那张完全相同没有一丝差别的脸孔,恐怕没有人能区分的开。
岭南王的鹰眸瞬时虚眯起,大步走到大殿中央,看也没看那个女人,利剑一般的锋锐视线扫过香秦伟,直接牵起香怡冰的手朝着坐席走去,那意思:唔,带媳妇回去看戏,看看这香秦伟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香怡冰的目光在那个女人脸上扫过,悠然一笑,随着岭南王一同回到坐席上。
那女子霎时间又缩了缩,低垂着头朝后退了几步,靠近香秦伟身边,仿似只有这样才是安全的,然而在众人看不见的视线下,那眼底的恨意犹如刀子一般射向香怡冰。
香秦伟安抚的拍了拍女子的肩,满意的看着殿内众人或惊讶,或疑惑,或猜测,或忖度的神色,眼角含着一丝得意的笑容,拂袖朝着上方拱了拱手,朗声道:“皇上……”
“咳咳咳咳……”萧贵妃正将一块糕点送入口中,待看清那个女子的面容后,顿时噎住,素手扬起指着那女人直咳嗽,打断了香秦伟的话。
好不容易拍着胸脯压了下去,萧贵妃甩开宫婢顺气的手,在皇上写满了“胎气啊!”的紧张目光中噔噔噔的跑下来,围着那女子周身打着转,然后再看着香怡冰确认了一遍,奇道:“怡冰,这女子竟然和你这么像,难道是你的双生姐妹?”
她说完又歪着脑袋想了想,狐疑的小声呢喃着:“不对啊,本宫怎么没听过香小姐有双生姐妹的……”
香怡冰缓缓端起桌上的一个茶盏,送到嘴边吹了吹后,浅浅的啜了一口,才淡淡的回道:“我自然是没有双生姐妹的,这事不妨问问香公子!”
众人又将视线从那女子与香怡冰身上移开,看向满腔急切的心情被萧贵妃打断了的香秦伟,他很满意众人的态度,接着方才没说完的道:“微臣自然是没有双生妹妹。”
上首的皇上狐狸眼微眯,怪不得方才的问安听起来似曾相识,竟连声音都和香怡冰一模一样,他摸索着下巴笑的高深莫测,问道:“秦伟何意?”
香秦伟大步上前,大义凛然的站在大殿正中央,高昂着头指着冷夏,愤然喝道:“因为,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我的妹妹!”
哗!这句话所产生的威力,绝对不亚于一枚炸弹在大殿中炸开,众人还没来得及从同样面容的诧异中回神,又被这更大更惊悚的消息震住,堂堂岭南王妃竟然是个冒牌货?
“哦?秦伟如此说可有根据?”皇上情绪没有丝毫波澜,捧着酒杯虚靠在龙椅之上,眼眸微眯视线清冽中已有明显的不悦。
香秦伟不知是没有看出,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他只顾狠狠的瞪着香怡冰,等待她脸上出现惊惶失措,出现慌乱心虚,出现一系列冒牌货该有的表情。
可等了小片刻,对方竟然是毫无反应,就连本应怀疑的岭南王,也是老僧入定般面无表情,无喜无怒。
香秦伟心下沉了沉,自尊受挫,言辞更是毫不留情,声色俱厉:“在座的各位皆是手眼通天,自然知道我妹妹在边城香家庄子,曾有一个丫鬟莫名死于帝都城外的木清河,那婢子与妹妹一向主仆情深,贴身婢女无辜横死,可她……”
香秦伟颤抖着手指指着香怡冰,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悲悲戚戚道:“她竟连那婢女的尸首也没收!这等丧心病狂冷血无情之人,如何会是我的妹妹!再结合她来到帝都之后的种种作为,分明是性情大变,和在庄子之时南辕北辙全然迥异!”
不少人听见这分析都开始在心里暗暗琢磨着,香怡冰那个小姐的“废物粗俗”可是天下皆知,性情胆小,无才无德,可是这个岭南王妃却是胆识过人,淡定从容,身手凌厉,还有那赌术、射箭、蹴鞠等一系列技艺,那是一个养在乡下庄子中的小姐绝对绝对不可能精通的。
香秦伟见各方势力已经开始怀疑,紧跟着叹道:“我那时并未多想,直到返回途中,竟无意在一农户家中见到此女子,微臣当时也与各位是一般想法,世上怎么会有第二个妹妹?谁料妹妹见到我后哭诉她的一路遭遇,我这才得以肯定,这位才是我的妹妹,而帝都城里的岭南王妃,根本就是一个假冒之人!”
香秦伟一手拉着那瑟瑟发抖“香怡冰”,一手指着香怡冰义正言辞:“若非那个婢女忠心以命相搏,我妹妹早就死在了这个恶毒的女人手里!”
岭南王杀气渐渐散开,桌下的大手毫不犹豫的握住香怡冰的手,信任和爱意由温暖的体温传递着,坚定而厚重。
香怡冰看向岭南王,在他的眼中未找到任何质疑,哪怕连一丝的好奇都不曾有,一颗心就如照射在了暖春艳阳般的温暖和炙热下,回以微笑,无需言语!
