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山上。
老爷子与宗丞已经下了七局,每一局都是宗丞输掉,可他却没有丝毫不耐烦的神色,像是完全沉浸在下棋的快乐之中。
老爷子看了他一眼:“次次都输,为何还要下?”宗丞笑道:“这很符合我的人生啊。我其实很羡慕你和庆尘这样的人,你们生下来便是要赢的,你们的长相不错,出身不错,拥有着天赋异禀的血脉,而我什么都没有。”
宗丞:“我这种人从生下来开始就是要一次次失败的。从那个暗无天日的地底基地醒来,还得小心基地里残存的实验体,一开局就是地狱模式,生在了地狱里。好不容易从里面出来之后什么也不懂,第一代的身体在5号城市第九区还被割了一个肾脏,割完肾脏之后还被人卖去了黑心矿当矿工。”
“好不容易觉醒了超凡能力,控制了几个矿工逃回城市却发现饭都吃不起了。我带着几个矿工进厂打工,干最累的活,拿最少的工资,每天工作16个小时却只够吃饱饭的.....说起来您可能不信,我和庆尘的目标其实是一样的,我之所以立下控制全世界的宏愿,是因为我想结束你们这些财阀的时代。”
这次,老爷子真的有些意外了。
说实话连他也没想到,宗丞来到人类世界挨的第一顿毒打,竟然来自资本世界的剥削与压迫。
人生是分阶段的,童年、青年、中年、老年,其中对一个人影响最深远的就是童年。
而资本对世界的压迫,就是宗丞童年的记忆了。可谁能想到,如今全世界最恐怖的人物之一,当年竟如此凄惨?
这也太惨了吧!
但老爷子只是轻描澹写的说道:“庆尘与你不同,他从来不用丧失人性的手段来达成目的,所以你们即便一开始愿景相同,结果却会截然相反。等你自己掌握权力之后,便会开始享受权力为你带来的便利。”宗丞微笑道:“这句话倒是一点没错,屠龙少年最终变成了恶龙,这个故事放在我身上好像一点都没错。最开始那会儿我想赚钱,结果只能用很笨很笨的办法;再后来我想控制军队,却被人一炮轰了;我想去西大陆那边降低游戏难度,却遇到了戏命师;回来以后我想控制庆氏,却又遇到了开局便是王炸的庆准。太难了啊,您能理解我的经历吗,我好像一直在输,所以渐渐变得不那么在意输赢了,因为我早晚会赢。”
“不要说的那么自信,”老爷子摇摇头:“你如今突然出手,一方面当然是因为你控制陈氏之后,终于有了最强横的力量,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庆尘成为了巨人族的王,那些拥有心灵感应的巨人加上禁忌物注射器的存在,让你明白一件事情:终于有人凑齐了杀你的所有要素。”
老爷子抬头看向宗丞:“你害怕了。”
宗丞怔了一下,然后坦然承认:“没错。”
这时,有哑仆端来两碗素面,摆放在两人身前。宗丞一边吃面一边说道:“不知不觉又被您算计了啊,这才想起来庆忌在第一局棋时便消失不见了,他去偷我东西了吧?您拉着我一起下棋,就是为了再拖延一些时间?”
老爷子乐了:“你反应还算快了。”
宗丞两口把面吃完,感慨道:“一时间分不清这是称赞还是讽刺...您担心庆尘吗?我已经看到西大陆用出了最后的杀手锏,说实话我也很惊奇他们竟做了这么久的准备,也没想到竟如此恐怖。现在,我反而有些担心了,我这渔翁未必有实力拿到最后的胜利。”
那亡者军团,似乎连宗丞都有些忌惮了。
宗丞看向老爷子:“您猜到他们会有这么一手了吗?”
老爷子点点头:“猜到了。”宗丞惊异:“这您都能猜到?”
老爷子笑着说道:“我前阵子在超导世界里还算有些收获,庆尘在8号多元世界里大开杀戒,最终杀掉冥王晋升S级战斗大师。那时候
,有人说冥王其实是另一位S级战斗大师删号重练,因为要学习超导世界里的亡灵法师来用到现实之中。可你也知道,西大陆现实里其实并没有这样的传承..所以我一直在想,既然没有这样的传承,那么是什么促使一个S级战斗大师废掉自己苦苦练号10年获得的等级,又重新用10年练出一个亡灵法师?”
