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缙匆匆赶来,已是满头大汗。程缙品性正直纯良,程家又没有姨娘,程缙没经历过什么内宅龌龊,不太敢相信王氏会做出这种事。待听了幼菫的一番细说,程缙依然半信半疑,“她素来端庄娴雅,我一向敬重她,实不敢相信她会做出如此恶毒之事。我这就回临安告诉大哥,让大哥审问于她,如若是她做的,大哥定不会饶他!”
幼菫苦笑,“我们没有证据,大舅母又怎会承认?净空法师已言明我不是命硬之人,大夫人仍不肯让我回程府,其中怕还有别的缘由。”
程缙点点头,“我再回去细问一下你二舅母。母亲当年疼爱你,我又怎能让母亲泉下不安?我们会护好你的。”
幼菫郑重地行礼谢过程缙。
程缙赶到临安祖宅时,二夫人顾氏正跟刘妈妈低声说着话。
二夫人忙亲身迎了上去,“老爷回来也不提前说声,妾身也好备下老爷爱吃的饭菜。”
程缙摆摆手,让刘妈妈出去,待张妈妈关上了门,方道,“昨夜堇儿在静慈庵被下了毒。”
顾氏惊得手上的帕子掉到了地上,急急问,“堇儿可有事?”
程缙对顾氏纯善的性子颇为满意,道,“无事。那碗有毒的莲子羹她不小心撒了,正好撒在银手镯上,发现了莲子羹有毒,那孩子吓得一晚没睡,跟张妈妈她们挤在厢房里过了一夜。”
顾氏松了口气,“堇儿命大,可怜的孩子。也不知是谁如此坏了良心。”
“堇儿她们怀疑是大嫂下的毒手……”
顾氏一愣,转而反应过来,愤愤道,“定是她!她百般阻挠堇儿回来,怕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程缙盯着顾氏,“你敢肯定?有何依据?”
“老爷别不信,妾身虽愚钝,但妾身天天见她,自能觉出她有些不对的地方。她之前戴过一个玉镯,我记得是老夫人库里的东西。前几日刘妈妈还看见郑妈妈鬼鬼祟祟拿了副字画去了大嫂那里,老爷想想,那字画是哪里来的?若是大夫人的,又何必遮遮掩掩?且不说这些,老夫人的庄子铺子,何府的家当还有妹妹的嫁妆,现如今可都是大嫂管着,这一年得有多少收益?钱帛动人心,只怕大都跑到大嫂腰包里去了。要是堇儿回来,她哪来的油水?只怕是连着账都交不明白。”
程缙陷入了沉思,“堇儿也猜到一些,不过倒没想到这般厉害。堇儿还觉得或许另有缘由。”
顾氏皱眉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其他缘由。“不管还有什么缘由,堇儿孤身待在静慈庵着实不安全,昨日是下毒,万一明日再杀人放火呢?”
程缙深以为是,“此言有理,我这便去找大哥商量,先把堇儿接回来再说。”
程缙去了程绍的书房。把事情前后跟程绍说了一遍。
程绍怒道,“二弟没有证据,如何能疑心你大嫂?长嫂如母,二弟不怕被御史参上一本!”王氏出身江南名门,平时又端庄贤良,程绍一向对妻子敬重。
程缙将顾氏的话复述了一遍,盯着程绍问道,“不知大哥可否知道那字画?”
程绍脸色顿时不好,顿了下道,“王氏前两日是给我一副白山居士的字画……她说是重金买来的,你也知道我最近一直想走刘尚书的路子……”
程缙霍然站了起来,嗤笑道,“前朝白山居士的字画存世的本就不多,就算有,又岂是大嫂能抢得到的?”
程绍颇有些尴尬,他当时其实也是有些疑惑,但欣喜于终于有了拿的出手的礼物,便没深究。如今想来,极有可能是王氏从老夫人库房偷拿的。
“二弟,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程绍说完便起身走了。
清心堂。
大夫人王氏正在低声呵斥郑妈妈,“你那小子不是挺有本事吗?这点子事都做不好?”
郑妈妈跪在地上,“大山是看着张妈妈端了那莲子羹进去的,大山在外面呆了一个多时辰也没动静,想必已经喝了死屋里了,怕呆的久了被发现,便下了山。谁成想她没喝。”
王氏怒视着她咬牙切齿道,“蠢货!如今程缙回来了,怕是为此事而来,你让我如何解释?”
郑妈妈道,“都是奴婢的错,夫人请息怒。如若二老爷对质于您,夫人咬牙不承认就是,他们没有证据也不能奈何。”
王氏怒道,“如今只能如此了!”
门外传来丫鬟请安的声音,“老爷回来了!”声音颇响亮。
郑妈妈连忙站了起来。
程绍阴沉着脸快步进来,对郑妈妈直接说了句,“你出去!”
郑妈妈低头出去了。
王氏便知不好,起身柔声道,“老爷忙完了?妾身侍候老爷更衣。”
程绍扬开王氏的手,逼视着王氏,“白山先生的字画可是从母亲库里拿的?”
王氏楚楚可怜地望着程绍,“妾身是忧心老爷的前程,没有那幅字画,礼部左侍郎的位子怕是轮不到老爷啊!”
程绍怒道,“那你便偷堇儿的嫁妆?”
王氏红着眼眶委屈道,“妾身想着,回头定要拿银子补给堇儿的。老爷若能坐上礼部左侍郎那位子,妾身也不怕背这难听的名声……”
程绍知王氏此事确是为了自己,转而又想起投毒之事,他虽不信,却也有了几分猜疑,“给堇儿投毒之事可是你指使的?”
王氏眼泪汪汪地看着程绍,满眼的痛心,“妾身自跟了老爷,二十年来一心一意为老爷着想,妾身在老爷心中竟是这种人吗?”
程绍气势顿时弱了下来,“我自是不信,只是二弟从静慈庵回来质问于我,我自然要来找你问清楚。”
王氏凄然道,“堇儿自小亲近于我,我疼她还来不及,又怎会毒害于她呢?”
程绍道,“二弟二弟妹多次提过接她回来,净空法师也替她正了名,你却一直不肯,却又是为何?”
王氏道,“堇儿凭空一句话,老爷怎就信了呢?净空法师哪是轻易给人看相的?怕是那王公贵族也不见得请得动他。妾身总不能拿全家人的性命开玩笑。”
程绍想想也有道理,净空法师性格怪异,一般人怕是连见都见不到他,何况求他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