五公主越听越震惊,不敢置信的在香怡冰身上寻索,盯着她瞧来瞧去,好像发现了一件多么奇怪的宝贝一样。
香怡冰并不要求所有人都相信她,也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的揣测,但是五公主不同,她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真心的郑重的放在心尖的朋友。
五公主看了小片刻,终于研究完了,撑着腰站起来,像是失了兴趣一样,撇撇嘴说道:“皇婶,幸亏是你来了,看那女人那个样子,本公主就气不打一处来,那女人虽然和你长的有些像,但是我还是觉得你最好看,真的假的老娘可不管,反正我就认定一个你!”
香怡冰勾了勾唇,正要说话,就见五公主探着脑袋凑到她耳边,小心的瞄着上首皇上的神色,唧唧咕咕的说着:“那你家是哪里的?你还回去不?回去的话记得捎上本公主一起啊,本公主不想成亲,咱们找个时间跑路吧……”
某人坚决贯彻了以往的发散性思维,噼里啪啦说着一堆对于跑路之后的美好幻想,对于香秦伟的质疑,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
香怡冰的嘴角抽了一抽,失笑摇头,一双凤眸中暖意融融。
就在这时,皇上悠然的声音在殿内响起:“秦伟不过是一面之词,人都是会变的,香怡冰到了帝都改变了在乡下的胆小,唔……”
他摸摸鼻子,笑的一派高深,眯着双狐狸眼说着瞎话:“也许是帝都的风水比较好。”
开玩笑,香怡冰那可是救过太后的命的,他可不想晚上回去解释去,再说了,看看岭南王和她那副情深似海的模样,拆不得,拆不得!
退一万步讲,哪怕香怡冰真的是个冒牌货,她为国家做的却是没的说,品性放在那里,她是真心还是假意,皇上若是看不出来,也就算不得千年老狐狸了。
香秦伟一愣,随即自信满满的解释道:“皇上,这可不是秦伟的一面之词,妹妹的舅舅舅母可以作证,别人都有可能认错,可这至亲血脉就肯定不会错!”
说罢,朝后面打了个眼色,坐席中立时站起来两个人,躬身小跑到大殿中央,正是叶永生和叶张氏。
两人行过礼后,叶永生恭敬的说道:“皇上,下臣曾以言辞试探,下臣的妹妹叶小茹进府之时只有十六岁,父亲早在多年前已经逝去,而下臣当日故意将时间模糊到十八岁,并言父亲因家贫将妹妹送走,岭南王妃竟是毫不知情!”
这话无疑是说明了,她对香怡冰的一切毫无所知,不过是一个替代了香怡冰前来的假货!
香秦伟指着香怡冰,目光得意洋洋,表情悲愤难当:“你还有什么话说!竟如此胆大假冒我香府小姐,是不是意图破坏香附和岭南王的关系,你若现在说出来,我与皇上,岭南王爷可饶你不死!”
他想当然的说着,此时已经证据确凿,只要皇上和岭南王对她身份产生哪怕一丝的质疑,他都有机会偷梁换柱,只要将这个女人攥在手中,那个秘密就是他的!
香怡冰看也不看他,悠然饮着手中的茶,她是不是香府的小姐如今已经不重要了,香秦伟在大殿上的这一番质疑,对她来说,对岭南王皇上来说,不过跳梁小丑而已。
只是有一点她心下有些想不明白,那个试探自己的帕子,她知道那个帕子有问题,却猜不出这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今日叶永生也未将此事说出来。还有香秦伟的态度,感觉他的目的并非全然是要将自己置于死地,而是……挑拨她与岭南王的关系,让他们对自己产生怀疑。
香秦伟见香怡冰的面上悠然沉着,未有半分慌乱,再看殿内其他的人,皇上眯着眼睛倚在龙椅靠背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五公主还在嘻嘻哈哈的趴在香怡冰的耳朵边说话,岭南王更是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香怡冰,对他说的是什么全然不在意。
香秦伟攥紧了拳头,心下暗恨,若是这个行不通,就先把“香怡冰”送进岭南王府!
“本来这是你们两国的事,和奴家没有关系,只是……”就在这时,一直悠然看着好戏的段如亦托着腮纠结道:“奴家也好奇的很,香公子说这女子才是真的香小姐,那香丞相的意思现在要怎么做?”
他抖着手里的帕子站起身,扭腰摆臀的走到大殿之中,对岭南王娇媚的眨了眨眼,轻笑道:“难道,真假公主都嫁给岭南王?”
段如亦嘴上说着和他没关系,可是那眼睛在岭南王和两个香怡冰之间瞄来瞄去,论谁都能听出其中八卦的味道。
“香怡冰”咬着嘴唇再向后退了一步,完完全全的缩在香秦伟身后,脸上羞红了一片,那娇滴滴的怯意直让在场的众人看的直点头,这个胆小懦弱的绝对是真的“废物小姐”,没跑了!
