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完全没有任何其他的线索,任厉和裴镜凌准备先到广德大剧院探探情况。
少帅府全天候都有警卫在大门口站岗守卫,不能从正门下去。
幸亏任厉的卧室窗户旁边有颗大树,后面就是少帅府的后花园。
他们决定从窗台跳到树上,沿着树干下滑到后花园,再翻墙出去。
任厉走到窗台边,掀开厚重的窗帘,透过玻璃看过去,外面几乎全部漆黑,只有淡淡的月光和偶然几处亮光照亮着这座城市。
任厉轻推开窗户,发出旧式转轴的“吱呀”喑哑声响。
在这种万籁俱寂的夜里,这种微小的声响仿佛被无限放大了,让人开始产生紧张感。
终于将窗页缓慢推开,属于夜晚的刺骨凉风迎面朝他俩吹来。
任厉率先踩上窗台,身手敏捷地跳跃到旁边的低矮树杈上,然后直接从树杈上跳下了地面。
裴镜凌也紧随其后。
两个人走过后花园,来到最为僻静的墙角处。
翻墙的动作轻盈敏捷,两道修长的身影一前一后地落地,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
任厉的夜视能力比裴镜凌要好,他牵过裴镜凌的手,带着他在漆黑的路上穿行。
整座城市安静的不像话,连最具时代特色的打更声都没有,仿佛一座空城一样。
任厉和裴镜凌都不自觉地放轻了自己的呼吸,生怕唐突了这诡异的安静。
任厉口袋里的金表指针还在不停地转动着,当分针转动过最后一格的弧度,稳稳地指在了12点整的时候,一道开门的声音突兀地在街对面响起。
任厉非常警觉,立马拉着裴镜凌躲进跟那声源传来的地方无法直接通视的巷弄里。
反应极快的掏出表看了看,果然,到凌晨了。
两个人不动声色地等了几秒钟,对面空荡的巷弄里传来两道步调不和谐的脚步声。
皮鞋和高跟鞋踏在青石路面上声音由远及近,逐渐变得清晰,甚至在空旷的巷弄里传出了微弱的回声。
任厉微微探头,目光如炬地盯着巷口。
一男一女从被黑暗吞没的巷子里走了出来。
男的梳着油头、穿着笔挺的西装,脸上意气风发,女的画着妆容、穿着崭新的旗袍,嘴角噙着得体的笑,两个人动作优雅、充满风度地在街道上走着,前往的方向跟任厉他们一致。
如果不是背景是这空无一人、静到令人心惊的深夜大街的话,这两人活像是要出去约会的。
“我记得他们。”裴镜凌借着月光也看清了这两人的模样,贴近任厉的耳朵,轻声低语道,“他们当时也在剧院听戏,服装、发型都没变。”
任厉轻轻捏了捏裴镜凌的手心,以示自己了解了。
虽然那两人并没有发现他们,但是出于谨慎,任厉还是想跟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以后再继续跟上去。
但是还没等拉开距离,又出现了几道开门、关门的声响,不收敛任何声音的脚步踏在大街上。
这下都不用裴镜凌告诉任厉了,任厉都已经认出来了几个熟悉的身影,其中特别是那个用猥琐轻蔑的眼神看过裴镜凌的人,他记得尤为清楚。
他也是保持着在剧院的一袭旧长衫,贼眉鼠眼,脸上的神情透出一丝猥琐和精明,和自己的同伴一同往剧院的方向走去。
已经大概有二十几个人在大街上走了,所有人都保持着下午在剧院的模样,神情都很丰富。
但是诡异的是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在街上遇见了其他人也不打招呼,无声地一同前往剧院。
任厉眉头紧蹙,和裴镜凌交换了一个眼神。
等到过了两三分钟都没有人再出现后,他们隐匿在黑暗中,矮身贴着墙边快步行动,紧跟在这些人的身后。
越接近剧院,路上的人就越多,裴镜凌仔细辨认,他在剧院里记住了的人都在这里面找到了对应,无一例外,都是下午的模样。
小心翼翼地跟了快四十分钟,他们终于到达了广德大剧院。
剧院的大门还是关着的,那些来的人全都聚集在剧院门口,齐齐地站着,没有任何语言上的交流。
任厉和裴镜凌躲在剧院对面的一条狭小的巷子里,利用巷子的黑暗和一些废弃的杂物掩住两个人的身形,密切地关注着外面的情况。
借着剧院大门两侧挂着的灯笼里的灯光,任厉发现这些人虽然表情丰富,但是眼睛里却毫无波澜,漆黑冷静,和脸上生动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透着说不出的违和和诡谲感。
来的人越来越多,门口快站了百来个人。
突然一声尖利的尖叫划破了安静的夜。
“干什么?!你们要对我做什么?!放开我!”
是刘小玉的声音!
