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菫一惊,这个老妖婆果真是阴险!
裴弘元若是活着,被除了族,想要再回归宗室,便不是那么容易了。
若是死了,真的是要做孤魂野鬼了。
苏林现在在忠勇王府,不知道这中间有没有他的推波助澜。如果有的话,沈昊年所作所为,当真是让人不齿。
她理解政治的黑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可即便杀了人,也不妨碍你做个磊落的杀手,给死者几分死后的体面。
宁贵太妃又道,“她说是看着自己儿子受尽苦楚,心中愤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可元儿在奏折上下毒,我是不信的,他不至于那般愚蠢!”
幼菫脸色阴沉,“我也不信。世子真想让他死,紫火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宁贵太妃擦着眼泪,“王妃,元儿在死前曾跟我说,若有难处就来寻你,你会帮我。我以后不会再有什么难处,左不过是一抹脖子随着他们去罢了。求你今日帮我一把,去求太后收回懿旨,她看在安西王和吐蕃大王子的情面上,说不得就答应你了。”
幼菫没想到裴弘元还有这番嘱托,自己怎么就值得他那么信任了?自己这之前从未为他做过什么啊。
她皱眉叹了一声,“王爷在太后那里也没什么情面,怕她根本不肯给我这个面子。”
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这世子身份,是世子的命!裴弘元只要活着,什么都好说。
宁贵太妃捉住她的手,“忠勇王府这些年也攒下不少家资,我都给你,横竖我没了儿子,没了孙儿,那些东西也都无甚用处了。你替我想想办法,周旋一二……”
沉香在一旁插话道,“奴婢僭越说一句,不是我家王妃不想帮您,王妃一是无能为力。二是王妃听说了世子死讯,动了胎气,吃了好几次保胎药才勉强好了些。若是此时进宫,搭进去的却是我家王妃的性命了。”
幼菫低声呵斥了一句,“沉香,不得无礼。”
沉香跪到地上,给宁贵太妃磕了三个头,“奴婢失礼,给太妃赔罪。只是王妃若是再有闪失,我们安西王府也就垮了。”
宁贵太妃今日与幼菫一番交谈,已知她心思至纯,却不曾想,她为了元儿竟然动了胎气,现在却还坐在这里与她说话。
元儿直到临死前,最挂念的人也是她,自己怎能让她冒险去做事。若是她再出了意外,岂不是让元儿伤透了心?
宁贵太妃起了身,郑重向幼菫行了一礼,脸色凝重,“是老身糊涂了。王妃待元儿情深义重,此番情意,老身在此替他谢过了。今日前来多有唐突,老身……回府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是哽咽。
幼菫起身虚扶了一下她,“太妃切莫太过伤心,事情不到最后,您一定要撑住了。万一有什么转机呢?”
宁贵太妃只当她是在安慰自己,忠勇王府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哪里还会有什么转机?
她所求不过是保住死后身份,也是不得。
她握着幼菫的手,“多谢你了,府里还有诸多事情,老身就先告辞了。”
幼菫送她出了房门,却见紫玉过来,“王妃,宫里张总管来传旨……是给宁贵太妃的。”
幼菫和宁贵太妃相视而望,皆掩饰不住惊愕。
到别人府上传旨?
宁贵太妃心中忽而燃起一丝希望,或许是皇上改变主意,想替太后收回懿旨?
幼菫却不敢那么乐观,皇上对裴弘元下毒之事是信了大半的。如今自己身子正受着苦楚,怎么可能突发善心,轻饶了裴弘元。
她陪着宁贵太妃一起,坐软轿去了外院。
张平已经在议事大厅门前候着了。
见幼菫也出来,张平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他就怕王妃在场。
这种刺激怎么能受得住,且他猜测皇上意图,似乎就想让安西王妃听见,是以特意让他来安西王府传旨。
宁贵太妃来王府是要求王妃进宫,那么皇上此举,怕是要推波助澜一把。
他要让王妃进宫的目的……想起方才萧东说的,安西王去了西郊大营,张平脸色大变。
皇上怕是想拿王妃做人质,让安西王有所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当真好算计!
即便事后没发生什么,皇上也可有理由推脱,这进宫毕竟是王妃自己进的。
他上前一步,“奴才张平给宁贵太妃请安,给安西王妃请安。”
宁贵太妃对他有几分好感,孙儿临死前得以几分体面,张平功不可没。
她自嘲说道,“张总管不必客气,老身如今这身份也不过是徒有个空壳子,没有几个人肯认的。”
张平道,“太妃这是哪里话,您是大燕国唯一的老太妃,地位尊崇着呢。”
宁贵太妃讥讽一笑,没有说话。
张平又对幼菫说,“王妃不若回避一下,这圣旨是皇上下给宁贵太妃的。”
幼菫摇了摇头,她还是想听一下,站到了一旁,你不必管我,“皇上有什么旨意,你就说吧。”
张平犹豫了下,最终也没再坚持,传了皇上口谕。
“裴弘元罪大恶极,朕虽不忍累及其族人,却不能轻饶于他,着令挫骨扬灰。”
宁贵太妃跪在地上,眼中喷发着怒气,“皇上连一丝情面都不肯顾了,我孙儿已死,还能碍着他什么!”
张平道,“老太妃慎言。”
“我真是后悔,当初为何要认回了他,他在民间,总也是个风光无限的状元郎……如今回府他没享什么福,还落得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宁贵太妃起了身,踉跄着往外走,声音悲戚哀恸,“皇家无情,皇家无情!”
她一步一步慢慢走着,脊背挺的笔直,“逼死皇祖太妃,老身倒要看看,皇上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幼菫看着宁贵太妃绝望的背影,猜到了她要做什么,撞死在宫门前,逼皇上就范。
可这些都没有意义,她死了,也救不了裴弘元,白白赔上性命。
要做什么,也是由我来做。
这件事,也只有我能做。
“老太妃留步!”幼菫高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