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七立马狗腿一笑,连着怀里的小黑虎,也跟着咧开了刚长出两排小嫩牙的嘴。
香怡冰白他一眼转过头,她勾唇望着城主,缓缓吐出:“想必你只听明白了字面的意思,没明白他的深意。”
城主笑了,看了眼只有四岁的云十七,仰回座椅上,手臂平平的伸展开。
“在下愿闻其详,令公子的深意。”
香怡冰也笑了,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一扫,嗓音却阴戾似从地狱而来:“如果那只手,你敢按下去……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落入陷阱,不过先死的绝对是你!”
脸上的笑骤然僵住!城主一手猛的往下摁去,就在这时,一只茶盏霍然袭来!
这打磨的光滑的茶盏,此时竟是含着无匹的力道,仿佛利刃一般直袭他的手腕,就在手指即将按下的时候,电光石火间,手腕上一阵酸麻没有了分毫的力道。
砰!茶盏跌落地面,碎片四溅,刮起一溜的火星。
城主垂着手腕,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出了一条铁链,舞的虎虎生风抽了过来,同一时间,这会客大殿内,四面八方冲进十数人,无一不是满目狰狞,一身杀气!
“十七,照顾好自己!”香怡冰纤腰一拧,脚尖在地面连连转动,避过如排山倒海一般抽来的铁链。
某小孩抱着小黑虎,立马钻入桌子底下,一人一兽探出俩小脑袋。
“娘亲放心,大胆的干吧!”
“嗷呜嗷呜,嗷呜嗷呜嗷!”
唇角一勾,铁链挟着冲天的力道,在耳侧挥舞的破风声声,铁锈的腥气飘入鼻端……
香怡冰骤然发力!素手如灵蛇,以刁钻诡异的角度,猛的缠上这刚猛的链子,手腕连连旋转,身形似鬼,白色的影子晃眼便冲到城主身前。
一圈,两圈,三圈……
香怡冰在城主的周身如电般游走,再顿住时,她素手扯住链子的一头,而另一头,已经紧紧的勒在了城主的脖子上,将他整个人绑在椅背。
城主脸色涨紫,睚眦欲裂,被铁链勒的说不清:“唔唔唔唔!”
然而在看清了整个殿内的情形时,眼中的神采渐渐消失,一片死灰。
只见方才进来的数十人,已经齐齐躺在地上挺尸。
而云十七,正抱着小黑虎两眼放光的瞧瞧这个,瞧瞧那个,转头崇拜的望着卫殷离:“二师兄,教十七!”
卫大神医浅淡的眸子中,依旧呆呆,不过那一丝实实在在的傲娇神色,香怡冰却是没放过。
好吧,她仰头无语的望了望天花板。
她上蹿下跳打了半天,还没这呆子撒一把毒药来的效率,要是她,她也有优越感。
羡慕嫉妒恨的咂了咂嘴,身后一阵吱呀声,香怡冰一转头,见她儿子屁颠颠的拖了一只椅子过来,放在她屁股后面,乖乖巧巧小脸儿灿烂:“娘亲辛苦了,坐。”
心尖儿瞬间如被泉水滋养,香怡冰笑眯眯:“乖。”
她坐了下来,看着面色如土的城主,素手一抖,将铁链松了松,慢悠悠的道:“姬三娘是你的人吧?”
脖颈处不再被紧紧的钳制,城主喘着气,打量着对面一脸悠哉的女人,苦笑了几声:“若是没有几个心腹在外面走动着,在下如何能知晓天下的动向,如何能知晓,这破落的叶城,混乱的三不管地带,竟然也来了一位大人物!”
他说的激动,咬牙切齿:“卫国女皇!”
香怡冰点点头,他这心腹,指的就是姬三娘了,明面上是客栈的老板,其实也在为他搜集一些信息,让这困在笼子里的城主,不至于闭塞到不知今夕是何年。
而这也是香怡冰在方才进到城主府之时,忽然想到的。
一城之主,岂是那么好见的,那丫鬟摆出的架势,明明就是早就料到了她会来。
这也就说明,一定有人通风报信,而这人,除了姬三娘,没有别人。再结合姬三娘在客栈内的表现,恐怕她早在第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身份,当日问她叶城的情况,她第一句话说的就是,只能进,不能出,后来更是一再强调叶城内的规矩,进了就出不来。
现在想来,那是个试探。
试探她对进城的决心,几国打的不可开交之时,她这一国女皇却跑到了叶城里来,还宁愿冒着出不去的危险也要进来,足以证明,有比交战更吸引她的东西,而这东西,最有可能的就是宝藏!
而她的势在必得,绝对是有了宝藏的确切线索!
最后,姬三娘仿佛漫不经心的说出,城主身边的人可以出城,这,就是为了引她来此。
这一切,都是香怡冰在进入城主府的一瞬,从那个丫鬟的态度上推测而出,当时她还并不确定,姬三娘引她来此的目的,不过从昨日朱汉的言语中,和后来见到城主时他的表现,一切就明了了。
他的笑容不打眼底,他若有若无的淡淡敌意,他拼命压抑着的丝丝杀气,还有那杯茶!
她将茶水递给卫殷离,若是茶水没有问题,卫大神医这种天生的高贵人士,从不亲自动手的自然是理所当然的接过喝下,可是他片刻后又将茶水递了过来,以她和呆子之间的诡异的默契,绝对可以说明,那茶里有毒,并且已经被呆子顺手解了。
直到那个时候,她才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更是肯定了这大殿内,定然是埋伏了杀招!