“娥皇女英,倒也是一桩千古佳事。”突然,自这女子进殿后就没说过一句话,悠然饮着酒的燕南飞将目光落到“香怡冰”的身上,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后,温和笑语:“也该问问香小姐的意思。”
她着重强调了小姐二字,然而这两个字听到“香怡冰”的耳里,却让她不自觉的轻颤了一下,同之前的故作姿态不同,她的眼睛跟着闪了闪,避过燕南飞的目光,悄悄的攥起了拳头。
香秦伟虽觉得疑惑,却没多想,拍着她纤柔的肩膀,劝慰道:“妹妹不用怕,说出你的想法,相信皇上和在座的诸位会还你一个公道!”
“香怡冰”低着头,由上至下从内而外都给人一种羞羞怯怯唯唯诺诺的感觉,以一把和香怡冰完全相同的嗓音,蚊子一样细语道:“本小姐……本小姐……愿意。”
愿意?最后这两个字说的众人一阵莫名其妙,然而心思转了转迅速明白了过来,这愿意是愿意的前面两个提议,嫁给岭南王啊!
“呸!”五公主正和香怡冰叽咕叽咕的咬着耳朵,骤然听见这句话,呼的一下站起来,一双杏目狠狠的横了“香怡冰”一眼,高声道:“想的倒是美,你愿意,皇叔有了皇婶,还用得着你愿意吗?”
香秦伟脸色铁青,在心里破口大骂这五公主没素质,恨恨的一拂袖,高声说道:“公主此言差矣,妹妹金枝玉叶又如何能同那个女人相提并论!”
“不错!”五公主还未说话,一声低沉的声音率先响起。
此时众人才反应了过来,这一直以来两个当事人竟没发表过丝毫的意见,好似两个看客一般,观赏着殿内诸人的表演。
“和本王的王妃相提并论……”岭南王站起身,负手而立俯视着香秦伟,一双鹰眸内冷意蔓延,棱角分明的唇缓缓的勾了勾,才冷声嗤笑了一声:“她也配?”
岭南王说这话的时候一丝目光都没分给“香怡冰”,狰狞沉厚的杀气压在香秦伟的身上,直压的他喘不过气流下了一滴冷汗。
岭南王冷冷一笑,温柔的牵起香怡冰的手,径自朝着外面大步走去,这戏也看完了,天色也不早了,媳妇该困了。
身后的五公主看着两人并肩相携的背影,挥舞着拳头欢呼了一声:“皇叔好样的!”
再后面的大殿内,每个人心思各异,复杂的目光在两人的背影上掠过,深意无限。
大殿外,龙一和狂风雷鸣侯在马车前,正讨论着殿内发生的事。
狂风一张刚毅的脸上布满了疑惑:“这个世界竟然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龙一板着一张扑克脸摇了摇头:“应该是易容术。”
雷鸣撇嘴,以看傻子的目光鄙视着狂风:“哪里一模一样了,小王妃美多了!”
说起这个,狂风连连点头:“这是自然,偶像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三人一见到出来的香怡冰和岭南王,顿时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狐疑的在香怡冰的面上瞄来瞄去,然后再次点点头,果然偶像美的多了!
香怡冰直接无视了三人那三道火辣辣的好奇视线,掀开帘子跳上马车,岭南王顿时被三人直勾勾的眼神引出了警惕性,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三人望天,王爷,咱们可没肖想偶像的意思。
马车缓缓前行,香怡冰将心里的揣测说出来:“香秦伟今天的举动不对劲,不只是想将我这个不受控制的香府小姐赶走,而是……”
岭南王倚着车厢,点头接上:“而是在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
香怡冰郑重其事的看着他的眼睛,淡淡道:“我是香怡冰。”
这是小女人对他的解释!岭南王缓缓的弯起了棱角分明的唇,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大掌里,轻轻摩挲着,道:“你说过的,你是,也不是。”
这个问题他并不想追根究底,他对香怡冰的身份已经有了一个猜测,虽然这个猜测有点匪夷所思,他在等,等香怡冰完全的敞开心扉,完完全全的接受他,亲自将这件事告诉他。
岭南王以指腹顺着香怡冰手心的掌纹描绘着,声音中含着掌控一切的笃定:“静观其变。”
香怡冰歪着头笑了笑,调侃道:“唔,不若将那个女人收进来,一模一样的娥皇女英,岭南王好福气。”
岭南王顿时黑了一张脸,这女人,一点醋都不吃!
他一方面为香怡冰对他的信任满心的欢喜,又在另一方面因为香怡冰无所谓的态度觉得郁卒,自从喜欢这女人以来,他的心眼儿是越来越小了。
岭南王无视掉香怡冰话中的戏谑,模糊重点的嗤笑了一声:“一模一样?一个假货罢了。”
香怡冰看着他这副别扭的模样,越发的觉得有趣,凤眸危险的眯了眯,道:“真的是一模一样,就要收进房里了?”
某人将后槽牙咬的嘎吱嘎吱响,转瞬突然鹰眸一亮,双眼放光直勾勾的瞅着香怡冰,难道是因为吃醋,所以故意在这样激他?
岭南王惊喜万分,幸福了,傲娇了,小心肝颤抖了,他凑近了香怡冰,试探道:“你……在吃醋?”
香怡冰轻嗤了一声,懒得理他,闭目养神,开玩笑,她坚决不能承认自己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