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察使嫌弃的瞥了眼娘娘腔,半信半疑的在船上的众人间扫过,见他们眼中的崇拜不是作假,嘟囔了句:“这年头,女人也能做土匪头子了。”
“何止能做土匪头子,做皇帝的都有啊!”段如亦眨巴着眼睛,说的风凉。
小胡子一翘一翘,巡察使嗤笑道:“让本官说,那卫女皇就是不自量力,女人就该相夫教子,竟然牝鸡司晨,可笑!”
“大人有见地啊,说的好!”段如亦笑眯眯,朝香怡冰和岭南王各自飞了个眼,唯恐天下不乱:“还有那岭南王,也可笑的很,被一个女人压在头顶了,还战神呢!”
岭南王却是一派平静,只在心里想着,这搅屎棍,要怎么收拾他呢……
众人撇嘴,小心翼翼的瞄了眼段如亦……
又来了个不怕死的,段姑娘,好自为之啊!
段如亦望着巡察使,问道:“大人考虑的如何?”
“好,你爽快,本官也爽快!”片刻的思索后,他终究敌不过银子的诱惑,衣袖一拂,痛快道:“下船梯!”
大船缓缓靠近,船梯从半空放下,一直搭到了他们的甲板上,将两条船之间,连接上一条通道。
见他站定原地不动,香怡冰心下冷笑,这人倒是精明的很,明显是要让他们这边过去一人,若是他独自过来,自己又反悔将他挟制,到时候银子得不了,说不好还要失掉小命。
她也不犹豫,大步走过了船梯,到达了对面的官船。
“老大啊!”段如亦一脸紧张兮兮,演起戏来万分投入,就差挤出两滴眼泪了:“一切小心啊!”
香怡冰翻个白眼,在心里想着要怎么教训这搅屎棍……
已经被战神和香大杀手同时惦记上了的段姑娘,此时还浑然不觉,只乐颠颠的甩着帕子。
一张桌案摆上来,巡察使大笔一挥,将方才放人的承诺立于纸上,再加上了香怡冰许下五五分成的协议,掏出官印盖了下去。
后面轮到香怡冰按手印,她却好整以暇的将协议捏起一角,迎风轻轻吹了吹。
巡察使捻起小胡子,正要询问,就见香怡冰戏谑看向他,心中一丝不好的预感迅速浮现,只听大喝一声猛的响起。
“动手!”
紧跟着,对面的船上飞出了无数的人,轻身落于大船之上,不待衙役反应过来,已经将他们齐齐制服。
巡察使大惊失色,突然,脖颈被一只纤细的素手捏住!
他轻轻吞了吞口水,小胡子颤巍巍的,一动也不敢动。
另外三只船离着尚远,此时一见不好,迅速起锚向着东边驶去……
咻咻咻!
船上抛出无数条飞绳,稳稳的勾住那三只落荒而逃的官船,弑天众人顺着飞绳临空飞渡,轻身落于三只船上。
后面自然没有悬念,这些燕国弱兵,在弑天的手里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只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被尽数制服!
香怡冰轻轻松开捏住巡察使脖颈的手,这么一个人,还用不着她亲自看着,迈上船梯,向着他们的船而去。
巡察使吹胡子瞪眼,结结巴巴道:“你们……你们敢挟持朝廷命官……本官……”
啪!话语被齐盛一巴掌拍回去,他脸色涨红,揉着后脑勺睚眦欲裂。
“朝廷命官?”齐盛嗤笑一声,啐道:“瞧好了,那就是你嘴里不自量力、牝鸡司晨的女人!”
卫国……女皇?
巡察使一屁股坐到地上,白着脸呢喃着:“完了……”
翌日一早,日出东升。
金灿灿的太阳爬上海面,万丈霞光映红了天青,码头上燕南锡负手而立,一身月白衣袍湛湛如水,其上银丝流转,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如海面涟漪层层绵延,衬着如雾空濛的眸子,高华而莫测。
而他的身后,排排站着礼部的官员,抻着脖子望向远方雾气氤氲中,一艘挂着秦旗帜的船只。
其中一人悄悄问:“皇上怎么亲自来了?”
另一人小声答道:“谁知道呢,今早有探子禀报,看到了秦的船只,给宫里去了个信儿之后,不知怎的,皇上竟来了。”
“诶?”不知是谁惊呼一声:“那是水师的巡逻船啊!”