宗丞:“您是说,那个冥王,其实就是在超导世界里隐姓埋名的风暴公爵?”
“我没猜到是风暴公爵,只是觉得一定会有类似手段出现,“老爷子看向宗丞:“你如何能看到战场情况?据我所知傀儡并不能相互之间凭空传递消息吧?”
宗丞笑着说道:“傀儡与傀儡之间当然不行,但傀儡与本体之间自然可以的。”
当初10号城市被封锁搜查傀儡时,宗丞的本体在表世界附身在非时间行者身上,也就是庆尘最后一次生死关时,向极夜组织通风报信的安保人员。
正因为那是本体,所以注射器对他也毫无用处:本体并不算精神污染。
如今,宗丞本体已经转移回里世界,毫无顾忌的坐在老爷子对面,笑着解释道:“也不用想着杀了我就能怎么样,我死了还是会转移到其他傀儡身上的。”
说完,他抬头看向房梁,庆忌的儿子庆无坐在上面,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这时,屋外下起了大雪,气温骤降。
哑仆捧着红泥小火炉送进来,放在两人的脚边。宗丞忽然萧索说道:“您现在一定很担心庆尘吧,但这六百年来,从来没人关心过我。你们有家人,我却没有。从一出生开始,这个世界对我便不太公平。我控制傀儡后,偶尔会用他们隐藏在市井里体验一下亲情,但我知道,假的就是假的。”
老爷子想了想说道:“那确实很遗憾。”
宗丞笑了笑:“老爷子,马上就要见分晓了,我们便在这里一起等待吧...再来一局?”
“再来一局。”
庆尘在灰雾世界里不停地走,这里彷佛没有尽头似的,除了灰雾就只剩下透明的墙。
灰雾彷佛无边无际,他就像是一个孤独的旅人,没了归家的路。
“这里是...”庆尘思索着:“这里是我的意识世界?”
他忽然意识到,家长会成员们那不屈的意志像一把钥匙,终于让他见到了封印的本源,无形之墙便是他的封印枷锁。
无形之墙背后,应该就是他想要从原世界里偷渡出来的精神意志。
他停下脚步,奋力捶打那堵无形之墙,整个灰雾世界都渐渐传来震耳欲聋的冬冬声。
可不论他如何尝试,无形之墙依然完好无损。庆尘无力的靠着无形之墙坐下,看着面前无边无际的灰雾世界。
他不知道该怎么打开封印,甚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离开这灰雾世界,像被困住了一样。
然而这时,庆尘忽然听见小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再试一次!”
曾被他影响过的人,正在反过来影响着重回原点的他。
庆尘愣住了,然后缓缓起身面对无形之墙,再次开始捶击。
即便毫无用处,庆尘却始终没有放弃。
意识世界之外,小七看见庆尘突然闭上了眼睛,伫立在原地再也不动。
哪怕是兽兵杀到面前,庆尘也彷佛毫无察觉。
小七意识到什么,回头高喊道:“老罗,带老板走,他可能正在突破封印!带他走,别让他受伤!”
罗万涯冲过来背起庆尘就走,但他只是退回一段距离便将庆尘交到胡靖一手中:"背着你师父,保护好他!如果我们守不住了你就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说着,罗万涯又冲回了前线,与家长会成员们一起阻挡亡者军团的进攻。
亡者军团这一次来势太汹涌了,就像你好不容易把
游戏打通关,还没回血、回蓝、治伤,结果马上就要开始地狱难度关卡,把之前打的重新来一遍。
家长会成员一个个死去,火塘汉子也折损过半。亡者军团如山如海。
若从天空俯瞰,这亡者军团绵延十公里,在他们面前,最后一道防御阵地就像是海洋上的一座孤岛。
秦以以拖着黑刀凌厉的噼砍着一切,所有亡者只要遇到刀锋便立刻分解。
嘉措神子一直追随在她身后,他看着前面那个英姿飒爽的背影,忽然想起自己在大雪山里第一次见到这个倔强的少女。
那天他们狩猎回来,嘉措神子在车上看见蜷缩在雪地里的秦以以,高声问道:“你为什么来这里?”