任厉和裴镜凌瞬间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任厉另一只手微微伸出,把裴镜凌往自己身后敛了敛。
刘小玉凄厉的声音逐渐清晰,在向剧院大门靠近“不要——!放过我!求求你们!”
一声“轰隆”声响,沉重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但是因为外面站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任厉看不见门口的具体情形。
但是似乎也不需要知道了,本来沉默的人群开始躁动起来,脸上生动的表情开始消失,全都变得愤怒无比,咬牙切齿。
不知道是谁最先喊了一句什么,所有的人都开始义愤填膺起来,疯狂高喊着“戏都演不好,你有什么用?!”
刘小玉的声音瞬间淹没在了这巨大的怒吼声中。
只见人群中开出一条路来,剧院老板一脸愤怒地领着头,两个穿着小厮服饰的男人一人抓着刘小玉的一只脚踝,向在拉什么货物一样拖着他往前走。
刘小玉已经卸了妆,全身只穿着单薄的里衣,整个人朝下趴在地上被拖着往前,粗粝的路面狠狠地磨砺着他的身体。
被无情地一直在地上拖行,他的皮肤已经被路上的石子、砂砾、铁皮给磨破了,点点血渍染上了他的白色单衣。
他疼的面目扭曲,涕泗横流,一边高声叫喊一边疯狂挣动身体,双手胡乱挥舞,抓住了身边一个人的脚踝。
那个人仿佛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了,脸上扭曲一片,满眼都是嫌弃,另一只脚毫不犹豫地踩在刘小玉的手臂上,还狠狠地用脚掌碾了几下“呸,戏都演不好的废物!”
“啊啊啊啊——!”
刘小玉的手疼的疯狂打哆嗦,泪水鼻涕糊满了他整个脸,无论他想怎么挣脱都是在做无用功。
在开路的情况下,刘小玉很快被拖到了人群最前面,但是他们没有停下,他们继续前进。
其他人也自觉跟着刘小玉的后面,一边走一边愤怒的骂。
待到队伍末尾也都离开剧院门口有一段距离了,任厉和裴镜凌才从小巷里出来,继续跟在他们身后。
一百多个人在大街上狂吼怒骂,声音响彻云霄,但是两侧的居民楼却没有任何动静。
加诸在刘小玉身上的疼痛依旧没有停止,他身上无数的细小伤口在行进途中被无数次反复刮过、碾过,血液已经湿透了他的衣服,浸到了路面上。
嗓子都喊破了,唇瓣因为低温呈现出青紫色,脸上也因为失血过多变得一片惨白。
质量并不好的衣服都被磨破了,胸口直接贴在了地面上。
胸口一片血肉模糊,血液越流越多,最后他硬生生因为失血过多断了气。
整个人像块破布瘫软在地上,却依旧不被放过,趴在地上继续被人拖着。
等到长长的队伍走完,大街上露出了绵延不断、触目惊心的长长血痕。
跟在后面的任厉看着那条血痕,眉头紧皱,眼神逐渐阴骘。
“这个出血量,他应该已经……”裴镜凌的脸色也很严肃,语气里是难掩的低沉,“这个副本真残忍。”
任厉没有说话,只是握住裴镜凌手的力度加重了几分,紧紧不松开。
那群人还在往前走着,他们两个继续跟着他们后面。
时间在无情地流逝,他们已经走了快有一个多小时了,现在接近凌晨三点,夜色更加浓黑。
任厉一边走脑子里一边回忆着云城的地图,结合了一下他们已经走过的路和正在前往的方向,皱了皱眉,似乎是前往云城城门的路?
现在估计只需要再走十几分钟就能到达云城城门了。
可是待到任厉又跟了一截路后,前面的景物和人物竟然开始变得含糊不清起来,浓厚的雾气开始往大街上弥漫,迷蒙了他们的视野。
任厉和裴镜凌的脚步停了下来,现在根本不了解具体情况,不能轻举妄动。
这雾气是黑色的,而且越来越厚重,似乎把月光都遮住了,这一看就不是在自然条件下生成的。
不过几十秒的功夫,雾气就把任厉前面的路给笼罩完了,那些人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被黑色逐渐吞没,不知所踪。
任厉抿了抿唇,看了裴镜凌一眼,低声说道“趁他们还没出来,我们先回去。”
裴镜凌点了点头,不能急于一时。
两个人即刻返程,往少帅府赶,即使大街上没有人,他们也依旧谨慎地靠着墙根躲躲藏藏地回去。
但是因为他们不用顾及队伍的行进速度,回去花费的时间明显少了很多。
一个晚上的提心吊胆和高度紧张,让他俩的额上都附上了一层薄汗。
再拐过一个弯角后,他们终于看到了少帅府,准备打算按照原路返回。
再次靠近后花园的墙,任厉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松开牵着裴镜凌的手,先翻了过去,打探情况。
“没问题。”
裴镜凌小声应了一声,正要上手翻墙的时候,突然一道身影从一个死角处闪身而出。
伸出手在裴镜凌的肩上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