香怡冰一边弹着指甲,一边慢吞吞的诉说着,嗓音淡淡回荡在殿内,言辞间没有分毫的得意之色,让依旧被缚在椅子上的城主,脸上呈现出几分苦涩。
他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抖着。即便恨意深深,依旧不得不嗓音沙哑的叹一句:“卫女皇,果然非凡!”
他在这叶城里比起外面的人,消息更加的闭塞,只知有个卫女皇,原本也只是冷笑一番,立马抛诸了脑后,毕竟已经困在了这里,那种人物碰也是碰不上的,直到昨日姬三娘传回的消息,才让他重视了起来。
除了对这卫女皇来意的分析,姬三娘还给了他十二个字的概括。
心思缜密,性子狂妄,身手凌厉。
姬三娘的眼光,他是相信的,可是即便再怎么高看这个女人,并且在心里将她一再的高估了几分,却也没想到,依旧还是低估她了。
原来从一开始,从一个小小的丫鬟,这个女人就已经将一切都了然于心,他所布置的一切,他的精心准备,在她的眼里,不过是一个笑话!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拳头紧紧的攥着,他心中的震惊和悔恨无以复加,然而下一刻,香怡冰的一句话,却让他猛的睁开眼,心中一阵无力的感觉浮现……
再一次对她产生了几分,无可比拟的挫败。
香怡冰掀起眼皮,笃定道:“你是叶城的幸存者!”
话音落下,只看着城主震惊的神色,这想法便坐实了,果然是!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是来要那个特权,她自然要把这城主了解的透彻,即便是一些细节,亦有可能是谈判制胜的关键,可是没想到,昨日通过朱汉了解过之后,反倒让她生出了几分疑虑。
慵懒的靠在椅子上,她慢吞吞道:“你看上去不似穷凶极恶之人,却明知叶城只能进不能出,还毅然来到了这里。到达的时间正是三年前的城主比擂,你亦非贪恋权势之人,却一举拿下了城主的桂冠。上任后曾多次欲要提出修改政策,和一系列的举措,比如你希望确立宪法杀人偿命,却遭到了城里大部分处于顶层的人的反对,以至于没有一项能得以实施。还有细节,你对叶城非常之熟悉,更是非常之爱惜,一花一草一砖一瓦,你皆保护非常……”
香怡冰说完,耸肩淡淡道:“这个偌大的笼子里,三教九流无一不有,可不是所有的人都想出去,而城主明明已经对这里深恶痛绝,且拥有离开的特权,为什么不一走了之?”
她这句话,并非无的放矢,就比如昨日的独眼汉子等人,他们功夫高强,在这拳头至上的城内属于上等人,他们享受杀人,享受权利,享受没有约束的自由,享受一言不合便可拔刀相向,而不负上任何责任的痛快。
人命在他们的眼里是儿戏,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他们,现在的叶城让他们如鱼得水。
而这个男人,从上任以来诸多举措看来,无一不是想要改变叶城,明明对这个人间地狱痛恨至极,却还死死的忍着留了下来,其目的就值得探究了。
城主敛下眸子,不言不语。
半响,他道:“不错,叶城覆灭的那年,我已经十四岁,跟着父亲出外游商,正正好躲过了一劫,除了家父和我,还有几个铺子里的老伙计,我一家数十口人,全城上百万人,全被那个畜生屠戮一空!而家父……听闻了这个消息当场怒极攻心悲恸呕血,之后的十几年里一直在病痛中渡过!”
“是你!”他骤然抬头,眸子猩红,嗓音中含着恨入骨髓的疯狂:“是卫国!是卫王那个畜生!就因为你们的贪婪,畜生不如的将上百万口的叶城百姓,残忍的屠杀!”
疯狂的挣扎着,铁链发出叮呤当啷的铿锵响声,他泪眼纵横:“一夜之间,一夜之间啊!伏尸百万,血流漂杵……”
“所以,你要杀我报仇?”
“父债女偿,天经地义!”
城主咬牙切齿的说完,收敛了情绪,冷冷的看着香怡冰,说出的话麻木而僵硬。
“我以为这一生都没有机会了,直到三年前,家父病逝,我独自一人回来叶城,回来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看看,谁知道这里竟变成了这么个样子,这里竟变成了一个地狱!我以为当上了城主,就能改变这里,可是那些人根本就是些穷凶极恶之徒,像你说的,他们享受杀人,享受权利,享受没有约束的自由,每每一个举措提出,总有那么一些人联合起来反对,我根本就是无能为力!”
“我原本已经绝望,谁知道,竟让我碰上了你!”他的脸上回复的温和,轻轻笑着:“你这个覆灭叶城的罪魁祸首的后人!那个畜生死了没关系,他还有个女儿!”
她淡淡叹气,摇头道:“你错了,大错特错……”
“她也是叶城的后人!”不待香怡冰说完,一声话语传了进来。
桃红闪烁间,老顽童已经快如闪电的,出现在了城主的面前,一改顽童本色,叹息道:“没想到啊,我叶城的百姓,还有活着的!小子,你认不认得老人家?”
城主看着他,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老顽童的特点自是好认,白胡子白头发白眉毛,只要是见过的,就绝对忘不了。
他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似见到了久违的长辈的孩子,惊呼:“您是……城主身边的道人爷爷!”
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