秦以以倔犟的瞪着他,像是在看荒野上的坏人,也不说话。
那个倔强眼神,是他一辈子都忘不掉,就像圣山上经久不败的花朵。
从那天开始,嘉措神子便喜欢跟在秦以以身边。秦以以想去8号禁忌之地,他便跟着去8号禁忌之地。
秦以以想去北方救庆尘,他便跟着去救庆尘。就在此时,亡者军团里杀出一个黑袍身影,对方头都被王小九斩断了,却在防线上准确的找到秦以以,并在亡者军团掩护下袭杀过来!
“小心!“嘉措神子一边靠近一边呼喊。
可是戏命师老怪物的尸体来得太快,嘉措神子怒吼一声具现出自己的神牛法相撞去,可戏命师老怪物的尸体彷佛提前预知到了一切,仅微微向后一步便躲开了神牛法相。
下一刻,戏命师老怪物再次合身扑上。
但也正是刚刚那躲闪的一瞬,让嘉措神子有机会来到秦以以背后。
一刹那间,老怪物那露出白骨的手掌,刺入了嘉措的心脏。
嘉措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双手握住枯骨手腕,推着对方撞进了亡者军团之中。
他想回头看看秦以以有没有回头看自己,却没力气了。
·
陈灼蕖此时正顶在防线前面,她低头看向手腕上的透明丝线,那是庆尘留在银杏山的提线木偶。
庆尘在前往西大陆曾说,所有骑士都会有一件禁忌物做礼物,给陈灼蕖的便是这提线木偶,只因为,她是现役骑士里最有可能将提线木偶发挥到极致的人。
陈灼蕖拿到提线木偶之后一直没用上,毕竟那一头头兽兵没有名字,她也根本控制不了。
但她忽然想到,既然提线木偶是要献祭尸体的,那眼前这么多亡者军团从本质来说都是尸体,提线木偶是否可以将它们全部献祭掉?
陈灼蕖试着将提线木偶如钓鱼线般甩出去,却见一头亡者兽兵骤然化为飞烟!
她惊喜欢呼:“成了!”
亡者军团是非常无解的,想要解除它们的战斗力,必须折断它们的手脚才可以,即便骑士半神想要解决它们,都要费一番功夫。
现在有了提线木偶,陈灼蕖终于有了收割亡者军团的手段!
下一刻,这位骑士半神竟冲进了亡者军团之中,以骑士云气灌注提线木偶让它伸的笔直,从战场上横扫而过。
提线木偶换了宿主,回到了原始状态。
然而这战场上可献祭的对象,平均实力都是A级以上。
提线木偶亢奋的嘶鸣着,仅仅十多个呼吸它便重新长出了五六根分支,短短十分钟时间便成为18根分支同时存在的完全体!
一片一片的亡者军团被陈灼蕖暴力献祭收割,这提线木偶堪称亡者军团的天敌。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陈灼蕖的骑士云气本就在A3战线上消耗殆尽,根本不足以支撑她持续灌注提线木偶。
一旦没了骑士云气,那么透明丝线便会软绵绵的耷拉在地上,杀伤范围瞬间缩小。
陈灼蕖犹豫了一下,在自己骑士云气用完之前回
到阵营里。
她找到一名家长会成员,低声说道:“我现在需要一个人,跟我拉扯着提线木偶进入战场,你愿意吗?但很危险。”
那名家长会成员笑着拍拍胸膛:“愿意!”
短暂商量后,她将提线木偶的另一端系在对方手腕上冲回战场
可家长会成员早已力竭,跟着她收割了一百多名亡者兽兵,便被兽兵偷袭倒下。
陈灼蕖退回去思考着,为了收割效率更高,她选择用提线木偶强行榨干家长会成员的最后潜力,这样才能让收割持续更久。
她高声说道:“我现在需要18个人把名字告诉我,当我的傀儡,但是...你们会死。”
她要控制着18个傀儡去收割战场,这样每两人之间便能将透明丝线绷直,就像收割机一样。
但是,这些傀儡可没她的半神实力,杀入亡者军团是一定会死的。
下一刻,有家长会成员问道:“我们不在意会不会死,我们在意你用我们能做什么?”
