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遗剑的出现实在是始料未及。其实,我早该反应过来这人就是血凤凰。她转身的时候,我还看到她头上戴着凤凰钗。我又不肯承认自己为美色迷惑,只有说不知道。
花遗剑素来多疑,收剑时都不忘多瞧我几眼。
雪芝脸上表情千汇万状,眼神犀利得像个知命老妇。
我给他们夹在中间,哭笑不得。
直至夜,万籁收声。
难得雪芝和花遗剑能和平共处,随着八面玲珑的雪天去探访好友。大好时机,我自然留下来休息。
客栈中仍有游侠投宿,歌女唱晚,美酒一杯声一曲。
方涉江湖的男男女女,若成大器,必属绮纨破瓜之年岁。有时看见意气风发的少年谈江湖,聊武林,只觉得万分诧异。但回过神一想,当年我与林轩凤离开乱葬村,也大抵是这个年纪。
是时事过境迁。
仅几年过去,现在这些人茶余饭后的闲聊,我听得茫然若迷,却再提不起当年闯江湖的劲去打探。
江湖兴亡更替,新人罗列,旧人敛退。
有人七旬颜若童,有人七尺霜两鬓。
或许是因了夜的沉寂,客栈里灯光晕黄,除了人们的低语,只剩杯声酒声。
从头到尾,他们提及的人,我只知道血凤凰。
自从重莲上一次在英雄大会上复出,落败,为武林谣传的神话便因而终结,自此流言飞语,名振一时,终成陈迹。
血凤凰时不时抛头露面又不失神秘,正对他们的胃口。又有不少人推测她是女子,更是让财狼恶虎如饥似渴。
所以,他们一开始提血凤凰,之后的话题便一直是她。
我无心插柳,提着酒坛子走到门外。
荷净,竹凉,晚风拂面。
春池笙歌*曲,画舫云舟三两艘。
江面波光潋滟,摇荡疏楼斜影。对岸是一栋风月楼,娇笑清歌声传四方。
我伸懒腰,打呵欠,却慢慢回过神,发现地面上有一条狭长的淡影。
高手之所有为人称作高手,是因他们可以用后脑勺道出来者何人。如今好歹我也算上一个,自然不可以回首。
朱墨灯笼纤纤晃晃,那人发上的凤凰细簪摆尾摇头。
她胆子不小,竟还未离开潮州。
“时候不早了,一个姑娘家还在外面晃,不安全。”
“公子武功绝伦,必定会保护我。”
那声音又细又软,唯独少了少女的娇弱。
事实上,会武功的女人常年打打杀杀,想不大嗓门都难。她算奇迹。
“我的武功跟姑娘比,是小巫见大巫。姑娘又何必为难我。”
“林公子不好奇我是什么人么。”
我浑身紧缩。
当时我在武林上的身份,也不过是重莲的内宠。我的武功晋升无人知晓,我随他隐居也很低调。
是她早已出道认出我的相貌,还是我在不知不觉中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抑或是,我根本是她的目标?
我自然一身轻,不怕被要挟。
但,她的目标若是重火宫,那重莲和雪芝岂不……
一支画舫游过,光影将她的身影缩回原本的长度,然后又拉长。
她腰间系了丝绸,细细软软,延至腿侧。丝绸被夜风拂起,一如连绵长杨。
我起身,对她淡淡一笑。
“敢问姑娘贵姓?”
“重。”
“哦,原来是重姑娘。”若不是极力压抑,我定会露出马脚,“那,姑娘芳名是?”
细雨蒙蒙,一片迷离醉眼。
珠帘脉脉,极目星光乱红。
血凤凰抬起头,眼角眉梢美丽得让人不敢直视。她的面纱动了动,三个字放慢说出:
“单名莲。”
我身形微微一震,随即镇定。
她会告诉我这个名字,看我的反应,必定是因为还有不确定的地方。
“哦,重莲姑娘。”我玩味地笑,装作不经意瞥她的胸,喃喃道,“真是一个动听又令人惊讶的名字。”
她的腰很细,不盈一握,胸部却十分圆润饱满。
“林公子喜欢这名字么。”
“华而不俗,清而不淡,而且男女皆可,是个好名。可惜已经有人用过了。不过,姑娘与那个人倒是很像,倾城的容貌,绝世的身手。哈,早知道让我女儿也叫这个名字。”
半天白月,凄清几许。
血凤凰在一身白里,除漆黑的发,与翦水双瞳,只剩白。
“若我就是你说的那个人,你会怎么做?”她走近两步,十指扣上我的肩。我一时回不过神。她凑近了,清香漫溢,睫毛轻震,“你会不会吻我?”
我的手不听使唤,竟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
这样的女子主动接近,哪个男儿会推拒?
太困难。
晃晃脑子,一鼓作气想推开她,她的声音又幽幽响起:“林公子,小女子思慕你已久,有一个不情之请,望公子成全。”
“请说。”
“与我作一夜鸳鸯,可好?”
她的胸脯贴上来,绵软,柔腴,浓香从鼻间一直侵入脑中。
困人天气,连血液都在散发着诱人的味道。我轻吸一口气,手抬起来,顺着她冰凉的发丝摸下去。
她在我怀里轻轻叹息。
我徒然收手,差点当场就扇自己一个嘴巴子。
禁欲太久,竟这么快便成了宵小之徒。
“对不起,姑娘,我已成家。”
“男子三妻四妾司空见惯,你又何必在意这些。”
“不,我忠于我的内人。”
她目如点漆,盈盈地望着我。
“林公子,被你爱上的人很幸福。”
她探前了头,隔着面纱,在我唇上轻轻一碰,转瞬消失在夜色中。
我往后猛退一步,踢翻了地上的酒坛子。酒水流出,涂花了红纸黑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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