众人凝目看去,秦的船只后,可不是绑着一只大船三只小船,桅杆上飘着燕国的旗帜,那都是他们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正是水师巡逻船。
后方众人悉悉索索交头接耳,燕南锡却是波澜不惊,微微眯起了眸子,其内忽明忽灭,意味不明。
望山跑死马,等到船只缓缓的驶到码头,靠岸抛锚后,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时辰。
正午的日头挂在头顶。船梯上背着日光,缓缓走下一男一女。
两人并肩而来,男子挺拔如松,女子清冷若莲,唇角尽皆挂着浅浅的弧度,同样的霸道,同样的狂妄,同样的冷冽逼人,同样的卓尔不群,可放在一起竟是那么的和谐,仿佛生来便是一对,之间流淌萦绕着的登对感觉,刺的燕南锡眯了眯眼。
“这是怎么回事?”后方一人高呼。
燕南锡看去,岭南王和香怡冰的后面,还有四百人的队伍,每一个人的手中,都套着一个燕国的衙役,而再往后,是一身翠绿的妖媚段如亦,正推搡着一个矮胖的男人,笑眯眯的行来。
“燕皇,久违了。”岭南王牵着香怡冰,走到燕南锡跟前。
不论他是七皇子之时,还是如今已经临近登基,做了这燕国的主子,岭南王这个王爷,对他的态度分毫不变,恭敬谦卑那是绝对没有,充其量,只能算上个有礼。
燕南锡也不介意,对岭南王点了点头,转向香怡冰,笑容温软:“岭南王,卫皇,别来无恙。”
“恭喜,”香怡冰从怀里取出张纸,递给他,笑道:“登基贺礼。”
如柳丝般的眸子一挑,他接过展开,空濛的瞳眸中顿时笼了层冰,一片冷凝:“多谢。”
正是香怡冰和水师巡察使之间的协议。
新皇登基,朝中上下尽是一门心思扑在这上面,而海匪也正是看准了这个时机,才纷纷冒出了头,也正是这样,给了这些贪官污吏下手的时机,这份顺手送来的礼,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重量完全取决于这个皇帝的称职与否。
若他心中顾念百姓,一切以百姓为先,自然是大礼一份,反之,则还没有银子来的实际。
而燕南锡,不论他手段毒辣,杀兄弑父,他蝇营狗苟,玩弄权术,他命人假扮流匪,在边境骚扰百姓,他于燕流田一战中,以万人做饵,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等等等等,只因为时事所逼,他想……
活着。
从单纯的想活着,而后威赫显耀的活着,至今位尊九五的活着。
到得如今,所想所梦尽皆成真,当一切没有了掣肘,他还想要什么,做什么,就不是旁人能知道的了,但对于这份贺礼,他诚然接受。
这种鱼肉百姓的害群之马,必是留不得!
眼中冷意蔓延,燕南锡嗓音轻缓,而那其内含着的杀气,却是彻骨的冰寒:“水师巡察使,午门斩首!”
“皇上……皇上……微臣只是一时贪念,微臣知错了……知错了……”不待巡察使哭喊着,爬到燕南锡身前,已经被人拖了下去。
身后的燕国官员,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那卫女皇递给皇上一张见鬼的贺礼,竟然就死了一个巡察使?
燕南锡将手中的协议,递给身侧一名官员,吩咐道:“此事彻查,但凡牵涉官员一律斩首,其余人等发配充军,命水师剿匪,朕要这楚海,在登基大典之前回复宁静!”
官员接过瞄了一眼,立马冷汗直流,连连点头:“是!微臣遵旨!”
燕南锡看向香怡冰,点头致意:“多谢。”
“燕皇怎么不谢奴家?”一个妖艳的脑袋凑上来,笑眯眯的朝着燕南锡蹭,晶亮的眸子一飞一飞的,“奴家也出了力的。”
燕南锡微笑,退后,闪开,点头。
“多谢段国舅。”
段如亦蹭了个空,一个趔趄险些栽倒,他委屈的眨眨眼,再靠上去,轻柔问道:“流田的使节路上遇见了海匪,奴家和四小厮分散了,燕皇帮奴家去找找?”
燕南锡深吸一口气,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对一个男人,产生了几分打怵的情绪。
他不着痕迹的再退一步,吩咐手下:“听见没有,去帮段国舅找人。”
段如亦再栽,咬唇,低头,绞手指,捻蚂蚁,小声嘟囔道:“给奴家靠一下,会怀孕啊……”
等啊等,等啊等,没有一个人应他。
等他气呼呼的抬起头,顿时鼓起了腮帮子,手帕一挥,朝着前方已经走远了的众人,气恨道:“等等奴家啊!”
初春的燕国,繁华似锦,飘絮漫天。京都汴荣,一派繁华富庶,尽是小桥流水的吴侬雅韵,燕国以文治国,路上行人多一身儒衫手持折扇,谦雅有礼毫不喧闹,语声轻缓若诗,听在耳里亦是一种享受,的确不负“文人之都”的盛名。
燕南锡一路为岭南王和香怡冰,介绍着汴荣的风土人情,对一国皇帝来说,绝对堪称礼貌周到。
他说着,突然一顿,道:“方义的事,希望没给卫皇和岭南王造成困扰。”
香怡冰勾了勾唇,知道这是他在和那件事撇清关系,只淡淡道:“人已经死了,我为燕皇解决了一个不听话的手下,却不想再解决第二个。”
燕南锡听出了她警告的意思,耸了耸肩:“当然。”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纤细的身影横冲直撞而来,猛的扑向了燕南锡……
他眉峰一皱,迅速闪开。
那身影娇呼一声,踉跄两下,不待站稳顺势跪倒,柔柔拜道:“臣女周琪,冲撞了皇上,罪该万死。”
香怡冰望着前方的女子,柳眉一挑,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唔,这跪姿优美,这反应迅速,这嗓音平缓,连方才的惊呼都娇媚的不得了。
她退到岭南王身边,靠着他肩头,悠然看起了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