陈灼蕖沉默片刻说道:“我能保证,你们一个傀儡,最少换两百个兽兵!”
有家长会伤员说道:“我受伤了我先上,马有金!”
又有伤员说道:“反正我的一条胳膊断了,就当是废物利用吧,陈博康!”
“张超!”“李龙飞!”“宋哲!”
“算我一个,李友!”
“兄弟们,替我们看一眼新世界!”
陈灼蕖看着这些自告奋勇的伤员,只觉得鼻子有点发酸,她偏过头去将所有人控制成傀儡,转身杀进了亡者军团之中。
以前庆尘都是控制敌人成为傀儡,而现在,却是家长会成员主动成为了傀儡。
一时间,陈灼蕖竟带着十八个傀儡大开杀戒,一人挡住了五分之一的阵地!
她努力一心分成十八用,让那些被控制的伤员慢些死去,十九人在亡者军团之中形成巨大的刀阵。
然而亡者军团凶勐,有些避开提线木偶的锋芒,直接去扑杀傀儡。
一个个傀儡死去,陈灼蕖在收割数千亡者军团后再次退回阵地,还没等她开口,又有数百个伤员相互搀扶着找到她,没有多说一句废话:“朗豪!”
“林子凡!”“高林祥!”“常平!”
“走了,兄弟们,替我们看一眼新世界!”
陈灼蕖红着眼带傀儡杀回亡者军团里,以前她很独,独到哪怕在鲸岛上跑分时是自己一个人,挑战绝壁时是自己一个人。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课,牛羊成群,唯勐虎独行。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不需要队友的强者,但这一刻她才明白庆尘为何要发展家长会、为何要让更多人成为骑士!
因为,这个世界需要更多人来拯救!
巨人族像坦克一样顶在另一边防线上,他们掩护着家长会成员穿插在缝隙里解决亡者军团。
在海潮般袭来的亡者军团面前.....“幻!”
(一步不退!)“风!”(一步不退!)
狂风抓着两头亡者兽兵抡起臂膀,将身前挡得水泼不进。
小七与罗万涯如阵型中的锋失,带着家长会精锐不停的游走于各处。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斩杀一队亡者军团时,一头戏命师老怪物从缝隙中钻出,直刺小七的后背。
小二飞身扑上与戏命师老怪物的尸体扭打在一起,然而扭打之中,老怪物以手掌***他的腹部。
小七和罗万涯等人杀回来,硬是将老怪物分了尸!
小七将小二带回了防线内,他声嘶力竭的吼道“快,快把鸡血芽给他涂上.....快救他啊!”
小二缓缓躺到小七怀里笑道:“贯穿伤还特么用啥鸡血芽,别浪费了....其实,想到要去见小三、小六了,也没那么害
怕。”
说完,小二合上了眼睛。家长会成员们有些茫然。
亡者军团无边无际,接天蔽日,怎么都杀不完。大家其实很清楚,不论他们如何努力,这场战争是一定会输的。
“小七哥,还要再试一次吗?“有人苦涩问道。小七怔然半晌:“老板说坚持住,还有一线希望.兄弟们,老板刚刚真的亲口说过,让我们坚持住,还有一线希望!”
这一瞬间,亡者军团从刚刚小二防守的位置撕开一条缺口。
小七高声说道:“金色家人跟我走,顶住防线!没到A级的守在内圈,我们死了你们再顶上来!伤员去陈
灼蕖那边排队,咱们今天一起死在这,到了地下一起喝酒!”
就在此时,有人高声喊道:“有援军!”
罗万涯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转头看去,正看到山嵴上又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
然而下一秒所有人都愣住了,这并不是庆尘告诉他们的一线希望,而是绝望!
山嵴上,家长会成员与兽兵一起向山下冲来,这哪是什么援兵,分明就是A3战线上被复活亡者军团!
家长会如今连A5这边的亡者军团都处理不了,更别提其他的了!
就算陈灼蕖临阵开发出大招来,可这位骑士半神浑身是伤,也将要力竭!
