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闭目调息,让自己慢慢平复下来,再睁开眼,便是一片清明平和。
他跟程缙继续方才的话题,“程大人以为,土豆下一步该如何推广?”
程缙沉吟片刻,回答说,“现在各州县土豆种子都在官府手中,雇佣劳力种植,但如今土豆数量巨大,官府已无能力顾及周全。需将土豆分发到农人手中,再授之种植方法,官府只负责督办。”
太子微微蹙眉,“这两年百姓困苦,手中已无银钱购买种子,但土豆种植国库又是拨了不少银子出去的,国库已然亏空。”
“臣以为,可先免费发给农人种子,各家数量登记在册。待到十月土豆丰收,再让他们交还相应数量再加两成的土豆即可。十几倍的收成,即便要缴纳税赋,百姓手中也能结余丰厚。”
太子眉心舒展,面露喜色,他怎么就没想到呢!不过晚几个月,国库便能多收两成的土豆回来。收上来的土豆可作军粮,也可市之换银钱,充盈国库。此法不但解决了问题,还能替他收买民心,成就一世贤名。
程缙此人,果真是可用之才!
他拍案赞道,“程爱卿此法甚妙!具体要如何实施,爱卿心中可有方案?”
程缙整日想的便是这些,之前幼菫跟他细谈过,他又有经年的农业经验积累,早已成竹在胸。分发种子会遇到什么问题,官府贪腐如何监管杜绝,如何教授种植,如何普及土豆食用方法……他分门别类,侃侃而谈。
太子则是不停点头,对程缙的实干更加赞赏。
他暗自思量,待得自己即位,定然要再提拔程缙,委以重任。
两人谈兴正浓,张平进来禀报,“启禀殿下,周嫔带回来了,正在外面候着。”
太子冷声道,“让她在外面跪着!”
周嫔长的艳丽,体态丰腴,跪在殿外哭的梨花带雨。她不过回娘家半日,也是太子妃允准了的,太子何至于这般责罚!
现在已近午时,骄阳炙烤着石板,似是置身于火炉中一般。不过两刻钟,周嫔便头晕眼花,匍匐在地上,几欲昏倒过去。
周祭酒得了消息匆匆赶来,见她最疼爱的孙女如此惨状,心疼不已。他蹲到周嫔身边,“珠儿,你犯了何错,太子如此责罚你?”
周嫔见是祖父,泪珠子一串一串地往下掉,“孙女就是出宫回府一趟,太子妃也允准了的。”
周祭酒问,“你出宫可有做别的事?”
周嫔摇头,“孙女一直在府里陪着祖母和母亲说话,别的什么事也未做。”
周祭酒站起身,整理衣冠,“祖父替你讨要说法。”
御书房里,太子冷笑,“他消息倒是灵通。”
待张平通禀后,周祭酒肃着脸进了御书房,一板一眼行了礼。
太子问道,“周爱卿可是有事?”
周祭酒清了清嗓子,说道,“国子监算学科最近研究新算学,但颇为吃力。听闻荣国公夫人开设的启明堂教授效果颇佳,微臣想派几位算学博士和助教去启明堂上课,特来请太子殿下示下。”
太子暗道,老狐狸,亏你这么快能想出这个由头来。不过普及算学,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他也没道理阻拦。
太子点头道,“之前国子监官员对启明堂多有讥讽,孤也知道一些。如今你们肯放下身段是好事,若是等松山书院把新算学普及了,你们再想着学那就贻笑天下了。”
周祭酒拱手道,“微臣不敢讥讽启明堂。”
“孤也没说爱卿你,你与荣国公和荣国公夫人商议一下……”太子说到一半,恍然想起何氏正在闹和离,这启明堂能不能开下去还两说。
他皱了皱眉,这都是些什么事!
他冷冷说道,“此事容后再议吧!”
周祭酒见太子话说了一半,脸色就冷了下来,已经答应下来的事,又要容后再议,这是何意?
启明堂是荣国公夫人办的,太子又重用荣国公,国子监肯捧着启明堂,太子应该高兴才对啊!
难不成,因为珠儿的事,迁怒于他?太子平日里看着贤明,怎么如此公私不分?
周祭酒忍不住端起老臣的架子,“臣虽不知周嫔做错何事,惹殿下心烦,可殿下身为大燕储君,需得公私分明,以国事为重。”
太子冷笑,“周爱卿在替周嫔抱不平?你请奏之事,你可知孤为何要容后再议?”
“臣不知。”
“荣国公夫人今日被人辱骂,不堪其辱,要与荣国公和离。你说,启明堂还能开下去吗?”
周祭酒暗道,是谁胆子这么肥,敢惹荣国公?
他猛地一个激灵,不会是珠儿吧?!
“殿下是说,是周嫔胆大包天,辱骂荣国公夫人?”
太子淡淡道,“这就要问她了。孤与程爱卿一直在议事,尚未来得及问她。”
太子聪明地给自己寻了个理由,面子上过得去。不管怎样,周祭酒还是惹怒不得,这人嘴巴太厉害,又门生天下,他能把舆论导向掌控得死死的。
周祭酒请了声罪,出了御书房去问周嫔,“你辱骂荣国公夫人了?”
周嫔被问的一脸懵,“孙女出宫什么外人也没遇到过啊,荣国公夫人孙女只在宫宴上见过一回!”
“你还敢狡辩,若非是你糊涂做下做事,太子又怎会如此责罚你?!”
周祭酒给她使了使眼色,周嫔从小跟在周祭酒身边,自是默契十足,她高声哭道,“原来妾身在殿下心中如此不堪,妾身活着还有何意趣!”
周嫔说着,便起身,踉踉跄跄要去撞柱子。
周祭酒凄厉大喊一声,“珠儿不可!”
守在旁边的小太监见状忙用身子挡了过去,周嫔一头撞到了他胸口,嘤咛一声便晕了过去。
周祭酒很有文采地哭喊了几声,进了御书房扑通一声跪下,“周嫔从小娇养到大,虽是娇蛮任性,却心性至纯,从不害人,也从不说谎……还请殿下明察,还她公道!”
太子没成想周嫔如此刚烈,她平日里娇蛮,不过倒是率真,不屑于扯谎的……可除了她还能是谁?刘良娣?那怎么可能!
周嫔怕是发现罪责太大,不敢认了!
太子说道,“周爱卿你先平身,此事我们从长计议。”他转头对张平说道,“将周嫔安排到偏殿,请太医过来。”
张平应是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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