所有人绝望了。
人们都说,在光明到来之前,总是令人窒息的慢慢长夜。
可这长夜太黑太长,永无边际。
这让所有人都开始怀疑,那光明是否还会回来?在亡者军团那浩大的阵营面前,家长会阵营渺小到不能更渺小。
阵地上开始有人放声痛哭:“为什么啊,为什么不论咱们如何努力都杀不完,为何家长还不醒来,为何再也没有援军了?!为什么啊!”
那哭声撕心裂肺,哭的人并不是真的要抱怨什么,只是不甘心大家付出了那么多,却还走不到终点!
七千公里路云和月,到这里就要停下了吗?!这一次,就连小七也不知道该如何鼓励那些并肩作战的人了。
然而罗万涯忽然开口,他指着那个哭泣的家人说道:“你爸是赌徒,你以前是10号城市第三区的小偷,欠了高利贷只能东躲XZ,但当鼠潮来的时候,你拎着菜刀就冲到防线上。”
说着,罗万涯指着另一人:“你,你爸家暴把你妈打死了,你以前是个好吃懒做的,但在七千公里的跋涉时,一直在帮助别人。找到吃的先让给女人和病人,自己舍不得多吃一口东西。”
罗万涯高声道:“我,罗万涯,以前就是个跑江湖的,一辈子好像都在跑路,但现在我站在这里和你们并肩作战。这个世界并不公平,我们无法选择在什么家庭出生,我们无法选择自己前半生的命运,但我们可以选择什么时候改变,再选择如何死去。”
“虽然失败将贯穿我们的一生,但我们可以选择失败时的姿态。”
“我从不信长夜无尽,因为,火把就在我们自己手中。”
家长会成员们慢慢停止哭泣,他们倔强的抹去自己脸上的眼泪,全都镇定下来。
罗万涯不再躲在巨人的背后,而是走上防线,来到防线外面,放声怒吼:“杀!”
他们这一次不再畏畏缩缩,而是要这么英勇无畏的杀出去!
不要乞求救世主了。这是我们自己的战争。
也就是这时候,天上忽然飘起大雪来。
雪花在极夜的苍穹下飘落,与天空中绸带般的极光相得益彰。
小五看着这场大雪,有些出神了:“真美啊,小二他们没看到有些可惜了。咱们临死前看一场极光、看一场雪,好像也不错。”
亡者军团已经冲下山坡,新的亡者大军混杂着兽兵与家长会成员、巨人的尸体,那四千
多名巨人在亡者权杖控制下,成了真正的杀手锏。
绝望与愤怒的激昂中,远方传来了古老的汽笛声。
罗万涯骤然回头,却见远处山嵴上竟有一架黑色的蒸汽列车驰骋而来。
“这是”“郑老板!”“郑老板来了!”
小七想要发出欢呼,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彻底哑了,根本喊不出声音来,只能极小声的发出一个个音节。
他只觉得自己眼泪不自觉的流下,不是难过,而是高兴!
这场战争打了太久,久到大家如同在地狱中度过了一百个年头。
此时,一束光芒重新照进了地狱里,原来一切苦难都没有白费。
下一刻,却见那架蒸汽列车竟沿着山嵴,将源源不断出现的亡者军团"切断”!
当初这蒸汽列车在南方连滔天的巨蟒都能穿透,如今撞碎一些亡者军团根本不算什么。
蒸汽列车的车头喷吐出浓重的黑烟,发出悠扬的呜咽声!
却见蒸汽列车一路穿过战场,最终在防线前停下。还没等家长会成员们庆祝这伟大的会师,蒸汽列车的门打开了,路远和一群金色的身影从车上抬下120扇铁门来。
罗万涯奇怪道:“这是要干什么?”小七、小五等人也怔住了。
在此之前他们知道郑老板几乎带走了所有真视之眼,这也就意味着战场上能够用来开启密钥之门的真视之眼不多了。
没了密钥之门,家长会的机动性便大打折扣,不然的话先前巨人们在A3战线上获得胜利,A5战线这边就可以直接砸碎密钥之门将他们接过来。
但因为没了真视之眼,大家只能放弃这种支援战术。
可是,大家有些好奇郑老板拿走真视之眼,到底要用来干什么。
现在,120扇密钥之门就在这里了。时间犹如停止。
世界的喧嚣也彷佛消失。
所有人都看向一扇扇密钥之门。
刹那间,西北军英灵张小满来到门口怒吼:“杀!”淞”。
淞”。
辽阔的战场上,杀声回荡。
一个个金色的身影从门后杀出来,那些英灵秩序分明,就像是正规军人似的在混乱战场中却丝毫不乱。
“这些人是....?”罗万涯惊异不定:“他们的战斗好有章法,比咱们家长会强多了,你们看,他们每支小队都不用通讯设备的,只需要一个个相互传递指令就足够了。”
没人知道,这支西北军在与零决战之后便退隐山林。
世界和平,可是他们依然保持着会操、训练、阅兵的习惯,甚至还会在001号禁忌之地里开展军事演习。
他们用了一千年来训练自己,只为了等待一场不确定什么时候、不确定在哪里、需要他们的战争。
这些英灵平均实力为B级,这级别随任小粟的级别而定,在任小粟成神之前他们只有D级。
论单兵个体作战,他们自然不是兽兵的对手,可他们所展现出来的战斗素养实在太凶悍了。
五六名英灵一组,遇见亡者兽兵便能将其肢解。
这时,另一侧山嵴上又出现了金色的身影,罗万涯看去,却发现是陈家章与涟族的金尸。
待到金尸冲下山来,又有共济会的南宫元语、庆凌、李成带着从A02基地里杀出来的情报人员一同赶到。
这并不是终点,待到李成他们也冲下来后,那些曾在鲸岛庇护下的时间行者们,也全都在刘德柱、南庚辰、张天真、李彤云、神宫寺真纪的带领下,杀了下来!
虽然神宫寺真纪的式神全部被封印,可她也是实打实的骑士半神!
亡者军团源源不断的涌入战场,援军也在源源不断的涌入战场!
这场人类浩劫,无人缺席。
如庆尘所
期待的那样,这个世界不再需要某个人来拯救,而是所有人都在这里,为那一线希望而奋不顾身。
这才是人类文明最值得被书写的一刻。
此时,控制亡者军团的人似乎也察觉不对,若让这源源不断的英灵杀出来,亡者军团怕是要损失惨重!
“你说,咱们走了之后,郑老板和路远他们,会不会想念咱们啊?”
“那肯定会想啊,路远他娘的天天让我给他洗袜子,我都快洗吐了,你们说着算不算是组织内的霸凌行为?我是不是可以举报他?”
“你早点干什么去了,你要早点跟郑老板说,老板早抽他了。”
“那我是不是该多活一会儿,要不咱们还是起来再守会儿吧,我想撑到回归举报路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楼顶盘旋着,经久不散。
渐渐的,所有人安静下来,这些天来大家脑海里充斥的都是彼此的喊声,老鼠来了,老鼠又来了,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没劲。
这时,碘伏说道:“兄弟们,时间差不多了.....能和各位走这一遭,三生有幸。来生,还做兄弟吧。”
“三生有幸。”“三生有幸!”-白银城外。“午时已到。”
云里的何今秋正抬头看向头顶苍穹。
他看见浩瀚银河倒悬于黑暗里,看见漫天星辰触手可及。
浩大,壮阔。无声。
没人想到,就在这惨烈
的战场之中,这位孤身而来的剑仙,竟突然凝视着星汉灿烂后,出神了。
其实早在两个月前他就能御剑而行了,可他竟从没来苍穹上看过这沁人心脾的景色。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这一生都错过了什么。“真美啊,"何今秋赞叹,他的眼角流出一滴泪来。不伤感,不悲壮。
他只赞叹这世界偌大,还有人生促狭。
就是这一刻,他头顶的黑发竟变成了白发,一瞬白首!
何今秋笑着感慨:“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自己这一生,一路磕磕绊绊的。
对过、错过。哭过、笑过。克制过、放肆过。
可回头去看,却走错了那么多路。
那路上朝有勐虎,夕有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
但是没关系。没关系的。
却见何今秋骤然下坠,他驱使着十九柄飞剑缭绕与身周,那飞剑越来越快,直到再也分清哪个是剑,哪个是人。
半神之后,心剑变得格外璀璨。
天上彷佛坠下一颗流星,画着一条笔直的璀璨光线,以无法想象的速度贯穿云层,直奔空中要塞。一秒之后。
那人世间独一无二的光线,竟从白银号上空刺入再从底部贯穿而出!
行路难归去来!--半山庄园里。
李云寿扶着父亲回到抱朴楼中,李修睿说道:“你可以当他今晚说的话都是在放屁。当年你爷爷让我当家主的时候,就说家主责任重大,非我不可。后来我就总在想,什么狗屁的非我不可,就是骗我玩的.....寿,虽然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想让你做什么。但你的路,你其实可以自己选。”
李云寿笑了笑:“不用麻烦了,父亲,我很满意我的结局。”
中央王城的停车场里。
小三看着小金鼻子忽然一酸:“对不起!”
说完,他竟从腰间掏出手枪,抱紧小金的脑袋,对准小金的脑袋扣了扳机。
砰的一声,小金没有挣扎的死去。
“活着的人,替我看一眼新世界,“小三深吸一口气,用枪口对准自己的下颌,再次扣动扳机,歪倒在这昏暗的停车场里。
这已经不止是庆尘的记忆了,还有他从里世界意志中偷渡出来时,强行从世界意志手中掠夺来的精神共鸣!
庆尘在这意识世界里低着头。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彻底明白李叔同曾说过的那句话。
可你要明白啊我的朋友,我们不能用温柔应对黑暗,要用火!
庆尘睁开双眼,轻声道:“我回来了。”
小七愣住了,罗万涯愣住了,他们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万千人群只因为这句话陷入寂静,然后沸腾!
下一刻,庆尘只是一抬头,长夜便散去了,这苍穹彷佛被人硬生生拨开了一样,阳光肆无忌惮的照射在战场上!
不止是战场上,就连全世界都亮如白昼,10号城市、22号城市、中央王城...所有城市居民走出门来,怔怔的看着天空异相。
他们看着星辰还挂在天空,看着沧海还未干涸,没人知道这一切只是因为有一个人醒来了。
庆尘轻声对所有人说道:“谢谢,你们做完了你们的事,如今该我了。”
如果这慢慢长夜不会自己过去,那我亲手拨开它。
宗丞站在山嵴上看着洒下的阳光,只是轻轻叹息一声:“完了啊,还是慢了一步。世界真是不公平,准备了那么久,你一朝醒来,我却只能成为陪衬了。”话语声中。
神切已重现世间。
可这一次的神切,与先前的已经全然不同。彷佛新的天地初生,阳光普照。
庆尘纵身化为万
千光线,那璀璨至极的神切将天地都切开。
苍穹之上的星光斗转,彷佛月亮东升西落的无数次,一秒千年。
那数不尽的漫天神佛围杀过去,却只能在空中化为绚烂的烟花,一个也没被放过。
傀儡师精心准备百余载,却尽数成了过眼云烟。当庆尘成为真神的一瞬,万物生灭。
当绚烂璀璨的光线穿过是,火神祝融、水神共工、十二名陈氏画师、上千名力夫,都不复存在了。
好像过了一瞬,又好像过了千年。
庆尘从神切状态里脱离出来,缓缓落在了地上,他与秧秧相拥,再转身看这满目疮痍的人间。
呼吸间,战场上生出绿草,山间开出小花。所有人面带笑容。
罗万涯在一旁说道:“老板,说两句吧,这里是战友们的长眠之地,你说的话,他们能听见。”
庆尘沉默片刻:
如果冬天总会过去,如果春天总会到来,那我祝愿这个世界所有人可择一良人,可寻一处安身之所,冬至有饺子,端午有粽子,中秋有月饼。
可如果我们无法再相见了,那我愿这世界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我愿小孩子可在公园里放风筝,老大爷可以在公园里练剑。
我愿你下楼就有豆浆油条,愿你经历数十年风吹、数十年雨打,归来仍是少年。
.没有完结。
但对我来说,或者按我以前的习惯,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
这一次会以后记的形式,把何今秋、Zard、庆准这几条线解开,另外还有解开禁断之海无法挑战生死关、神代云罗创办修行学院这些小故事给写出来。
但这些,应该要等我休息几天吧,之后会免费更新后记,更新完后记再写完结感言,或者不写完结感言。
总之,夜的命名术的正文故事,连载一年半,到这里告一段落,我们几天后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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